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我做你的师兄。
———蒋曦晨
清寒师兄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对面敞开的帐篷里,叶明岩师兄和圣华两个人,一人一边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大家送去的饭他俩一口没动。
“吃点吧,你们这是要怎样?啊?”杨清说着将一盒速热米饭捧到了我面前,尾音满含疲惫。
我歪头看一眼他,他的脸色比死了娘还难看,唇上起了厚厚一层干痂。
他不是我亲师兄,甚至都不是一个院,明明不用这样对我,却依旧准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还有何要死要活的的道理。我想着接了米饭,还是热的。
当我吃下第一口饭的时候,他明显松了口气。
“你别怪圣华了,换作是我,谁要想干掉我师门里的任何一人,我也先下手为强。”他叹息一声说。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要纵容他,你明明有机会用我拿捏他。”我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无措,我没想到我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猜到了结果。
也是,那帮人的制服太明显了,那种制服,是上个世纪才有的,我们小时候家里都有那么一两件。再说团队年龄,太老,太明显。他终究是师兄,我们肠子里有几根蛔虫他都能看到。
“师兄,可以给我一套设备吗?包括手环。”我三下五除二扒完了一盒饭,从他手里接过了纸巾,边擦嘴边问。
“你想干嘛?”
“你就说给不给?”
“你想好,一旦你的编号在情报系统的显示器上出现,你将无处可逃。”他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脸盯出个洞来。
“想要抓鱼,怎能少了大饵?”我回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
“小疯子!”他皱了皱眉,安顿尹意涵去给我准备。
“师兄,能再帮我一个忙吗?”事已至此,我也看到了他的诚意,于是决定得寸进尺,拉他下水。
“说!”
“这种纸,好找吗?”我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近乎透明的油光纸。
“好找,实验室多的是,称量纸。”他拿起来抖了抖说。
“搞上它个几十张给我。”
“孤本当年用的就是这种纸?”
我点了点头。
他立马黑了脸,站起来,一脸不情愿:“你疯了?”
“当找不到线头的时候,就得剪出线头来,我出来太久,上级的忍耐有限,没有时间了。师兄虽与我无同门之谊,但依旧信我,那就麻烦师兄送佛送到西。”我也起身,揪住了他的袖子,我想赌一把,赌他会心软,会帮我。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下决心似的跺了跺脚:“我也迟早被你害死!”
“呸呸呸!师兄一定长命百岁。”我说着忙教他也赶紧唾。
“你这祸害,也要与我一同长命百岁。”他白我一眼,“你仔细同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呢?我好配合你。”
“师兄知道哪里有黑牢吗?暂时可以绕过上级,将人扣押的地方。”
“你是想——”
“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了,不管谁是谁非律法自有公断,我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搬到台面上,我想让那些本该死的魑魅魍魉好好活着,活着看我们怎么将他们造就的炼狱变成人间。”我说着看一眼清寒师兄的遗体,心中燃起熊熊烈火,将以前的设想通通烧成了灰烬。
“好,交给我。”杨清笑了,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肩。
“那我做诱饵,你来捕鱼!”我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捏着我肩的手背。
“好,只要我杨清活着一天,你就安心做你的饵,我护你周全。”他似乎很开心,其实我也很开心。
“不过曦晨,你得答应我,不管真相有多残忍,你都得给我挺住喽!才不枉我赌上我的一辈子和所有的职业生涯。”
赌上一辈子,这个风格有点熟悉,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师兄,交朋友交心,你我一见如故,我就想问一句,苏祁是你什么人?”我嘴有些贱。
“我承认,他有托付我一些事情,但你我认识在先,他托付在后,我所做所为纯属个人意愿。”
话至于此,我知道他不想说,便没有再深究。
约定既成,我便拿了热好的饭去给圣华和眀岩师兄吃。
我亲自喂了之后圣华倒是吃了,只是边哭边吃,给那盒饭生产厂家省了不少盐。
也不知杨清师兄跟叶明岩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眀岩师兄吃饭了。杨清那个人,看起来柔弱,实则柔中带刚,磁场强大,总能让人无形中放松并被他说服。
吃饱了,杨清安顿大家休息,等大家都睡熟之后,我才爬起来去看清寒师兄。
胸口中弹,枪法很准,基本算一招毙命。那么,可以肯定,对方是清寒师兄认识的人,他怕露馅,所以才会下那么狠的手。
我摸着那伤口,将自己哭到四肢痉挛。自从遇见他,我的人生仿佛才有了四季之变,冷暖之分。
他虽不像哥哥那样明目张胆的护我,但他那隐忍又内敛的护犊情节成了我心中久久挥之不去的眷恋。他为了训练我,不惜成天黑脸,扣着我一整天不吃饭打完200发子弹;仅仅为了我那放不到台面上的精神疾病,忘了自己关节疼的毛病,在怀里给我暖奶茶;为了让我活着,不惜一切,付出了高昂又惨痛的代价。
“三师兄!”圣华爬起来,没有找见身侧的人,便急忙出了帐篷找。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人拉住。
杨清朝他递一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
“他向来反射弧长,给他点时间吧!”杨清说。
“我以为———”圣华有些恍惚,他没有见过那人的脆弱,他以为他无坚不摧。
“你以为他铁石心肠?”
