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谢昭华猛地打了个激灵。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寝殿，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得让人犯困。可现在，浑身像被丢进冰窖，四肢沉得几乎不是自己的。

下一秒，窒息的压力猛然袭来。

四周是深蓝与灰白交织的水，冰冷、混沌、令人惶恐。她来不及思考，只本能地挣扎，指尖抓到的全是滑腻的水波。

她为什么会在水里？

胸腔像被无形之手紧紧勒住，呼吸越发艰难，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

“救……救命……”

声音被湖水吞没，像一粒不起眼的气泡。

恍惚间，一道黑影破水而入。

肩宽背直，动作凌厉，带着冷冽的力量。谢昭华瞳孔缩紧——一个男人。

他游得极快，几乎下一瞬就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别怕，我抓住你了。”他的声音虽冷，却透出一种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

谢昭华被吓得浑身发抖，心跳快得像要从胸口跳出来，本能让她将脸贴在那片温热的肩膀上。

“抓紧我。”他抱着她往上游。

终于，两人破水而出，空气重新灌入肺腔，她剧烈咳嗽，泪水都被呛出来。

岸边立即乱成一团。

“快、快把大氅拿来！殿下落水了！”

婢女们慌乱地扑了上来，把厚实的狐裘一层一层地裹在她身上，生怕她再受半分寒意。

谢昭华被裹成一只颤抖的粽子，只露出一双被惊怕弄得湿润的眼睛。

她的视线还在水汽中发飘，却在被扶稳的那一刻，忽然对上了一个人的脸。

救她的人。

男子浑身还在滴水，却站得笔直，像一把拔出鞘的冷锋。他眉目清隽锋锐，眼尾微挑，天生带着三分冷意，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耳侧，更衬得他眉宇间有种不羁的凌厉。

但耳朵、侧脸、甚至锁骨处的薄皮全红了。

她刚想开口问那人是不是生病了，眼前却一阵发黑，身体软得像被抽空了力气。

“殿下——！”

之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黑暗。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谢昭华的手脚不受控制，站在一个女人身前。

那女人哭得眼睛通红，惊恐地抓着她的袖子。

“殿下，不要——！”

来不及反应，一道寒光猛地刺破黑暗。

刀锋带着森冷的光，从她胸前狠狠刺入。

剧痛像潮水般吞没她，她低头，看见鲜血顺着刀身淌下，浸湿了衣襟。

“啊——！”

谢昭华猛地睁开眼，整个人被恐惧震得发抖，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公主！您终于醒了！”

侍女们的惊叫声涌入耳中。

寝殿里顿时乱作一团，有人递水有人扶她，暖光映在她惨白的脸上。

胸口仍隐隐作痛，仿佛那一刀还插在梦里、也插在现实中。

她环顾周围，金色的梁柱、温润的青铜灯、绣花地毯、带着暖意的地龙气息……

是她的寝殿没错。

她记得自己在这里午睡。

如果刚刚是梦，那落水也是梦吗？

“我……落水了吗？”

话音刚落，所有动作突然停住。

倒水的丫鬟停住手；打湿帕子的宫女手腕僵在半空；连窗外风吹过的铃铛声，都仿佛瞬间远去。

谢昭华心里“咯噔”一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撞鬼了时——

一道冰冷的机械声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宿主，请不要惊慌。系统上线，请注意查收。”

谢昭华：“？？？？？”

她浑身一抖，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鬼、鬼啊！”

“你才是鬼！我不是鬼！”

机械声瞬间破功，变得气急败坏。

谢昭华又抖了抖：“那……那你是谁？我没死吧？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不是梦。”

系统严肃纠正，“你没有死。你只是发掘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

话音未落，一阵电流般的刺痛涌入脑海，大量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原来这是一本小说世界，男主陈三润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女主苏尚宜是真假千金文里忍辱负重的真千金，男女主自幼苦读圣贤书，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而她……

谢昭华呆了两秒，眼神慢慢从呆愣到震惊，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竟然是那个催化男女主爱情的救世大炮灰。最后还要替女主挡刀而死。

“所以……刚刚梦到的场景，是未来会真实发生的？”谢昭华整个人又瘫回床上，仿佛被抽走了骨头，一副“我不想死，我只想睡觉”的怂样。

“答对了，发生在一年后。”系统的肯定让她彻底失去精神，像被一脚踩蔫了的瓜苗。

“不过，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改写这个必死的结局。”

系统这话一出，谢昭华立刻弹坐起来，不知道系统在哪里，只好对着空气眨着星星眼360度环绕。：“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每天都有很多很好吃的，还能睡懒觉，想要什么珠宝都有，父皇母后对我百依百顺，太子还是我亲嫡姐……这简直是梦想人生，我想活到很久很久很久。”

“安啦安啦，我说了会帮你。”

得到保证后，她才重新缓了口气。

系统接着道：“原本这个世界推进得好好的，可半年前突然出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波动。自那之后，皇帝皇后太子以及你，都变得不一样了。皇帝皇后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想砍人；太子变得软弱，整日不愿出门，总担心有人要刺杀她；而你则凶猛无比，什么极限运动都要尝试，每次都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

