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第三节

大四的学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一如往常,打游戏的打游戏,打牌的打牌,情侣们相约到熟悉的老地方互诉衷肠。赵子言回到宿舍时看到几个舍友正在看从旧书摊淘来的几本小说,有《金瓶梅》、《控鹤监秘记》、《绣榻野史》,如饥似渴地钻研。上铺的蒋晓川拿着望远镜在寻找目标,回头看到子言回来,打了声招呼接着拿着望远镜看下面绿化带上几个女同学在练习舞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放下他的望远镜说:“我真想想去当面指导一下,就那么几个动作,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出错误,吃什么长大的都不知道,能这么笨——腿能长那么白。”赵子言凑上前看了一眼楼下几个跳舞的学生后说:“我敢说过不了多久里面有一个就是你的女朋友。”

蒋晓川又得意又羞涩地说:“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我无往而不利,主要是她们给面子。”

子言说:“你这么滥情,就不怕伤害他们。”

蒋晓川拍了拍子言的胸脯说:“其实你不知道,看似我在伤害他们,其实是拯救她们。我跟你说,我就跟疫苗一样,被我这样的人伤过一次,以后对待爱情就有免疫力了。渣男最开始都是纯情的,被伤得多了才成了渣男,然后去普度众生。”

子言呵呵一笑说:“你还真的是功德无量。”

蒋晓川抱拳回敬说:“没办法,天命加身,还需努力啊。”

子言挠了挠后脑勺问说:“你经验丰富,你跟我说说,女孩子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能讨他们喜欢。有没有什么绝招传授?”

蒋晓川警觉地看着赵子言问说:“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半天你这是要破戒啊。看上哪家姑娘了?你现学是来不及了,要是真喜欢我可以帮你去提亲啊。”

“你不要出现就是帮我大忙了。”

“是胡玲吗?”

“你怎么能想到她呢。”子言皱起眉头。

“那还能是谁,胡玲挺好的。她那不是胖,是丰满。你不知道这种肉肉的女生抱着睡觉有多舒服。”

“你能不能先讲讲精神层面的。”

“□□不舒服,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啊,你先解决温饱了再谈理想好吗?

“哇,你真的很猥琐啊。”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上才是坚实的爱情,只谈精神不谈□□不是不行就是神经病。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大四了,马上要毕业了,这个节骨眼想着谈恋爱跟老年人的黄昏恋一样,很灿烂也很危险。”

陆德明这时跑了进来,听说子言要谈恋爱,惊叫:“小尼姑也有思春时啊,看上谁了,胡玲吗?”

蒋晓川哈哈一笑说:“你看,英雄所见略同啊。”

子言摆摆手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德明说:“不是吗?我以为子言是要当和尚的人,唯一能让这个和尚思凡的人就是胡玲这样的佛跳墙。”说完发现桌子上的《金瓶梅》惊声尖叫,故意捂着胸口痛心疾首说:“你们这些人,老是传播这些□□信息。老衲早晚要圆寂在这个宿舍。”

蒋晓川热心地追着赵子言问:“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能跟我说说吗?我帮你把把关。”

赵子言拿起望远镜堵住蒋晓川的眼睛说:“快去看吧,用你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好好看看,再晚人家要散场了。”晓川笑着推了一下子言,调整了一下望远镜说:“我这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的——看看谁需要我去帮忙渡劫。”赵子言说:“你就是他们的劫。”说着一把抢过他的望远镜,看看他批判的美是什么样子。草坪上练习舞蹈的同学已经在收拾东西要回去了,他抬起望远镜往远处看去,眼睛借助望远镜这双翅膀飞过草坪飞跃校门落到大街上,定格在“正宗山西刀削面”的店招上。他立时血脉喷张,激动地握紧望远镜,定睛确认是否是幻觉。虽然大街灯火阑珊,店铺也关了门,还是能确认那就是田家英的面馆。原来从宿舍的窗台是可以看到她家的店铺,这对于他来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从此想念可能遥远,但是想见并不难了。

