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战神再世

那红衣少年,倚栏跨坐,从一琉璃制盆中,掏出把饵料,抛向冰上凿出的一水窟窿,招来水下锦鲤在洞口翻动跃腾,未理会林兮的靠近。

“见过张公子。”林兮拱手作礼,向那少年招呼道。

那少年一顿,嘴角提笑,随口道,“你是谁?我怎没见过。”

“在下,云间城,林兮。”

红衣少年乌眉一挑,“哦,我知道你是哪位了。来这儿做什么的?”

“在下正在找回客苑的路,请张公子莫要见怪。”林兮紧忙说道。

丢出饵料的手朝左一指,“客苑在那边了。”而后又伸向右方墨白山山腰的位置,继续道,“别走那儿去,那里的主儿正闭关呢。”

林兮望去,山腰处确有一院落,隐逸在雪林之间,于一片素白中清然而立,袅袅青烟,慢舞升腾,仿佛墨白城中一切的热闹喧庆都与之无关。

“多谢张公子指路。”

“不客气。”少年似乎待腻了,拍拍手站起身,大摇大摆向亭外走,口中懒洋洋道,“还有,我不姓张。”

步伐慵懒的拥裘少年径朝北极宫方向而去,他腰间晃摆的符光剑,一闪一晃,极度刺目。

回到房后,小杨已经布好菜盘。

林兮看着桌上的菜肴,喊小杨坐下。小杨推让两番,见林兮特意关紧门窗,也就不再客气了。

林兮说起遇到红衣少年的事。

小杨低声介绍,“半月前,二公子回到北极宫,身边便跟着这位贵客。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们也不大清楚,只知他是凤临一家大户的公子,我们都称他作鸣公子。他整日在宫里出入,做了不少出格的事,还叫嚷着让少主和三公子与二公子比剑。”

“比剑?谁赢了?”

“这,二公子同三爷比了一场,看二公子胜了,鸣公子才作罢的。”小杨说道,“也就夫人脾气好,换作是君侯,绝容不得鸣公子这般喧腾的。”

裘围拥中那张灵秀而气弛的侧脸,林兮大约拼凑出凤临鸣公子的身份。

沉寂的夜空,乌云密涌,如牙的残月,虚悬渐隐,北极王宫,被一层暗色笼罩。

冲云一战,或荣或辱。

此刻,已将自己关在摘星阁内数日的张司宇,最是清楚明日冲云之约的意义。

他朝对着那杆枪,寒光闪过,旧忆如烟在前。父亲夺位失败,令童年身处在父去母亡的乌云下,伯父册立白陵少主后,接连而来的变故,从发配边境,到出质凤临。

个中酸苦与绝望,更是刻骨铭心。

仰人鼻息的寒冬终有消逝之日,可寒冬后的那个春天,又是怎样的?是春暖花开,还是春寒料峭?

“伯父,您能做到的事,我能做得,您做不到的事,我也能做得。”

心底无数次鼓喊,沉眠已久的英雄梦,即将苏醒。

十一月初一,后山冻湖,冲云之战。

湖面上的蓝冰冰泡,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散发着晶石般的光芒,饰得整面湖泊如冰晶之域。

湖心亭廊下,坐着身份显贵的,后方的岸边,则是其余宾客。

林兮一眼望到,中座是一雍华贵妇的背影,两旁伴坐的是几位清秀少年,见其中一位乃是一身红衣,多半是昨日见过的凤临鸣公子,至于其余三位,则是一水的天青锦衫。

冻湖中央,燕山君侯,持枪而立,虽已是满头银发,但双眼炯炯有神,站得比立在冰面上的乌金长枪还要挺劲。

一剑目鼻正的中年人从湖心亭走向冰面,年岁约莫四十露头,手捋疏须,亦是一副浩浩身躯。

“燕侯,久候多时了。”

“二十年,是很久了。”燕侯回道,“张三爷,二十年前,你我还都如这座下少年般,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张鹏沉目,二十年前的墨白城,父亲曾问诸子可有人愿出冲云之战。他心跃动,虽是庶出,但张家男儿的心,又岂会因出身而埋落?可大哥和二哥也纷纷争言,他却只能沉默噤声。

二位兄长争锋僵持,父亲大喜之余,不忘责他一句,不求上进,他只充愣道,自己平凡无为,白陵有两位兄长坐镇已是足够。随后,其父叫两位兄长对剑,由胜者出战。有素衣剑仙之名的大哥自然技高一筹,不仅胜了二哥,还胜了远道而来,对家中那杆神枪虎视觊觎的上一任燕山君侯。

那日,他第一个冲上,为大哥庆贺,一句句朝大哥喊道,“白陵战神,白陵上将”,可心中,却羡慕十足,但也仅仅是羡慕。

他无法妒忌大哥。

第二次冲云之战前夕,张鹏不见大哥归来的身影,而早年离家的二哥更是杳无音讯。大嫂带侄儿来求,请自己代为出战,以守住冲云枪。

他本犹豫了下,白陵张家最重名声,冲云一战,若派一庶出之子,外人会怎么猜想?