“我以为他那会儿没有哭,便再也不会哭了。”
“怎么会,他只是为了在你面前装人。”
杨清这句话倒是将皇甫圣华给若笑了。
圣华心想,师兄要面子我知道,但没找到会到了如此程度。
我哭到后来爬在清寒师兄旁边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我梦到自己在一个孤崖顶上,四处毫无人烟,就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我听到了清寒师兄的声音,他说:“杨清,你也真是的,我们这个作战计划根本行不通。”
杨清说:“至少,我们应该试试。”
他说:“蓝老师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接告诉我。”
蓝天穹:“我想让老魏生不如死,你做得到吗?”
我寻着声音,挂着绳索下涯找他,我想告诉他那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想劝他离他们远点。
可当我下去之后才发现,他躺在一个小土坎里睡着了,在自言自语,一人分饰三角,他身边趴着一只满眼眼屎的白色流浪狗。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孤独与寂寥。他半生风流,到头来落魄成翁,陪着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勉强度日,消遣岁月。
我后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圣华的外套。
杨清手底下的那些人都在窃窃私语,大概是说蒋曦晨越来越疯,居然能抱着尸体睡一夜。
我没有理会他们,未得他人深情,怎知他人厚谊。我与师兄们一起出生入死,所经历的生死,比他们吃的盐还多,他们自然不会理解。
九点多的时候,我拿到了手环,输入了账号,点击了登录。我从耳麦里听到了杂七杂八的声音,许多人以为我疯了。还有的人认为现在的年轻人目无法纪,纯属胡整。
得到了我的位置,很快我们便迎来了新一波的追杀。
杨清反应很快,每次都是险中求胜。也钓到了好几条大鱼。
审问的时候确实费了不少周折。最后杨清连给水里放痒痒粉的伎俩都用上了。
“我还以为师兄能比我高贵多少?原来也用的是这下三滥的手段。”我开口嘲笑他。
他倒是一点都不恼,而是将一叠证词递给了我,说让我筛一筛。
我筛了两遍,又针对那些典型,进行了审问。
他们见到我的时候有点意外,觉得我跟杨清能够合作,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年轻人总有他们的法子,在我看来,他们处理的就比我们好。”
“也是,终究是我们老了?”
我看来的三个人都聊上了,于是问:“各位长辈是奉命来杀我吗?”
三位这才注意到我,其中一位最年长的说:“在MNM,非黑即白,你小子去找孤本,结果连人带东西都没回来,不杀你杀谁?”
“那你们为何动我师兄们,制造无端杀戮?”
大概我问的问题太小儿科,他们都不愿理睬我了。
“前辈想让我死,那也得给个明白话,让我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师兄们也罪无可赦。”
“毫无底线的护犊子,不惜一切代价地践踏MNM几十年的规矩,你觉得他们无罪?”其中最年长的一位被我缠的烦了,起身拍了桌子。
“为了抢夺几张毫无意义的破纸,嫁祸栽赃,滥杀无辜,各位前辈又能高尚到哪里去?”我也拍了桌子。
杨清在一边看着我急了,轻咳一声提醒我,我忍了好几分钟才压住脾气。
清寒师兄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最近,我的脾气有点收不住。
“坐下!”杨清柔柔地说。
我这才坐回椅子。
“小子,你口中那区区几张破纸,可能是许多人穷其一身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不懂创新,无力攻坚克难,得到再多的孤本,只算得上是抄袭模仿,永远也到不了应有的高度。诸位做学术做傻了吧?”
我这句之后那位前辈纷纷闭了嘴。
“一大把年纪,为了你们嘴里所谓的正义,亲自下场,不觉得吃相有点太难看了吗?”杨清抬眸,语气柔缓,句子却铿锵有力。
杨清是个谈话的高手,我忘了他是怎样将事情引到正题的,但我们最后得到了一条有利的线索。说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奉命行事,而命令一直放在金城一家精神病院的储物柜里。
“这是我们很久以前的规矩,清洗计划开始之后就有了。”
至此,我准备带人去一趟他们口中的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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