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在泥沼边缘拉住我的人,他不在了,这天下,便是泥沼。
———蒋曦晨
我刻意留出了时间,让眀岩师兄先去看清寒师兄,谁料,等来的却是一声撕心裂肺的:
“师兄!你别死,云清寒!你睁眼看看我!”
接着是一帮师兄弟将他拉下车,劝他节哀的情形。
“蒋曦晨,你好好的!”我的手从杨清的领口滑落,踉跄倒地,有砂砾飞溅起来,又落下来,砸到了我脸上。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只觉得自己也如同那砾石一般在一直往无望深渊坠落。
杨清又叫了我一声,声音太遥远,我听不见,只能用嘴型猜测他的言语———大概是“蒋曦晨,你怎么了?”。
“师兄,你打我一巴掌,我听不见了!”我说。那一瞬,我企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清寒师兄已经不在了,我要是再倒下,算什么事儿?总不能让杨清也下水吧!
“啪——”随着一声响,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也渐渐有声音入耳,只听杨清说,“给老子起来,听到没有?”
我借着杨清手的力道站起来,刚要开口问他借车追那帮魑魅魍魉,怎料有子弹打到了医疗车的窗户上。
“他们又回来了!”杨清惊呼一声,拔枪冲了上去。
“他娘的,老子正要找他们算账,他们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我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跟着杨清前去迎敌。师兄是在泥沼边缘拉住我的人,他不在了,这天下,便是泥沼。我准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对方大概有队长之类的死在了杨清手里,所以回来的一帮人嚷嚷着要给他们队长报仇。
“医疗组、后备组不要动,12届跟我顶中间。”我说着朝杨清打了个手势。
“14届跟着圣华包左翼,13届跟我包右翼。”杨清朝着左边打了个手势。
听到圣华也在,我一时间有些愣,刚跑来的急,都没有看到那小子。
“三师兄,小心!”我听到了圣华的声音,行动快于思考的来了一个后滚翻,勉强躲过飞来的子弹。
对方是临时休整之后报仇来的,情绪激动,秩序比较混乱,虽然看起来都是些老将,但毫无战术,到了最后各自为阵,直至全部被我们绞杀。
“师兄,留个活口!”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我想审一审这帮不明人员的底细,所以阻止了叶明岩师兄疯魔般的屠杀。
“眀岩!”杨清也叫了他一声。
叶明岩师兄扑通跪地,仰头哭的呼天抢地。
“哭吧,有我在。”杨清墩身一把将他按在了怀里,柔声细语的开口安慰。
我何尝不想那样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可我没有资格。我很后悔,如果留下来与清寒师兄一起并肩作战,也许他就不会死。可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我想着抬手拉起那最后一个敌人的腿,将他在戈壁里倒着拖行了三四公里泄愤。中间那人求饶过好几次,但未免他满嘴假话,我想磨光他最后一点希望。
“三师兄,好了,再磨就真死了。”圣华开口提醒我。
我放开那人,抬脚踢了一下,软趴趴的,看来是真不行了。
“兄弟,想好了吗?”我低眼斜视他一眼,问。
清寒师兄说过,想要让一个人怕你,就得磨光他最后的尊严。我抬脚踩了他胸口的徽章,那是MNM给他最后的荣耀吧,我想。
“认贼作父,你活得真可悲!”他唾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这么多年,洗了一遍又一遍,谁是谁非,真说的清楚吗?我冷笑一声问:“前辈身经百战,最后却死在了我这等肖小手中,难道不可悲吗?嗯?”
“队长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今天这副德行,她肯定死不瞑目。”他盯着我,神色复杂。
我瞄一眼周围,只有我跟圣华。于是墩身问他:“既然你对白雨曦那么衷心,为何要动我的师兄!啊?”我说完,一匕首扎到了他手上,血溅起来染红了圣华的裤腿。
他没有躲,而是墩身握住了我那颤抖的手说:“三师兄,他们要杀的是杨清师兄的师门。”
“你知道?”我抬眼,眼眶酸涩,嘴唇抖了好久才问,“皇甫圣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三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冲我吼道,眼中的泪映出了大漠的万千星河。那小子向来胆小如鼠,在我跟前更是唯唯诺诺,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指着鼻子问那样的话。
“我要查明真相。”我顿了顿才说,话说的很没底气。
“真相?”圣华笑了,那人也笑了。
“小子,真相就是因为老魏收留了你们这些孩子,蓝天穹以为队长将当年的核心机密托付给了他,所以他想逼老魏吐出来。”
“所以,杨清说的不明势力就是你们?”我将信将疑的问他。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圣华。
圣华将我的手从匕首上拿开,拔了刀,边帮那人包扎边说:“不是的,那些人我不认识,我本想着借机做掉他们,然后刚好嫁祸给那些人,让他们狗咬狗。”
“清寒师兄生死未卜,你居然有心思干这种龌龊事情?”我说着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应该很疼,因为我的手都疼了。可比起那些,我的心里更疼,那么善良单纯的孩子,突然成了这副模样,可见有些光鲜下面的东西有多丑恶。
“有得便有舍。”他梗着脖子说。
“什么是舍?啊?你告诉我。”我抬起手,气的发抖,但当看到他眼角的泪的时候,那一巴掌便没忍心落下。
“师兄们纷纷以身试法,息数殉职,只为保得我皇甫圣华堂堂正正的回去。这便是得,这是师兄您亲手教我的,不是吗?”