想到那段时期，系统都觉得头疼欲裂，过去半年它几乎被折磨疯了，到现在都找不到变化的源头。

“男女主无法顺利入仕，连面都没见几次，更别提感情线了，全都忙着处理你们家的骚操作。”

谢昭华愣住。

她的记忆里，父皇温雅勤政，母后聪慧从容，太子威严稳重。

而她自己，每日只关心吃喝睡觉，躺得心安理得。

“没办法，只能唤醒你。我需要你查明他们性格突变的原因，并把剧情拉回正轨。”

谢昭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好难的任务……”

系统看她这副“我好累不用叫醒我”的样子差点昏倒。它才不会说，其实是别人都唤不醒，只能把重担丢给她这个躺平公主。

“你还想不想活？”

“想！当然想！那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可是我该怎么做啊？”

“先去内务府查查，半年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事件。”

话音一落，殿内侍婢们恢复正常，继续忙碌着。

谢昭华的贴身婢女白芷端着一盘洗得晶亮的葡萄匆匆进来，关切道：“公主，要不先歇着？您才醒没多久，太医马上就到，要给您请安。”

谢昭华立刻顺坡下驴：“也好。”

话音才落，她人就已经重新倒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白芷见她张开嘴，立刻心领神会，也不多说，从盘中拣起一颗最饱满的葡萄，指尖轻轻一送。

葡萄一入口，薄皮在齿间轻轻一碰便“噗”的一声炸开，清甜的汁水在舌尖铺开。

谢昭华舒服得眯起眼，整个人像一只被顺着毛揉的猫，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好不惬意。

“嗯……太甜了……再来一颗。”她含糊地命令。

白芷轻声应下，又捏起一颗送到她唇边。

系统在旁无语凝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性命攸关的大任务。”

谢昭华心情正好，懒洋洋抬了抬眼皮：“知道了知道了。”

她把被子往上拢了拢，语气理直气壮又非常有道理：“外面太冷了，我这身子骨弱，先暖一暖再出去嘛。要不然一出去就着凉，着凉了我就得养病，养病的时候肯定干不了活。”

她顿了顿，非常认真地总结：“那不就更耽误任务了吗？得不偿失，懂？”

系统：“……”

好像没毛病。

只是你从城墙上跳下去都没死，谈何身子骨弱？

谢昭华裹在被窝里，暖得快要迷糊过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缓缓问道：

“对了……你说的男女主，到底是谁？我记忆里怎么一个都对不上号啊？”

系统补充道：“男主陈三润按原本剧情，他今年该参加春闱，是京城里最有希望入仕的年轻才子。”

它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但因为皇帝半年前突然下令禁止科举，他现在只能在京城讨生活，教蒙童、替人抄书……勉强糊口。”

谢昭华思索了片刻：“……陈三润？完全没印象。”

她又问：“那女主呢？苏家我倒是知道，可苏家嫡长女不是叫苏卿安吗？苏尚宜这个名字我没听过。”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白芷：“白芷，你知道陈三润和苏尚宜吗？”

白芷被点名，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陈三润……奴婢没听过。”

但她顿了顿，又道：“可苏尚宜……公主倒是可能听说过。”

谢昭华一挑眉：“哦，她是谁？”

白芷压低声音，像说什么大八卦一样：“就是前些日子苏家从乡下找回来的真嫡女啊。听说被掉包了十六年，半年前才认回府里。”

她认真补充：“只是……公主一直不大关心这些事，或许没注意。”

谢昭华沉默了两秒，半年前，怎么又是半年前？

系统颤颤巍巍总结：“所以你现在知道问题有多大了吗？女主本该在一年前就回到苏家，可硬是拖了半年才回。”

谢昭华长叹一声，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知道了……但能让我再吃颗葡萄吗？我需要补补脑子。”

系统：“……”

谢昭华吃着葡萄，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眼问白芷：

“对了，白芷，刚才……是谁把我从水里救上来的？”

白芷一怔，摇头道：“奴婢不清楚。公主落水时四处都乱成一片，侍卫们都跳下去找您。应该是……某个侍卫吧？”

她迟疑补充：“公主上岸后就昏了，奴婢们忙着照顾您，也没来得及问。”

谢昭华微皱眉，总觉得那张红着耳根的俊脸，不像是哪个普通侍卫。

她心里嘀咕着，又悄悄问系统：“喂，你知道是谁救我的吧？”

系统沉默两秒，理所当然地回答：“……不知道。”

谢昭华：“？？？”

系统飞快解释：“按照原剧情，这个环节本来应该是男女主救你，但男女主现在都进不了宫！我也没办法。”

它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当时想临时刷一个路过的小NPC把你捞上去，结果......”

系统的语气变得非常复杂：“结果我还没来得及生成NPC，就突然……有个人自己跳下去了。”

谢昭华愣住。

系统也愣住：“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

她想再问：“所以他到底是......”

话还没说完，系统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狂叫：“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谢昭华整个人被吓抖：“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吓人？！这次又怎么了？！”

系统颤着声音吼道：

“反派！反派要死了！！！”

“现在！！马上！！就在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