蒋晓川对于子言的这桩单相思很是热心,源于对自己在丰富恋爱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奇巧淫技的自信,以为稍加传授几招给子言就能直捣黄龙,也源于对这个好朋友的关爱。他的恋爱功夫不外乎那三板斧:皮厚心细胆子大。像传授独门秘籍一样神神秘秘地对子言说:“你看我们系里面有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但是身边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别人都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个人魅力,其实就是皮厚胆子肥广撒网。一下子出击追十几个,丑的照杀。按概率失败百分之七十还是有三四个存活下来,这才造就了他艳福不浅的神话。量变引起质变,只要渔网撒得够多,总有漏网之鱼。这个说明恋爱都是有套路的,只要精诚所至,石女都会为你敞开心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所有的火力发起秋季攻势,务必在冬天到来之际拿下她。来年春天我们就不在这个学校了,所以要有背水一战的决心啊,就当他是一锤子买卖,行你就有个美好的春天,不行,你的冬天还很漫长。”蒋晓川最后的那几句话鼓舞了赵子言,既然是一锤子买卖,那就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让他昂然升起许多斗志。

他终于等到学校组织的那场晚会,中午的是时候就盛装打扮,蒋晓川撇嘴说这骚劲,像极了抖动翅膀求偶的雄鸟。雄鸟不理会,专心致志装扮自己的羽毛。

田家英再次听到子言邀请自己去看晚会时过意不去,她真的忘了那件事,自己的无心插柳倒让别人心里成荫。中学毕业之后就再没进过校园,现在就在校门口做生意,却也不曾走进过一次,她也想进去逛逛,就答应跟他去看看那场晚会。

晚会在操场的露天广场上举行,开场是气势磅礴的黄河大合唱,接下来的节目泥沙俱下就真的汇成了黄河,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赵子言实在看不下去,台下的人看得欢欣鼓舞。赵子言想到以前看的一部记录片讲述非洲某个国家的影视制作公司只花四五天六七个人粗制滥造拍出的电视剧也能在当地大受好评,大家津津乐道,当时在想这些人真是没见过大世面,恨不能这些小巫早点见到大巫生出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气概来才好知道什么是好的作品什么烂的影视。现在看大家被台上的插科打诨所蛊惑也有了这种感觉,可是快乐恰恰是属于他们的。小庙里的和尚——没见过大香火,看什么都乐不可支,越是审美情趣高的人越能看到更多的丑,结果越讲究越挑剔直至水至清则无鱼留下顾影自怜的冷清。

子言带田家英来看晚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各种机会要跟她说话,对台上的节目口诛笔伐。家英却觉得好看,每个节目都叹为观止,希望能一直看下去,所以不搭他的茬,垫着脚尖认真观看,手中握着那条麻花辫梳理发梢。台上表演了《雷雨》的一段话剧,其中周萍的角色竟然让女生来扮演,估计是创作团队顾名思义,以为周萍这是个女生的名字,演员自然是女的了。子言像发现了新大陆对家英显摆自己的博学:“他们竟然让女生来演周萍,那这个女的怎么跟鲁四凤谈恋爱呢?简直胡来,他们根本就没看过雷雨。”子言揭露台上的短板也戳中她的痛处,她也没认真看过几本书,不晓得台上的周萍让女的来演有什么不妥。这让她不堪也有点不忿,凶了子言一句:“你好吵啊。”子言马上闭嘴,虽然被骂了心里却是受用的,自从上次被凶过之后他免疫了,而且用阿q胜利法疗愈自己——她唯独对自己凶,说明她把自己当成亲近的人。

初秋的寒意像猝不及防的冷箭,虽说是稍纵即逝却有着入木三分的功力,不免砭人肌骨,他们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便无遮无拦的受着冷箭的摧残。家英能来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自然要呵护倍加,所以挪了几步走到上风口替她挡着风,只是萧条的身子板挡不住寒风只起到了分流的作用。田家英感受到子言带着好心的暖意,这温暖有肌肤之感,就难为情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又装作专心致志看节目的样子,微微侧过身躲开他,踮起脚尖在人缝中吃力地看这台上的演出,想回过头看看他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又怕一回头与他的眼神碰个正着。等了片刻回头一看他却不见了,正着四下寻找见他搬着一块大石头蹒跚走来,石头放在地上后叫她站上去。田家英有些吃惊,问说:“你哪里找来的?这么大一块石头!”赵子言说:“墙角挖的。”田家英四处张望了一下焦急责备:“怎么这样,到时候让人抓到了怎么办。快还回去吧。”赵子言笑说:“骗你的,就那栏杆旁边有个石头我搬过来。你不是不够高吗,站上去就看得见了。看完了我再还回去。”田家英并不习惯别人对她这般热心,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迟疑片刻还是踩了上去当是给个台阶下。因为石头地下不平,站上去总是会晃,好几回差点要倚靠在子言的肩膀上,这让她更加觉得不自在,万一倒在他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正符合墨菲定律,怕什么就来什么,家英正担心着一时没掌握好平衡斜倒下来正靠在子言身上。她急忙下来道了歉,脸**辣红了起来。子言也是自责,怪自己没搬来一块平整的垫脚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紧张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家英看他点头哈腰道歉有些滑稽,忍不住要笑,问说:“我撞你身上了,你道歉什么?”

