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第九组讲PPT的时间，沈清芷拉着林菲吃完打包的草莓松饼，喝掉了剩下半杯热红茶拿铁。

中途两人轮流去洗手间，回来后发现九组还没结束演示。

“九组那群人出休息室的时候个个丧得要命，结果竟然坚持了这么久。”林菲抱着胳膊，啧声感慨，“能在徐总面前演讲近二十分钟，不简单啊。”

沈清芷点头称是。

少顷，隔壁会议室的门开了，几人顶着一张张劫后余生的脸回到休息室，守在饮水机前疯狂喝水。

林菲跑过去问其中一人：“你们感觉怎么样？还OK吗？”

那人摆摆手，一副尚未回过神来的恍惚模样：“不太好，徐总让我们现场编广告词，我脑子差点短路。”

这时工作人员过来叫号，林菲眯着眼，紧张地看向沈清芷：“之前没说还有即兴编词环节啊，我没准备……”

沈清芷轻握她的手，强装淡定：“没事，编词这part我来。”

林菲瞬间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会议室，沈清芷坐在会议桌一隅操作电脑，林菲握着遥控器，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切PPT。

领导们在会议桌前坐了一排，徐行简稳居C位，他左边是橘子TV总经理，右边是江越，江越旁边坐着橘子TV广告部主任和招商主管，还有一位女士林菲不认识，她合理推测是广告商代表。

林菲谨遵忠告，全程没和徐行简有眼神交流，按部就班讲完了提案。

待她说完，广告商代表首先提问：“林小姐，请问，你认为你们这个体量的项目，值多少钱的赞助？”

钱说少了她们拿得少，说多了又招笑。林菲维持着假笑不敢回答，暗地里偷偷给沈清芷使眼色。

沈清芷会意，她看向那位代表，不卑不亢：“陈总，据我所知，截至目前，今年最火的短剧盈利约两千万。我相信我们这部片子将会是一部合格的短剧，所以我认为，它的价值上限是两千万。”

“至于下限，”沈清芷不徐不疾，“我们接受正常市场价。如果您这边愿意，咱们还可以签补充协议，待剧集上映后按季度播出效果结账，多退少补。”

广告商代表满意地笑了笑，她将目光从沈清芷身上收回，悠悠看向其他人：“我问完了，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

最后这个项目是风禾塞过来的，投资也不大，橘子TV的几位高管没什么可挑剔的，三言两语将话头推给江越。

一群人像击鼓传花似的递话，弄得江越哭笑不得。他松了松领口的紫色领带，散漫道：“挺好的，我没意见。”

说完他cue徐行简：“徐总，您怎么看？您觉得她们的提案OK么？”

江越是故意这么问的，他知道徐行简压根没听。林菲讲提案的时候，他偷偷观察过他，他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听，实际上注意力全集中在某个角落。

至于是哪个角落……

江越扫了眼沈清芷，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等徐行简的下文。

不止江越，几乎在场所有人，包括林菲，大家纷纷看向徐行简，等他一锤定音。当然，沈清芷也不例外。

众人注视中，徐行简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淡声开口：“切第十二页。”

沈清芷切换幻灯片，站在屏幕前的林菲紧张得心跳如鼓。林菲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往会议桌角落走，低头向沈清芷耳语，让她帮忙应付大Boss提问。

两人很快换了位置。

沈清芷站在显示屏旁边，看看屏幕，又看他，一双杏眸睁得很圆。

“徐总，您的问题是？”

他的问题么？

他的问题有点多。

昨天领完证，在大学城分别之后，她没主动跟他讲一句话。微信没消息，电话没动静，想来是在准备今天的提案。

他想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约会，想问她什么时候搬回兰溪公馆，和他一起住，他还想问，她对他有没有一丁点儿迷恋。

寂静之中，视线交缠。

徐行简敛眸，不动声色调整状态，从容不迫道：“橘子TV每季度上架二十多部新剧，短剧没有流量扶持，并不占优势。除了屏幕上这几点，你认为你们这个项目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此言一出，会议室一片愕然。

角落里，林菲听到这个提问人快麻了。她寻思这项目投资也就一百万，再亏也亏不到哪里去。徐总这话说的，是在嘲讽她们不自量力吗？

一旁，橘子TV总经理也觉得徐行简问得有些狠了。短剧和长剧肯定不能比，但投资回报率不一定低。

如今橘子TV被风禾收购，购置内部剧享有绝对优惠。像这种投资百来万的短剧，采购成本撑死千把块。他们隔三岔五拿出来推推流，光靠广告费都能挣不少。

除开平台，广告方就更无所谓了。十万块左右的赞助费用，和那些大制作比起来，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见沈清芷站在原地出神，橘子TV总经理主动开口，借打圆场的机会顺便挣表现：“徐总，平台计划优化推荐算法，只要是精品，无论长剧短剧，我们绝对不会让明珠蒙尘，这点您大可以放心。”

徐行简眉峰微挑，没说话。

此时，江越审时度势道：“提案结束，你们俩回去等结果。”

尘埃落定，林菲松了一口气。

她拉着沈清芷走出会议室，出门时意外瞥到一道阴沉的目光，不禁后背一凉，随即加快了脚步。

-

离开橘子TV，开车前往大学城的路上，林菲仍然心有余悸：“新老板真的好可怕哦，希望以后不要再碰到他了。”

“说来还真是巧，两位领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跑过来视察。”