“三师兄您宁愿离经叛道,背负为众人所不容的恶名,只为求得一个真相,这便是舍。我也想做一个合格的师弟,想证明我西山门即便是死绝,也不会出一个孬种,难道有错吗?”
“大师兄被他们带回来领赏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寸完肤,我还要在那里跟他们一起呐喊,一起往我的师兄们身上泼脏水,那是被人活刮的滋味,但我皇甫圣华做了!我将自己心活剥了,生吞。整整二十三年,我没有做过一件伟大的事情,做的第一件却是那不忠不义、丧尽天良的之事。”
他嗦嗦叨叨,说了一大堆他的委屈,那些让人听起来就孤立无援的绝境。“别说了!”我在自己崩溃之前抬手捂上了他的嘴。
他爬在我肩头哭了好久才收住。
鉴于那人还有用,我便联系了006基地的人,希望他们可以帮忙救治。那边爽快的答应了。
未免那人被狼叼走,我们等人来将他接走了才离开。
往回走的时候,我问圣华为何那么肯定是蓝天穹的人在搞鬼。
他告诉我说老魏跟他说了一个故事。据说当年天脉计划本与蓝天穹在国外留学时候课题组的研究同宗同源。他毕业之后带了部分纸质资料回来,这也是MNM高薪引进他的主
因。
当时的MNM规模还没有这么大,只是老魏的老师秦伯言带着自己的学生组成的一个小团队。
当时资金、技术、人才都很短缺。蓝天穹的到来给小组增添了新的血液。
蓝天穹本以为自己可以一展宏图,以志报国。谁料MNM成立很多新部门之后只给蓝天穹给了他个科创组组长的名号,其他团队依旧全部归秦伯言管辖。
蓝天穹光要耗材就得通过层层审批。后来他招了第一个学生,那便是费启,费启与秦伯言课题组的那帮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的境况才算好转。只可惜好景不长,费启外出调研的时候被他的哥哥扣押了。自此,整个MNM都在数落他管教不严,护犊不周。甚至将整个天脉计划的资料尽数收回,交由了秦伯言管理。
再后来,蓝天穹研发出的新飞船孤本不翼而飞,上级介入调查。自此,蓝天穹跟秦伯言便誓不两立,有人趁火打劫,趁乱盗走了很多资料,实验室污染。混混烈烈的天脉清洗计划便开始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整个MNM人人自危,相互撕咬,最后以白雨曦的死亡、孤本失踪而暂时画上句号。
但大家对于科技产权的争夺从未结束,甚至后来不得已完善了MNC的专门职能,还成立了宣发部门。
但这一切,从始至终,蓝天穹认为是秦伯言夺了他的项目和成果,害了他的弟子,所以两派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后的相互较劲不在少数。
时至今日,两派已难分你我,其中的嫌隙却一直未解。
我们这次出事之后,高层连着开了三次会,起初是老莫出头,后来领导休息一夜之后觉得不妥,将一把手换成了蓝天穹的团队。自此,当年的裂隙再次明晰起来。
据圣华所说,他们出发的前夜,蓝天穹暗中安顿弟子,一旦从我或者其他人手中找到孤本,便立刻将所有者灭口。圣华无意中监听到了这段谈话,才有了后来想要栽赃嫁祸、祸水东引之事。
我问他借用的那帮人是谁的人马,他说是他爸当年的旧部,都归隐很多年了,为了他才出山,结果落了个横尸荒野的下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归隐那么多年,坐井观天,干不过我们也是正常,但因此丢了性命,我觉得有点不值。但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惘然。
更要命的是,当我问圣华,关于蓝天穹是否真想对我们除之而后快的想法是否还有佐证时,圣华摇头了。他说除了那段音频再无任何佐证。
杨清要想杀我,时机成熟,再说,他没有必要带上圣华,给自己埋个定时炸弹。所以,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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