子言老实回答:“我怕你以为我处心积虑要你摔倒在我身上,然后吃你豆腐。好像带你来看晚会是有预谋似的。”

田家英揶揄说:“想不到你还会想得这么深。”

子言解释说:“没有,我是怕你这么想,我没那么想。我也不是说你会那么想,我只是担心,不想别人那么想我。你当然不会那么想了,是我自己想得有点多。”被她这么一说子言再解释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家英说:“人小鬼大,你想的是有点多。”

家英从石头上走下来说:“站在上面怪怪的。我感觉我在看表演,别人在看我。”

“可是你下来了,站下面都挡住了还看什么啊?要是你不介意,你站上去我扶着你,就不会摔倒了。”说着伸手要去扶她上去,田家英侧身藏起自己的胳膊,深怕被偷走了似得。子言看了也有做贼的心虚,悻悻然把手伸回去。

家英见着更想笑了,站上去说:“你不用扶着我,我不习惯别人扶着我。我搭着你肩膀吧。”子言欣然同意,正襟站在,像座雕像一样供她倚着。《围城》里说古今外诗人都甘做女人头插的钗,腰束的带,身体睡的席,甚至脚下踏的鞋袜,子言诗兴大发,心想做拐杖也挺好。他认真感受家英搭在自己肩膀上面的力量,用余光偷一眼她的发梢,她的嘴角,她的衣服,隐约看见她脸颊上被掀开的一片片酡红飘落在夜色里,都能感觉到四周空气里带着酒的馨香,不然自己怎么会有点陶醉。

田家英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人头攒动,微风拂面,仿佛是带着千军万马徐徐前行,陡然有了君临天下的感觉。她手搁在子言的肩膀上说:“我怎么觉得像慈禧太后跟着李莲英出去看戏。”说完伸手拍了拍子言的肩膀。子言抬头看着家英愣了愣,觉得不可思议,一向在他面前话不多的家英原来也会开玩笑,低头心说我才不愿意当太监,抬头再看了看家英,一脸的疑惑。家英看了一眼子言嘴角掩着笑,再看了一眼子言憋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不愿在子言面前破坏自己母仪天下的姿态,抬手要去掩嘴,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再次摔倒在他身上。子言应激去接,伸手时一下子就杵在她的胸口,扶她下来时依旧自责自己没扶好。对于自言来说这电光火石的肌肤之亲是他的无心之过,既然无心也没放在心上,对家英来说是她的软肋被戳中了,谁疼谁知道。她不敢堂而皇之去揉搓受伤的地方,胸口不舒服心里也不是滋味,笑容僵了,忍着痛摆手表示不介意,但是死活不想再登上那块石头。子言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把石头搬回原处,再回来时看到旁边有一对情侣也是因为女的看不到舞台的表演,男的直接把女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心想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田家英也看到了,转过脸低声问他:“你们大学生都这么开放?”子言听出“开放”这个褒义词在这里是做贬义用,解释说:“他们是一对情侣。”

田家英说:“大庭广众之下骑男人头上去。你女朋友也骑你头上啊。”

赵子言坚定地回答:“我没有女朋友。”

田家英撇了一下嘴表示对这种“歪风邪气”的不齿,子言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认真强调:“我真没有女朋友。我还是单身。”

“很光荣吗?说这么大声。”

子言放低声音再次证明:“我真的是单身。”

“知道了,知道了,你单身。”

“我要是有女朋友,我也会把她架在我的脖子上,让她高人一等。”

台上传来动听的歌声,是音乐系的同学组的乐队在唱时下流行的《I miss you》,一下子调动了台下观众的兴趣,纷纷往前挤。后排几对情侣也效仿刚才那对情侣把女朋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乐队唱完流行歌后为晚会压轴表演串烧歌曲,把晚会的气氛燃到极点,台下的人犹如潮水一般往前涌去,独留下他们两个孤零零站在原地。田家英没有必要站在石头上了,子言就失去了与她亲近的机会。