唱完独角戏，刚巧遇上红绿灯，林菲停住车，悄悄观察邻座的沈清芷。女生握着手机，头微微低着，乌黑浓密的长直发自然垂在两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芷。”林菲柔声唤她。

女生应声偏过头来，剪水双瞳盈盈有光。林菲看得呆了，怔了好几秒才问：“你还在担心提案么？”

沈清芷摇头，“不是。”

“我只是在想……”她只是在想，徐行简是不是对她们放水了。

前面几组被折腾成那样，而她和林菲却顺利得不像话。

“不是就好。”林菲庆幸道，“我还以为你被徐总吓傻了呢。”

沈清芷笑，“你很怕他？”

林菲：“你不怕他？”

沈清芷微微挑眉，脑中浮现男人一本正经的脸，笑容更深：“有点儿。”

“只有一点儿？”

林菲回忆起那道阴冷的目光，浑身起鸡皮疙瘩，“你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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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提案结果那天，一直悬而未决的女主角刚好定下来。秦明月答应出演，团队众人对她也十分满意。

喜上加喜，沈清芷和小伙伴们临时决定去燕山路大搓一顿。

他们选了家人均400的日料自助，从下午六点吃到晚上九点。

彼时外面的天完全黑了，加上喝了酒，沈清芷开不了车，她第一时间打给哥哥沈书蘅，问他在不在店里。

“不在，我今晚有应酬，可能不回去了，就在酒店这边住。”沈书蘅道，“阿芷，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熟人，不用担心安全。”

沈清芷：“行。”

挂断电话，沈清芷坐在店里等代驾。小伙伴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最后只剩下秦明月和林菲陪她等。

再后来，林菲被合住的朋友接走，她接到代驾电话，那人向她致歉：“沈小姐，不好意思啊，我老婆羊水破了，我得载她去医院，你要不再约别人？”

沈清芷应了声“好”。

通话结束，看着旁边困倦不已的秦明月，她打开通讯录，手指停在“A徐先生”那一栏，最终还是选择了拨号。

十几秒后，电话被接通。

耳边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带一点沙哑，像是没睡醒：“沈小姐？”

沈清芷握着手机走到窗边，尴尬道：“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她没想到他九点钟就睡了。

“眯了会儿，不碍事。”

“找我什么事？”他问。

“聚餐喝了酒，脑袋有点晕。”她揉着太阳穴说，“你能来……”

话未说完，电话里响起衣料摩挲的声音，紧接着，徐行简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打断她：“你在哪儿？具体地址。”

沈清芷乖乖报位置。

“手机还有电吗？”

“还剩百分之60。”她扭头看雅座上的包，“我带了充电宝。”

“你身边有人么？”

“有一个学妹在。”

“别挂电话，等着我。”

沈清芷完全被他控住，她站在原地盯自己的脚尖，电话那边时不时传来细碎环境音，让她平静的心跟着起伏。

不知是不是因为着急，她听见男人逐渐粗重的喘息，那声音落在耳边，一下一下，似鼓点，似浪潮，勾人心弦。

等到汽车引擎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沈清芷想叫他名字又顿住，小声：“你……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知道。”

徐行简开车不说话，只是在车里放歌，熟悉的旋律响着，她调低音量，走到座位那儿，从包里拿了一只蓝牙耳机。

这时，秦明月轻拍她手腕，用极轻的气音问：“学姐，你朋友来接你？”

沈清芷点点头，温声回：“月月你先回去吧，再晚宿舍要关门了。”

秦明月低头看表，又抬头，“学姐，那我走了，你到家报个平安。”

沈清芷莞尔：“好。”

-

包间里空空荡荡，餐盘早被撤走，桌子干净，表面微微反光。

沈清芷趴在桌面上，上下眼皮打架，睡意昏沉，“徐行简，我困了。”

她喃喃轻语，眯了片刻头又开始疼，没办法只好坐起来，靠着沙发休息。

忽然门被敲响，她以为是徐行简来了，撩起眼帘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日式常服的侍应生端着餐盘进来，往桌上放了一碗海带汤，外加一杯水。

放好餐点，侍应生客气道：“这是本店附赠的醒酒套餐，您请慢用。”

沈清芷勉强挤出一丝笑，她道完谢，默默挪动位置，试图离那碗海带汤远一点。过了会儿，她又挪过去，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蜂蜜水，温温的，还不错。

她小口慢喝，状态渐渐变好。

不知不觉水杯见底，彼时耳机里传来男人清晰的问询：“3号包厢？”

她放下水杯，按着蓝牙耳机，温柔应声，“你慢慢找，不急。”

话音才落，包厢门被推开。

男人一袭黑色风衣，里边深棕色衬衫搭配黑西装裤，脚踩一双白色板鞋，看上去休闲随性，又不失帅气。

然而等他走近了，沈清芷意外发现……他的衬衫扣子错位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徐行简意识到自己出门太急闹了笑话。他微微侧身，避着她解扣子重新弄。

沈清芷挪了挪位置，鬼使神差偷瞄了两眼，结果不经意间瞥到他精壮紧实的胸膛。

她咽了咽喉咙，酒劲忽然上头，脑子一抽装起柔弱，“徐行简。”

只剩他们两人的包厢里，沈清芷睁大她那双无辜的杏眼，可怜巴巴道：“我腿软走不动路，能不能麻烦你……”

她本来只想让他扶她下楼，没想到话说半截被男人接过去：“我背你？”

沈清芷倏地一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