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beta，从小聪明伶俐。母亲也是beta，父亲是alpha。他的父母曾经很相爱，母亲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他。然而，父亲终究没能抵挡住信息素的诱惑，出轨了一个omega。

那个omega挺着肚子上门时，他的母亲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白嫩的少年——他和林听暮差不多大，却已经怀着一个alpha的孩子。父亲的眼神闪躲着，低声说道：“他肚子里怀的是个alpha，我还是想要一个alpha，作为继承人。”

母亲扬手给了父亲一巴掌，但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时，她却抱着他，失声痛哭。

“对不起。”她哽咽着，语气中满是自责，“妈妈是不是很没用，是妈妈拖累了你。”

林听暮愣愣地站在母亲怀里，那时的他还不明白alpha、beta、omega这三个单词背后所隐含的社会秩序和命运差异。他只隐隐明白，自己是因为某种不可改变的原因被父亲抛弃了。

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吗？

他的高中同桌是个白净的男生，成绩虽然比不上他，但也不算差。某天晚自习时，同桌突然晕倒，教室里一片骚乱，却很快被老师制止。他没有参与围观，只是低头继续做题。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他被一个alpha拦住了。对方搭着他的肩，嘴里说着轻佻的话，直到发现他没有腺体才露出一脸失望。

“原来是个beta，害我白高兴一场。”明明是对方先动手搭住他的脖子，最后却被骂得体无完肤的，是他。

林听暮没有争辩，只是对alpha微微一笑，然后默默离开。

他早就不是那个抱着母亲默默流泪的懵懂的孩童了。他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分化，也闻不到信息素，注定是个beta。而母亲离婚后，辗转多份低薪工作，却始终无法摆脱困境——这个社会从来都不善待除了alpha以外的群体。

他身材瘦弱，17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个孩子。面对那个alpha，他毫无胜算。

为了改变命运，他拼命学习。在他有限的世界里，高考是唯一公平的竞技场。也许是因为alpha天生聪明得多，他们从来不需要像beta那样去拼命争取。

在那场晚自习之前，他和同桌约好了一起考入医学院。然而暑假过后，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他没有见到同桌。

很快，他听到了消息：同桌已经和家里安排的alpha订了亲。对方是同龄人，计划一上大学就结婚。夫家表示，反正omega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与其读大学，不如提前准备好迎接下一代。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同桌时，对方眼里闪着光芒，讲述着自己想当医生的梦想。同桌是两个beta的孩子，分化成omega的概率极小，但命运最终还是降临了。

他拨打了很多次电话，对方始终没有接。直到他找到地址，按响门铃，被两个中年人冷淡地上下打量。他听见有人嘟囔了一句：“反正是个beta，让他进来吧。”

同桌靠在床边，裹着厚厚的白色绒毛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一切看起来那么柔软纯洁，像童话里的公主卧室，或者更像一座金丝雀的牢笼。

同桌见到他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跟他说未婚夫有多聪明，多富有。他笑得腼腆，语气里带着隐隐的骄傲：“很快，我就要搬到城郊的别墅去了。”

林听暮忍不住问：“可是，你不是一直想当医生吗？”

同桌愣了一下，随即羞涩地笑了笑：“可是，omega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啊。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在外面工作吧。而且当医生太累了，作息颠倒，我以后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林听暮沉默了。他看着对方那张瓷器般光滑的脸——青春期的少年脸上满是青春痘，可同桌的脸却精致得像件艺术品。也许是激素的作用，也许是家人花了大价钱包装他成一件精美的商品。

明明是同样的面容，却渐渐变得陌生。那一刻，林听暮的心里升起一种沉重的感觉，仿佛身体里凭空生出一块冰砖挤压着他的器官，让他轻轻发抖。

彼时他尚且不知，这种感觉叫做背叛的愤怒。

那是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alpha和omega对于这个社会的意义。

以及，作为beta的自己，又能在这片注定不平等的世界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林听暮如愿考入了心仪的医学院。那一届一共一百五十名学生，其中二十个beta，五个omega，其余的全是alpha。走进开学典礼的会场，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社会的金字塔顶端，是alpha牢牢掌控的。

虽然beta因为生育困难，逐渐成为被边缘化的群体，但越来越多的家庭仍倾向于追求alpha的孩子。如今，ao群体的出生比例已高达40%。而那一天，他在全场alpha傲然挺立的身影中，切实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少年时期的他满怀热血，渴望在这个不公的世界中闯出一片天地。但现实很快让他清楚，beta的简历往往在“性别”栏上就被直接丢进了废纸篓。权衡再三，他选择了产科——唯一一个beta具有某些优势的领域。

他的导师是一个beta，姓杨，大家都叫他老杨。老杨作为为数不多能够在这片alpha主导的学术领域中立足的beta，林听暮对他心怀敬意。博三那年，老杨破天荒地收了一名omega徒弟——贺以蓝。

贺以蓝名声在外，以当届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医学院。这样一个优秀的omega，本该有无数选择，却意外地进入了产科。这件事引发了不少议论，连林听暮也起初对他抱有怀疑：许多omega读医学院不过是为了镀一层金，顺便寻找优秀的alpha配偶。

可他的这位小师弟是真的很努力。他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从病人到实验，他一丝不苟，甚至连实验室的绿植都照顾得妥帖无比。他从不抱怨工作，也从不倚仗自己的身份。他的努力让人无法忽视。

跨年夜，实验室的人一起聚餐。林听暮喝了两杯可乐，觉得有些闷，便去阳台吹风。没想到贺以蓝也站在栏杆边。他的白大褂被夜风吹起，身影显得单薄却坚定。

林听暮忍不住开口：“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科室，跟更厉害的教授，为什么要来产科？”

贺以蓝回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什么叫‘更好’？”

林听暮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希望救更多人，仅此而已。”贺以蓝平静地说道。

在师弟的身上，林听暮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他甚至天真地幻想，他一定要变得很有钱，这样师弟想救多少个人都可以救。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努力。毕业后，他面试了一家专为富人服务的私人诊所。本以为自己这样的新人没有希望，却意外地收到了录用通知。

他拿着第一份工资，兴冲冲地回到学校感谢老杨。他口袋里藏着一枚银色的戒指——用来给他的小师弟表白的。

可是，他在实验室等了很久，却没等到贺以蓝。另一个同门告诉他，贺以蓝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实验室。

他拨通电话质问贺以蓝。电话另一头的沉默让他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对不起，师兄。”贺以蓝深吸了一口气，在电流的沙沙声中，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结婚了。”

再见到贺以蓝，是在私人诊所。贺以蓝变成了他的患者，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他手上的茧还未完全消失，却被另一个男人温柔地握着。那个男人显然非常关心他，问这问那。而贺以蓝只是静静地坐在铺着软垫的沙发椅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言不发。

林听暮翻看着病历本，忍住心头的复杂情绪。他有太多问题想问：

“你不是说希望救更多人吗？你不是想当最厉害的omega医生吗？你那些意气风发的梦想呢？你熬了那么多夜，奋斗了那么多年，最后不过是为了成为某个人的妻子？”

可这些话最终都没有出口。他只是合上病历本，温声说道：“二位信息素匹配度很高，目前孩子和母体都很健康。下周同一时间来复诊，可以吗？”

他应该明白的，自己不过是这个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beta。提问、质疑、抗争，都毫无意义。

他只是家庭医生，而已。

这些年，林听暮一直在思考，alpha和omega对于这个社会的意义。

现在，他似乎找到了答案。alpha制定规则，omega负责繁衍。

而他这样的beta，是他们的家庭医生。

已全文存稿，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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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