散场后子言小心翼翼紧跟在田家英的身后,踩着她的影子就像抓住尾巴,有种莫名的冲动想去抓住她得手,当他鼓起勇气要去牵前面的那只手时总是不凑巧被人撞开,鱼贯在摩肩接踵的人潮当中,机会接踵而来又稍纵即逝,他的勇气也被一点点磨灭,到后面只能听天由命,寄希望于别人能撞一下他们,造成意外的接触。快到学校门口时子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学校里有个湖挺好看的,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田家英怕她妈妈等着急了,就说:“太晚了,下回吧。”

“那下回我再带你去看看。”

赵子言花还没说完田家英已经小跑走远了。子言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若有所失。

田家英回到店里她妈妈习惯性的念叨起来:“说了早点回来,这都几点了。”田家英没去搭理,走到卫生间去解手,洗手后解开衣服看了一下胸口,果然淤青了一块,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疼,以后有机会要找那小子算账。

晚上关门后田家英妈妈算着今天的流水账,家英在试穿她新买的衣服。换上之后对着全身镜上下打量,先是看衣裳,对衣裳满意后双手掀开流海,箍在头顶,露出整张脸细细核对,确认无虞后放下心来绽开笑容,这精致的五官是从她妈妈那里搬过来的,分毫不差。当她抬眼看到头顶粗壮的双手时倏地放下,眉间立马挂起愁云,全身上下唯独对这双手不满意,这也都拜她妈妈所赐。田家英妈妈看了家英一眼又回到账本上,说:“这么多年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你余叔介绍的这个生意能做,别看一天挺辛苦的,一个月下来收入还真不少。这也多亏了你张叔。他开的鱼档生意更好,做什么都不如做吃的实在。你余叔房子又买了,还想再买辆车。”田家英不理她,把手背在身后继续照镜子。田家英妈妈放下账本看着她说:“你买这新衣服一年也穿不了几次,买它不是浪费钱。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要做什么?招蜂引蝶啊?我跟你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你看那几个给你献殷勤的,贼眉鼠眼,一看就没安好心。还有赵子言,看着一副老实样,也不老实。你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该上点心。二十六岁,都老姑娘了,别被人骗了。”

田家英换上睡衣问说:“赵子言,就那小屁孩,他也不老实啊?不老实你还招来”

“妈是过来人,眼光准,不会看错的。张叔的儿子我看就挺不错的,他对你也有那个意思。你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田家英对她妈妈的双标不做评论,倒评价起她的眼睛:“妈你怎么也变得爱给人做媒 。再说你的眼光准吗?准的话怎么会找了那个渣男?”

以前听到女儿挖自己的伤口会气得直哭,时过境迁伤口已经结了疤,再去揭伤疤会隐隐作痛,更多的是木木的感觉,所以只是生气,说:“所以不想你走的老路啊。要是像我这样,一辈子就毁了,趁着你现在还细皮嫩肉的,抓住机会找个踏实在一点的人。咱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别一天天想着有的没的,不是凤凰别攀那高枝,女人最好的命就是认命。我这苦口婆心的为了谁,别不知好歹。”说是苦口婆心,其实掩饰着口无遮拦,性格泼辣的人拦住内心的放肆,发泄完总要把初衷包装成好心说明自己不会一时呈口舌之快。家英是田晓娥这根麦穗上接下来的果实,田晓娥有她的麦芒,田家英自然也会有她的针尖,听着逆耳也不管这婆心之下说的是忠言还是挖苦,立时争锋相对:“我知道山鸡怎么能配凤凰,我这山鸡是谁生的啊,知道是这低贱的命干嘛还要生出来呢。现在説叫我把握住机会,我还有机会吗?我要是考个好大学现在还年轻的很,有的是机会,谁叫我是个厨子,现在二十六岁就是老姑娘了,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还管什么好歹,谁爱骗就骗去吧。”

田晓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说:“你这是在怨我了?你这是在怨我了!能怨得了我吗?你要怨你怨他啊,我还不够苦吗,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我还剩下什么,就剩下你了,你不比我命重要,我那么说你是糟践你吗?”

