第三章闹剧

殷少爷看着台上唱独角戏的虞商，轻蔑一笑，眼神中也充满着不屑与讥讽。不就是个戏子吗？他想。

接着转过头来冲着旁边那翩翩公子笑了笑说道：“叔，这就是你所谓的京城第一戏子？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这环境物件和这服饰也还挺寒酸的。”

戏院此时只有殷家两人和虞商倪尓二人，而倪尔在与小班主交谈，这寥寥几人在诺大的戏园中显得格外空荡。所以殷少爷不带思考说出的这句话，清晰的传入了虞商的耳朵里。

虞商看着门口的少爷，神色自若，继续上演着这场独角戏，而老式留声机里传出的戏曲声，也稍微带点吱呀吱呀的杂音，把虞商衬得可悲又可笑。

也是，一个戏子又能多尊贵呢？虞商想起自己，竟是鲜少地出了戏，杨玉环悲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而他眼中那人却是截然不同，一身绣着金线的西服，在严肃之余也不失华丽。在看那人的脸，精致的眉眼配上高挺的鼻梁，使他能在少年轻狂和摄人心魄中转换自如。而嘴角总是挂着的笑容，是虞商最求之不得的，在虞商心中，自己早就没有真正的欢愉了。

可曲儿不会迁就演出的人，情节继续进行着。在虞商思绪纷乱的时候，时间更是飞速流失，眼看着就要到虞商最担忧的分饰两角的部分了。

虞商不得不暂时转移下注意力，将眼神从殷徊身上撤下，转头担忧的看向倪尓。倪尔此时已经挂了电话，做了几个动作。这几个动作放在一个孩童身上天真更甚，但倪尔早已成熟，他做起来就有些蹩脚了。但虞商看到后确实会心一笑，因为这，是他们小时定下的手势。

他做着动作示意小班主已经准备好了戏班子，带队赶来了，但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

他比划的动作很大，看上去滑稽极了。眼睛也只专注于台上的虞商，没有注意到在一旁，那位京城世家的殷少爷看此情景，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殷徊有一双桃花眼，与虞商的眼睛十分相像。而不同的是，他眼尾平直，配上高挺的鼻梁，显得十分英气，以至于虞商无意瞟到他时，会因为他俊美的容貌愣住几刻。

殷少爷没兴趣看这独角，总觉得虞商脸上那为了迎合戏曲的妆容太过浓厚，遮盖住了些什么，不太喜欢。他眼神飘着，结果反而盯上了一旁的倪尓，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

那翩翩公子看着这场面逐渐失控，于是举起双手，拍了拍，紧急结束了这场演出。

虞商羞愧的下台，给那翩翩公子行了一礼。

“今天是伶人没准备好，打扰了先生雅兴。希望先生不要介意。要不先生改日再来？伶人定当献出毕生绝学，为先生您演绎一曲儿好的。”虞商脸上挂着招牌的笑容，显得十分动人。

那男人看见虞商亲自谢罪，又早已听说过这虞老板的戏曲有多么一曲难求，自是不好再怪罪。

“怎会介意？在下早就听闻这虞老板可是京城第一。无论是相貌亦或是这功底，方圆百里便找不出个第二了。更别说比您强的，那岂不是这京城内都不一定有吗？”

虞商听到这话，刚才对与那小少爷的不安也是少了许多，拱手一拜，自谦道：“这可不敢当，别说这偌大个北京城了，这方圆百里之内便就有个比我强上百倍的。谢先生抬举。”

那男人好奇地问道：“是吗？还有谁能比您虞老板更强啊？”

虞商笑着说：“我师傅啊！她自然比我好上千倍百倍了。”虞商谈起师傅时，妖媚的眼波便会变得柔和，看着乖极了。

脸上也洋溢着笑容，却看不出什么皱纹。

看着也不像26岁的呀，难道是怕年龄太小，戏院不收，于是随便说了个年岁吗？那人想。

虞商片刻后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又问道：“怪我失礼，还没问先生您贵姓？”

那先生摘下礼帽，行了个标准的西洋礼，答道：“在下姓殷，单名一个凛，叫我殷凛就行。那个与我同行的是我的侄子，与我同姓，单名一个徊字。”

接着转身想把殷徊拉给虞商介绍，却发现殷徊在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地跑了，无影无踪。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的，连他也没有察觉到。“这小子，也太没礼貌了吧。”

殷凛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想叫侍卫去找小少爷。刚将手抬起，便感到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轻轻地戳着他的脊背。

殷凛转过头来，发现那人正是虞商，便温和地问道：“虞老板，您有何事？”

虞商有些不好意思，与在台上的游刃有余不同，磕磕巴巴说了好久才说清：“那个……殷先生，我、我不太、不太识字。您能给我写一下那个、那个您侄子，和您的名字吗？麻烦您了。”

说完后便低下了头，也许是因为羞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殷凛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会挑人家的弱势取笑，便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怎么样？能认得吧。”殷凛问道。虞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侄子的名字呢？”

殷凛微微一笑，说：“待会我把他抓回来，让他自己写。”说完便交代侍卫去寻找殷徊。

虞商想把殷徊不见了这事跟倪尓说，想让他也帮忙找找，看看这殷少爷是不是迷路了，转过头却发现倪尓也不在这戏园里。他尽可能在不失礼的情况下，尽可能寻找倪尓的踪迹，可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不一会儿，殷徊被侍卫抓了回来，旁边还有倪尓。虞商看到倪尓回来，急切地问他去哪了。

倪尓只说自己是去接应小班主一行人了，可他身上的茅草和沙土出卖了他。

虞商还想再问问，这时，小班主一行人进来了，演出才是正事，虞商只好作罢。

倪尓指挥着二班子去布置舞台，让虞商去准备演出，自己则带着殷家二人来到高处的包厢。

包厢视野很好，几乎能看到下面每个房间的情况，除了后台。倪尓安顿俩人坐下后就去给两人准备茶点，神情与出去前无别。

待到倪尓离开，殷凛才开口问殷徊：“你刚才怎么回事？那个老板怎么跟你一起回来的，你是不是又欺负人了？不是才说了父亲身体不好，不要惹他了吗？你也知道他最疼你了，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得着急死。”

听着殷凛在这喋喋不休，殷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指着在楼下茶房忙碌的倪尓，说道：

“叔，你没觉得他跟我们长得有点像吗？你还是得警惕点。最近爷爷身体不好，说不准会不会有人找几个与我们相像的人来冒充所谓的”民间遗珠”，骗取爷爷的遗产呢？”

话音刚落，倪尓便端着茶点进来了，“二位吃好啊！”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在出门时，殷徊敏锐地捕捉到了倪尔一瞬的不悦。

殷徊又转向看向殷凛，殷凛似乎被殷徊出奇的洞察和联想能力所震撼到了，低着头思考。

而殷徊则是收回眼神，透过玻璃看着楼下的众人，手上拿着块糕点，把玩着。他的眼神毫不节制，像一束刺眼的光一般，扫向每一个角落。也许是几个组装乐器的小杂，也许是紧急排练的二班子众人，又或是刚才被重点怀疑的倪尓，又或是那只露出了一个背影的虞商。殷徊的眼睛扫到虞商的时候，顿了顿，接着继续用眼神扫荡。

趁着殷凛还在想起中的关联，殷徊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呼出了一口淡淡的热气，轻蔑一笑，叹道：“这可真是一场大闹剧啊！不过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