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死在一个下着冷雨的冬夜。

夜晚的街头，灯光昏暗，空气中带着寒冷的潮意。林听暮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季家的大门，脚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踏出一串缓慢的回响。他裹紧了外套，脑海里依旧盘旋着季时川的怒吼。

“林医生，我付你钱，是让你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废话的！”

以及苏辞临死前绝望的眼神。

“林医生……”他紧紧拉着林听暮的手腕不肯松开，“替我照顾好小芒。”

小芒是苏辞为季时川生下的孩子。林听暮点头：“请您放心，夫人。”

苏辞又说：“时川他……”

未完的话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和眼角的泪水。

深夜的街头寂静无声，偶尔有一两辆车快速驶过。林听暮将手插进风衣口袋里，低头走着，，脚踝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林听暮皱了皱眉，低头望去，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那人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但那双染着血污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他。

林听暮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他不想牵扯任何麻烦，尤其是在刚从季家的浑水中抽身之后。然而，他走出去几步，却终究停了下来。

“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

他当初学医的初心，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如果就这么离开，他还能算是医生吗？

他还是人吗？

林听暮咬了咬牙，回头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男人。对方的五官深刻，轮廓硬朗，比普通beta更为强壮，却又没有alpha的那种压迫感。他的后颈上贴着一张抑制贴，口袋里还掉出一瓶a抑制剂。

“真麻烦。”林听暮低声嘀咕，却还是将男人拖回了自己简陋的出租公寓。

昏黄的灯光下，林听暮手脚麻利地将男人放在沙发上。他取出急救箱，开始清理伤口。伤口很深，刀伤交错，但好在并不致命。他熟练地缝合、消毒，将营养剂注射进对方的静脉。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口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紧闭双眼，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

“算了，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林听暮低声自语，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不问你是谁，你也别问我是谁。”

男人依旧毫无反应，但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林听暮将窗帘拉上，回到自己那张窄小的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当林听暮醒来时，沙发上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似乎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只留下被血浸染的淡淡痕迹。

“走了也好。”林听暮耸了耸肩，将染血的垫子扔进洗衣机。他转身走进浴室洗漱，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苏辞死后，剧情一滩死水。三年的时间飞絮而过，林听暮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他依旧是季家的家庭医生，为那些让人抓狂的豪门戏码打点残局。他要照顾季时川的情绪，哄苏辞留下来的孩子，偶尔还要对付总裁身边出现的莺莺燕燕。生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虽沉闷，但运行得毫无阻碍。

苏辞死后第三年的初春，季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邮轮晚宴。季时川为了自己的商业合作，不惜挥霍巨资，邀请了南市几乎所有名流。林听暮如往常一样，低调地站在人群中，为任何突发情况待命。

华灯璀璨，觥筹交错，宴会的气氛推向了**。然而，在所有人最放松的一刻，一声刺耳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有刺客！”人群爆发出混乱的惊叫声。

林听暮被人流推搡着向后退，他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看见季时川正被一名黑衣人死死压制在地。那个削瘦的人影手握匕首，直刺季时川的胸口，眼神冷得仿佛可以冻结整片海域。

苏辞。林听暮一瞬间认出了那张脸，或者说，那张脸下隐藏的灵魂。他太熟悉这副表情了——那是苏辞死前的最后一刻，他带着悲痛与绝望，倒在季家宅邸中。

“林医生！”一旁的小孩拉住林听暮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要去哪里？”

林听暮稳住身形，正准备护着孩子离开时，他的腰忽然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扶住。那双手带着一种久违的可靠感，将他从混乱中稳稳拉了回来。

林听暮抬头，看见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

三年前的那个男人。

他看着男人衣服上的名牌——南晓昼。

“好久不见，林医生。”南晓昼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淡淡的嘲弄。

林听暮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冷冷一笑：“你爸没事，那个人是你妈。”

小孩满脸困惑地看着他，低声问：“可是他……”

“行了，别多嘴。”林听暮压下满心的复杂情绪，对着南晓昼说道，“这位……南先生，方便送我们回季宅吗？”

南晓昼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当然。”

南晓昼的车稳稳地停在季家的大门口。林听暮将小孩送回房间，安抚好后，才走出门，发现南晓昼依旧站在车旁，似乎在等他。

“你还没走？”林听暮皱起眉头，语气中透着几分防备。

南晓昼靠着车门，悠闲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缓缓走近。林听暮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个摔碎的瓶子，上面贴着熟悉的标签，手表上的信息素检测条飞速飙升。

林听暮看向依旧一脸平静的南晓昼，这个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自己是omega想用信息素迷晕自己，反而被他看出来也是beta。

“闻不出来吗？”另一边，南晓昼低声问，目光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林听暮冷笑了一声：“想迷晕我？我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

南晓昼一愣，随即笑了：“你倒是比我想得聪明。”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听暮的眼神变得冷厉。

“提醒你，离季家远一点。”南晓昼收起那抹玩世不恭，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林听暮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目送他离开后，才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他打开电脑，从隐藏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三年前的那些怪梦，他醒来以后将每一个细节都记了下来。

三日后，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季氏大楼的招聘面试中。他的名字是艾铭星，面容清秀，神情冷峻。

艾铭星的身影消失在季氏大楼的电梯中，林听暮站在大楼外，看着浓烟从顶楼窗户渗出，周围是刺耳的警报声与慌乱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混乱，而他却无法移开视线，死死的盯着大楼的门口。

终于，他看到了艾铭星，刚松了一口气，便看见了追在艾铭星身后出门，虽有些狼狈却依旧不掩帅气的季时川。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艾铭星身后，眼中透露着一股疯狂的迷恋。

远处的林听暮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沉。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听暮回头，南晓昼正站在不远处，靠在一根路灯柱上，低头点燃一支烟。他的神情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来，无论怎么改变，故事都会自动修正，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下去。”南晓昼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嘲。

林听暮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不以为然的冷淡：“荒唐。”他嗤笑，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别告诉我，你相信什么剧本的胡扯。”

南晓昼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所谓的‘剧本’，我从不相信，但这不妨碍我看到真相。”

“真相？”林听暮皱眉。

“你有没有发现，你每一次试图改变什么，都会被迫回到某种轨道上？”南晓昼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无论你怎么努力，事情最终都会发展成另一个结果——却又似乎在补全某个预定的结局。”

林听暮怔住了。远处的季时川已经冲上前去，拉住了艾铭星的手。

——“阿辞，是你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放弃挣扎，任由这些荒唐的事情继续下去？”林听暮冷冷问道。

南晓昼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阴影，语气低沉：“当然不是。如果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打破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