“不用你糟践,我已经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了。你让我去怨他,我怨得着吗?那人是谁找的,你不找的他那里会有我。没有我,怎么会有一个二十六岁的老姑娘要小心谨慎找个老实人嫁了,不然就碍你眼了。”

田晓娥又气又急,摁着桌子站了起来。家英的生父始乱终弃,那是旧恨,自己占满了理,要提起来可以凶神恶煞,要放下可以云淡风轻,收放自如,但是把家英给耽搁了这是新仇,不管自己的主观动机是什么都要被判成是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怎么不令她气急败坏。铁证当前她能做的就是自怨自艾这样的苦情戏为自己开脱:“好啊。都怨我,行了吧。你姥姥怨我,你也怨我。怪我瞎了眼了,害了自己一辈子又害了你。我当初干嘛那么辛苦要生你下来。没有你我一个人不轻松自在吗?”说着眼泪就要滚下来。田家英不买账:“你别哭啊,你哭也没用。早干嘛去了,早不生我多好。”

“我要是有本事,现在就想把你再塞回去。”

田家英叉着腰说:“怎么不行,你多牛逼啊。”

田晓娥听女儿说的脏话一语双关倒好笑,忘了刚才的悲愤,泄气说:“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两件事,一件事就是撕烂那渣男的嘴,一件事就是撕烂我的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上天派下来惩罚我的。就只有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钱亲。”

田家英冷笑说:“这生意是张叔介绍的,张叔介绍你挣钱,所以张叔也是亲的。你拐弯抹角的叫我找个老实人,不就是要介绍张叔的儿子宝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你是一定要气死我你才高兴吗?你是我的女儿吗?”

“那你是我妈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为什么我要一直围着灶台转,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油烟味,现在又要给我介绍一个卖鱼的。我不想闻够了油烟味再去闻鱼腥味,你知不知道啊?”

田家英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直抒胸臆,因为太过用力扯到了被撞到的地方,捂着胸口哎哟一声。田晓娥看女儿捂着胸口皱眉紧张了一下,关心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田家英还不想这么快跟她妈妈和好,有意再气气她,故意骗她说:“胸口疼,你未来的好女婿做的好事。”

田晓娥这回真的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嘶吼起来:“你说什么?你今晚干什么去了,你们干什么去了?”

田家英看她急得不行,也就不逗她了,苦笑道:“你还真信啊?能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你当我是你啊,一辈子没见过男人,见着一个稀罕的就守不住了。”

田晓娥坐回去摇摇头,偃旗息鼓捂着自己的胸口说:“女儿啊女儿,你是我的女儿吗?”

第四节

看过晚会之后田家英对子言热心了一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意识会将双手反剪在身后,藏起粗壮的手指。从她藏拙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有点心慌了,这么多年追求自己的人络绎不绝,也没见得有哪个让自己上心到要刻意隐藏自己的不足,难不成这就是在意。她使劲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至于。

子言觉得自己在田家英面前是嘴笨的,说得多犯错也多,不敢说话,只能道路以目。他总是找各种与她对视的机会,用眼神传递自己的爱意。家英有时躲闪不及,看见他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会咬一下下嘴唇瞪眼凶他,松开嘴唇咧成了笑容,手里杨着大筷子作势要打他。

子言还是不说,只是笑,这无声的回应像是佛家的禅机,没有只言片语又意味深长。田家英妈妈只以为噤若寒蝉就代表相安无事,不知到下面埋着还未羽化的蝉蛹,也许一出声就道破那谜一样的禅。

子言所在的这座城市是没有春天跟秋天的,夏天到冬天的交接都是在几场雨中进行的,春天与秋天的存在也不过是这几场雨而已,短促的如同一个楔子,淅淅沥沥介绍着漫长的隆冬与盛夏。几场秋雨过后就引出了一个嫩寒的冬天来,又下了几个楔子,就把冬天牢牢的钉在了大地上,也把时间的齿轮往前推了一档。

那几场雨浇醒了原本蛰伏的同学,从冬眠的被窝里爬出来到校外找兼职工作,他们开始意识到今年的寒暑交替不是以往周而复始的时间轮回,而是旧时代的结束跟新纪元的开始,很快他们就将失去学生这个身份。

蒋晓川就去了一家保险公司做见习大客户经理,晚上回来满嘴都是专业术语,一直怂恿赵子言跟他一起去。也有不少醉生梦死的同学还是被封印在床上,看着别人忙碌偶尔挣扎着起来看一眼。

随着去外面兼职的同学越来越多,赵子言就要肩负起更重的替点名任务。最多的时候他能帮六个同学替点,在稀稀拉拉的教室里营造出了殷实的到勤率,近视的老师低头让眼镜滑落到鼻梁处瞪眼看清现实,又抬手把眼镜点回去继续上课,这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师的绥靖政策助推了教室的凋零状况,好像树倒猢狲散近在咫尺,很快大家都不再是学生身份,要各奔东西了,同时考证考级又纷至沓来,一面是学生生涯的结束,一面是更大的学习压力,对于子言来说,这也是他十几年学生生涯未曾遇到之格局,在这十字路口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好跟田家英告假,等考完试再过去帮忙。