但除了他,墨白城内的一众子侄,最大的张天官才刚满十八,谁能担此大任?

可半月前,张司宇回府,这位自小便恭敬有礼、谨言慎行的奇童侄儿一反常态,先是出言请战,后是又提出“若有人不服,便以张家规矩来定,武高者得”。

张鹏告诉张司宇,昔日张家先人,为冲云枪竭尽心血,岂可儿戏视之。

随张司宇一同到墨白城的那位红衣少年争争不让,张鹏认得那红衣少年是凤临六皇子。虽不愿让皇族中人掺合张家内事,可那少年所携的符光剑,正是大哥此先的佩剑,他想,也许大哥在此,也会是这个意思。

张司宇去凤临,不知吃了什么神仙秘药,武功飞进,远超所想。

张鹏亦惊亦喜,这位奇童,一个月后,才将迎来十八岁生辰。晃神之际,张司宇的剑飞向眉心,他输了,再度让出,出战冲云的机会,他知道,用冲云枪的张司宇比使剑的张司宇,更强。

二十年前,大哥便极想持冲云枪出战,震慑齐家。只是,那时张家之枪法尚不完善,若是输了,丢的不仅是一杆枪,更是张家盛名,为求稳妥,才不得不雪藏了冲云枪。

张鹏心叹,好一个岁月不饶人。“燕侯,别来无恙。如今东境太平,即使没有冲云枪,也不误燕山人政蒸蒸日上,依我说,冲云枪在白陵待习惯了,您不如就让了吧。”

“让?当年张家到燕山诈取豪夺时,怎不提一个‘让’字?”齐远峰讽道。

张鹏不慌不忙,“先祖是为天下计,天下之事,如何谈得一个‘让’字?”

“说的倒轻巧,张云冲恃武夺枪,我是亲眼看着他带我传家至宝离开燕山的,怎么让?如何让?”燕侯破声道,心愤之余,不忘讽言,“二十年前,我齐氏一族赴约而来,莫说张云冲那贼人,就是银龙枪,都未请出来。你们白陵张家不是让神枪随张云冲那老贼入了墓吧?若是如此,速叫人掘开张云冲的墓,将银龙枪取来。你们不会用也不打紧,只要你双手奉还银龙枪,本座便教你三招枪式。”

张鹏肃声,“燕侯,叔父已逝,口齿之下,还请留德。”

燕侯看着张鹏身无一兵一刃,又嘲讽道,“庶出之子,当真登不得台面。白陵张家既将此战定为冲云之战,就该以枪为战。二十年前张鸢持剑出战,便是对银龙枪大大的不敬。没想到今日,你更是眼高,连兵刃都不用了。”

张鹏望了望后山深处,宗祠所在的方向,“和你比试的人还未到。”

“哦?可是陵侯要亲自出战?如此甚好,我这燕山枪王正好和白陵剑仙分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鹏微摇头,“燕侯,白陵张家,与你齐门不同。自是家中人才辈出,大哥才放得下心,四处云游。哪像燕侯这般,一把年纪了,凡事还要亲力亲为。”

燕侯看了看山腰处正升起团团青烟的天作之合馆,问道,“本侯有言在先,便是白陵的小少主出战,最多可让她三招。”

张鹏噤声不语,望向宗祠方向,神色肃凝,如冰上孤塑。

凛冽寒空,被一束银光划破,其声鸣如龙吟,响似虎啸,贯入冻湖,激起一片晶光闪闪的冰碎,丈高过人。

一杆银枪,傲然立在冰面上。

人声沸起。

湖心亭中,意驰卧坐的那位红衣少年,瞬时提神,伸出头去瞧,眼中对着适才飞来的那杆银枪,溢出一股满意的神色。

从那苍银枪身之中透出的凉光,以及如银龙出云般的气势,都料定,适才飞来的,正是张、齐两家争相不让的那杆神枪。

燕侯亦认出,转瞬而逝的那缕光,和四十年前,张家那位天选之子持枪出城时,发出的光,是一模一样的。

“燕侯,介绍一下,此乃我白陵张家神兵,冲,云,枪。”

见一银袍长衫的人影,已经悄然立在了湖亭顶上。

这杆枪,曾叫银龙枪,至少,在燕山时,是叫银龙枪的。自被张家夺去后,连名字都给它改了。

燕侯满脸不悦,朝亭顶人影问道,“本侯只听过银龙枪,恕本侯眼拙,阁下是白陵张家的哪位?是陵侯的公子,还是他那侄儿?”

“在下,墨白城,张司宇。此枪乃我叔祖张云冲所得,随他名讳理所应当。”

燕侯喝道,“无知小儿,银龙枪在我燕山齐家已有数百年,岂是你说改就改的!”

张司宇端着神色,讥诮道,“那你叫它一声,看它理不理你?”

燕侯气急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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