赵子言依旧每天早晨依旧是七点半起床,不过他现在不在操场跑步了,而是特地到校外跑上几公里,因为途中路过田家英的饭馆,每次都能看到她打开门脸支起炉灶,就为了见上一面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忙回各自的。回到宿舍洗个澡,再蹑手蹑脚洗衣服,晾完衣服其他同学才陆续爬起,舒展慵懒的身子,睡眼惺忪打量着阳台上晒衣服的赵子言,如同看一个怪物。衣服上的积水纷纷落下,叮叮咚咚像晚来的闹钟,等醒了才响,也许没有滞后,只是声音悠远,一路走来就耽搁了,也分不清有多远,听着恍如隔世,也许它走了一世才过来,又像它早走过这一世,所以那些将醒未醒的同学眼神里都带着凭吊的味道。他们伸过懒腰后继续躺下了,子言看着他们又睡下疑心自己适才看到的起床是他们的回光返照。

最后一个营销师证的考试把这些飘摇零落的学生重新聚到一起。很多人口口声声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去应考,一副放浪形骸之外的侠士风范,真到了考场马上皈依三宝,临时抱起了佛脚,在空地上摊开教案认真复习起来。赵子言自信复习的比较充分,等考完才感到情况不妙,这时祈祷已经来不及,只好听天由命,虔诚不减那些被招安的侠士。

回到学校时同学们如释重负,人生最后一项重要的考试已经结束,可以讨论一下毕业旅行的事情,众说纷纭,就是没办法统一意见,最后不了了之,回到宿舍各自玩耍。

赵子言没有跟着他们上楼,而是迫不及待跑去了田家英那里。田家英一脸憔悴,坐在灶台旁洗菜,病恹恹的也显得楚楚动人。子言看着并不心疼,大概能看到她就觉得无比高兴,不管她是满面春光还是愁容满面都光芒四射,令人喜不自禁。多年以后他也曾见过许多比田家英还好看的姑娘,都看不到那种光,才知道那光芒源自自己的目光。

田家英看到子言时也是喜出望外,这喜悦往外没走多远就被她拉了回来,没好气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由衷地高兴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子言没有不高兴,只是笑。

田家英看到子言站着傻笑,毫不客气问他:“笑什么呢?”

子言答非所问:“我前天过来找你,没看到你。”

“感冒了,生病了,还没好,找我什么事啊?”

子言回答得依旧是牛头不对马嘴:“生病不能碰冷水,感冒了身体本来就有炎症,碰冷水会加重这个炎症的。你坐着吧,我来帮你洗菜。”

田家英抬起头,毫不忸怩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表情,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好笑,很快大大方方起身让出位置来说:“洗吧,我都累死了。洗完把桌子擦一下。”

赵子言像得了个美差,笑嘻嘻坐下洗菜,随后又帮忙擦桌子,殷勤十足。

田家英拿了条小方凳坐在一旁问说:“都考完了吧?”

“考完了,以后都没得考了。”

田家英漫不经心:“哦。”

赵子言继续说道:“这刀削面据说是唐朝驸马柴昭创造的,你妈一直说你们这山西面多正宗,可是你们连山西话都不会说,一听就是假的。”

田家英拿起桌子上的筷子作势敲他,还学着山西口音说:“找打,你才是假的。虚情假意的人。”

赵子言笑着躲了一下,又说:“我再跟你讲个关于面的故事吧。也是在唐朝,也是在山西,出了个名人叫武则天,武则天14岁的时候被选入宫,要进宫就得跟自己的青梅竹马常剑锋小哥哥分开,临分别的时候路过一家面馆,本来就是简单吃个面,但是那天天气炎热,小哥哥吃面嘴给烫着了,武则天就跟店老板一起做了一碗冷面给小哥哥吃,这冷面后面就是流传了下来。”

“呵呵,好冷的故事?”

“那我再找个热烈一点的话题吧,我找找,看看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洗耳恭听,看你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好啊,你骂人,还骂出通感来了。也是个文化人啊。”

“开玩笑,我当年也是班上的尖子生。品学兼优的。”

“是嘛?那我讲讲宇宙的事情啊。”

田家英惊诧:“还讲宇宙?讲吧,我听听你这个江湖郎中能说出什么天文地理周易八卦风水。”

“你听我说,我讲正经的知识。老师上课没讲过的知识点,很宝贵的。你听我说啊。”

“你确定讲宇宙?要不还是说说面的事情。你说面都是班门弄斧了,说宇宙,也就是欺负我没多读几年书。”

“我跟你讲真的,你别打岔。”

“你讲假的我也分辨不出来。”

“那你就当是真的吧。你知道平行宇宙,多重宇宙,宇宙大爆炸吗?”

田家英笑着说:“你就当我知道吧。不然你往下怎么讲啊?”

子言一脸认真地说:“现在科学家说我们的宇宙不是唯一的宇宙,在这个广袤无边的时空里面是存在着无数个宇宙。现在大家都认可宇宙大爆炸这个假设,也认可宇宙因为熵增迟早有一天会湮灭掉,所有的物质都会消散成空。那你想想,宇宙大爆炸之前宇宙是什么呢?为什么在时空的那个地方会出现那样一个基点,爆炸之后诞生了这个宇宙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时空里面难道就只会发生这么一个独立的事件吗?在这个无限的时间空间里面,只会在一百多亿年前爆炸几百亿年之后湮灭消失,就像这个世界只会出现一个人,几十年前突然诞生然后几十年后老去死亡?”

田家英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他的蹊跷之处,不禁点了点头说:“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宇宙大爆炸不是这个时空里面的单独事件,而是这个无限的时空里面无限循环发生的事情,就像水塘里面冒出的泡泡,因为水底下富含沼气,所以不时这边冒出一个,然后消失,那边冒出一个然后消失。水塘是无限大的,所以泡泡就无限多,里面总有两个泡泡是一样的。好比说如果所有的中国字无序排序,没有任何规则排序,只要是无限排下去,里面总有一段会排出跟整本红楼梦一模一样的顺序。所以这个时空无限大,有无数个宇宙,就肯定会有无数个星球跟地球一模一样。”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啊。”

“有无数个星球跟地球一样,那么在遥远的地方肯定有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也有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也可能是陌生人,也可能是熟人,也有可能是恋人。你说,遥远的地方会不会有个你我在谈恋爱。”

田家英羞红了脸,抢过他手上的抹布又丢向他说:“你胡说什么呢?谁会跟你谈恋爱。不准你胡说八道。”

子言接过抹布辩解说:“我是说他们,又不是我们。”

田家英拿走他手上的抹布说:“你不说他们跟我们一模一样,那他们不就是我们。有没有一种可能,遥远的星球上有个我拿棍子打胡说八道的你?以后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了。”

赵子言当真不说话了,有些颓唐,可怜巴巴看着她手上的抹布。田家英疑心他在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揉面的缘故变得粗壮难看,这个短板以往是不在意的,但是被他一看却浑身不自在起来,挥动着抹布催他可以回去了。兴许那个时候她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就已经动心了,女为悦己者容,也会为悦己者藏拙,若不是在意怎么会介意对方看着自己的手。她觉得莫名烦躁,丢下子言到灶台去了。

子言僵在原地也不是,跟上前也不是,就在灶台附近徘徊拖延,逐渐靠近试探,一会儿掀开锅盖一会儿拿起大筷子比划,一不小心差点打翻油瓶。田家英拿起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说:“你看你,走开走开。弄坏了你赔啊?”

子言缩了一下手,更觉得委屈,竟讨起对方的怜悯:“我再过一段时间就毕业了,毕业以后就不能经常来这里了。”

田家英顿了一下,没做回应,转身去揉面团。子言凑近一步说:“我希望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你也能给我煮一碗冷面。”声音卑微琐细,这是他在内心用尽洪荒之力的呐喊声穿透到现实世界的投影,需屏住气静听才能听清。这隐晦不明的话是暗示,欲盖弥彰,在田家英听来子言那纤弱暗哑的话语犹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之时也划破她的心田,使她哆嗦一下,心里微微紧张,粗壮坚韧的手指深深插到面团里,以为隐藏了手指肚上的泛红与煞白就是遮住了脸上的羞涩与嗔怪。她为这不能自已而烦恼,把面团往桌上一丢说:“哎呀,你不要说了。”

子言只当自己是被拒绝了,虽然自己的表白是含糊的,但是人家的拒绝是清晰的。

田家英妈妈恰在这时提着菜回来,看他们挨着一起故意咳嗽几声,又亮起探照灯,查看敌情震慑敌人。赵子言更觉得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跟田家英妈妈寒暄几句就走了。

田家英妈妈放下菜问女儿说:“你们在这边叽叽喳喳说了什么?”

田家英正为子言的不辞而别愤愤不平,忍不住没好气说:“没说什么啊。我们能说什么?”

“聊了那么久都没说什么?别被人家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了。天天到这边来,我看不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都要毕业了还动歪心思,能是什么好人,跟过年就要回家的外地人顺便偷点东西有什么区别。”

田家英非常不耐烦地说:“妈,你能不能不把所有人都想成是那个负心汉。自己一朝被蛇咬了,我们跟着十年都要怕井绳。再说他说什么了吗?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他是什么都没说吗?他似什么都说了。田家英走到灶台把火熄灭后掀开锅盖,雾腾腾的热气扑面涌上来,她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

子言回到宿舍闷闷不乐,因为没有遇到这样的心事,所以不懂得如何藏住,一下子就被蒋晓川看穿了。他颇有些得意地说:“可怜的人呐,还没谈恋爱就尝到爱情的苦了。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总结啊,恋爱是美好的,爱情也是美好的,但是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就容易产生有毒物质。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一种病毒,没有解药的病毒,你说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动什么感情啊?现在该知道为什么需要存在我们这样的人了吧。我们不是爱情的解药,但是我们是爱情的疫苗,别看我们长得跟病毒一样,我们能帮你们免疫,少受爱情的苦。现在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输得一塌糊涂。”

子言不服气说:“我都还没表白呢,怎么就输得一塌糊涂了?”

蒋晓川听到他还没有表白恨铁不成钢,直骂他是废材:“你都还没表白呢就在这边郁闷起来了,那要是被拒绝了不得。你得行动起来啊,不要什么行动都没有就在这边患得患失。你得换一种心态,你不能把现在的对方当成是你的,八字还没一撇就当人家是你的人了,然后担心表白一下可能把属于你的东西给说没了。你得知道她不属于你,你不曾拥有过她,这样才能没有负担去追求你的真爱。定位不一样,心态就会不一样,懂吗?”

赵子言对蒋晓川带着思辨性的煽动言论似懂非懂,因为无法跟自己的实践性达成统一,总是患得患失,做不到像蒋晓川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关键是他无法在心里说服自己田家英不是自己的——又无法在现实中做到让田家英成为自己的。

蒋晓川又豪气地说:“那你再想想,哪怕拒绝了又怎么样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现在以为的洛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在我们看来就是执迷不悟。所以,你得勇敢起来。”

子言大概知道蒋晓川为什么能无往而不利了,就因为他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所以能做到乱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而自己向往的就是一棵树上吊死,所以自己的表白是没有中间路线的零和博弈,不成功便成仁,因为是孤注一掷所以谨小慎微,需要极大的勇气,蒋晓川没有这样的担忧,所以他是不需要勇气的,相比之下,他还未必有自己勇敢。所以子言敢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不勇敢,我是不想太鲁莽了。我们的关系跟你们的不一样。”

蒋晓川说:“有什么不一样?你们是才子佳人,我们是山野村夫。所以你们的爱情精致又高贵还很特殊,跟皇冠上面的珍珠一样,我们的都是地上的草,一茬一茬谈一茬一茬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说你们恋爱失败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我呢,痴心妄想,表白失败那就是覆水难收。”

蒋晓川依旧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导着:“你们这些书生就是要把简单的事情整复杂了,所以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你这样的书生啊。风花雪月的故事你们能编,到自己上场的时候一无是处,只会纸上谈兵。”赵子言被说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自己功亏一篑回来没得到半句安慰,反而是这种激进的打击,还句句在理。最无力的懊恼莫过于自己的短板插在自己的痛处,还被人一锤定音。

蒋晓川看他苦恼又说:“谈个恋爱吗,行就行,不行换一个,这么纠结。亏你还是大学生,识字识堵了。恋爱时的快乐跟失恋时的痛苦本质上不过是一群化合物在左右你的感受,在我看来,所谓的动情那都是生殖冲动,你们才子佳人把爱情包装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荷尔蒙多巴胺这些激素产生的幻觉。”

他对蒋晓川的言论不予理会,拿起晓川的望远镜自己对着窗外望去。透过望远镜注视着站在锅炉旁守候生意的田家英,失落的心这才缓缓升起。

田家英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不曾失眠得她遐想遥远的时空是否真的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模一样,然后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他。他们会在一起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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