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云蘅

姜涟清带着楚逢生回到归谕门后,去灵药堂里翻了几株助疗伤的药草来。

她不太懂药理,但她知道大师兄出门回来后要是受伤了,用到的几种草药肯定能让伤口快速愈合。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翻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灵草,往晨雾苑去。

一地梨白无人扫,白色的花瓣颜色愈发暗沉,一点点腐烂着,要与大地融为一体。

楚逢生坐在石桌上,拿着一棵银白色的草细细观察着,看起来已无大碍,可他的脸色依旧惨白。

说起来或许很冒犯,但姜涟清觉得,他的皮肤就和尸体的皮肤状态一样。

她心中叹息,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能一味沉浸在悲伤中,可每每联想时,就不可控得回忆起那满地尸首。

正因见过太多,她才觉得楚逢生的状态真的很怪,已经不太像个活人了。

姜涟清把一堆草放在桌子上,戳了戳楚逢生的肩膀:“楚逢生,你看看有没有你用得到的,我不太懂灵草。”

楚逢生被戳得身体一僵,缓缓转头,入目即是各种五花八门的草药,粗略看了下,有补血的,有补灵力的,有疗愈所需的……

这些都算了。

可为什么有一朵淡蓝绛霜花?

楚逢生吞了一口口水。

谁不知道绛霜花是同生共死一词最好的代表,形似月见,一支双花,红蓝并蒂,单朵剧毒,两朵花互为解药。

而眼下这一桌花草里,寻不到另一朵淡红的花朵。

他背后一凉。

“呃,姜门主。”楚逢生从这堆草里挑出了绛霜花,“虽然我说话是难听了那么点,但是不至于要毒死我吧?”

姜涟清:“?”

姜涟清不解:“什么啊,我没有要毒死你啊?”

楚逢生:“这个叫绛霜,单朵花剧毒啊!我只是说话难听而已我罪不至死!”

姜涟清接过这朵花,细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这淡蓝色渐变的花确实没在谢砚声的草药里看到过。

应该是灵草太多,她混淆了。

她轻咳几声,将花背在身后:“东西太多了,一不小心拿错了,其他的应该有用吧?”

楚逢生点头:“不完全没用,但确实不是很需要,我只是要缓缓而已,抱歉啊,我没说清楚。”

姜涟清狐疑:“你吐血欸?还只需要缓缓?脸白的和尸体一样。”

她立刻后悔了,自己就这样把冒犯的想法脱口而出,是熟人还好,偏偏是个还认识不到半天的。

当时遇到棠溪迟她就没给人留个好印象,现在遇到楚逢生又没有!

这就是她两百年不出山门的弊端啊!

天色突然暗下来,太阳藏匿于云层,消失不见,阴凉的风随之而来,将桌上的几株灵草吹落。

姜涟清一愣,又要下雨了。

“先进屋吧。”她低头,捡起灵草,“等雨停了我还要下山,到时候你就在这里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好啊。”楚逢生应声,完全不在意姜涟清失言之事。

倒不是他觉得这话不算难听,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具身体暂时还是个死人样。

姜涟清不过陈述事实罢了。

他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住的再久一些,或许就该有活人样了。

他该谢谢吐出去的那几口死血。

灵脉疏通,温和的灵力在身体里流转,借这株云蘅草也够恢复如初。

大兄弟,用你的草恢复你自己的身体总不能怪我吧?

*

沉闷的雷声带来急促的雨点,清明时节多雨,空气间都有股黏腻潮湿的气息。

天色晦暗,窗户还开着。

白色的纱帘飘扬,卷着清凉的雨丝,尽数带到屋内来。

“楚逢生,窗户关一下。”

“好。”

姜涟清掏出一颗长明珠摆在书案上,周围突然亮堂起来。

咔哒——

窗户紧锁,风雨拦于屋外。

落雨时总有思绪万千,姜涟清突然想起,一月之前的那场清雨。

清雨亦难逃过被染红的命运,汇起的血海历历在目。

同时,也是那场雨,把四处飞溅的血渍悉数稀释,最后归于平常,仿佛血流成河只是幻觉。

雨水带走了红月夜的痕迹。

谁曾想呢,吴云贺会被一个十恶不赦的邪祟附身?谁曾想呢,命运无常至此,捉摸不透。

姜涟清无法忘记,春望说这是归谕门的天命,是命运要他们死去。

如果,就像楚逢生惨遭毒手前遇上她一样,在红月升空前有谁提前告知这场劫难,会有机会避开吗?

要是她能看见命运的丝线就好了,要是那夜的星星看得清就好了,要是她更早察觉到异常就好了。

可如果她真的能做到,结果会不一样吗?

不知道了。

已经发生的事,再多如果都无法挽回。

只有活着的人,带着死者的爱与希望想要去到一个美好的以后。

就当是为了他们。

为了他们,姜涟清一定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去妄洲,向邪祟复仇。

哪怕是孤身一人。

“姜门主。”

听到楚逢生喊她,姜涟清从愁绪中回过神来。

姜涟清忽得想起今日运势未算,三枚梨花钱落于掌中。她若无其事地掷了钱币:“有事吗?”

“有。”

楚逢生还拿着那株银白的灵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这样拿着。

这株灵草有股淡淡的幽香,光是闻着便觉格外惬意。

“方才我便想问了。”楚逢生将眼一抬,桃花般潋滟的双眸满含严肃,“我一进来这里,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发生了什么?”

姜涟清被问得一愣,如鲠在喉。

她要以什么样的语气再提起那晚的经历,又要以什么样的语气描述那人山血海?

她垂下眼眸,试图隐藏情绪:“约莫一月前,变故横生,我归谕门子弟皆命丧黄泉,单留我一人。”

“……抱歉。”楚逢生没想到,真真是他预想过的答案。

他本还觉得是巧合,可情节始初已经对上了。

他穿越到了一千年前。

“抱歉,姜门主,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但嗅到血腥味之事绝非作假,他们医修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很容易能闻出空气中与众不同的气息。

“没关系,我会报仇的。”姜涟清坚定道。她看着那株银白的灵草。

这株草她倒是在古籍中见过,隐约记得它好像叫“枯木逢春”?楚逢生已经拿着它许久了,却迟迟没有其他动作。

姜涟清问:“你拿着的,是什么?”

意识到她问的是云蘅草,楚逢生回道:“云蘅草啊,初日洲雪淞谷最难采摘的灵草,素有起死回生之盛名,和绛霜花风评完全反着来!”

云蘅草?

这名字又是哪里来的,完全没听过。

姜涟清:“为什么叫云蘅草?它不是叫枯木逢春吗?”

“哼哼~”涉及到自己精通的领域,楚逢生如数家珍,“‘轻盈如浮云,幽香如杜蘅’,从它本身特点取出来的名字啊,它的香味就是和杜蘅很像,而且它长在雪淞谷深处的峭崖壁上,成天和云似的飘。”

“雪淞谷知道吗?它总有风雪相伴。和云上洲这处处是雪的地方有个四季常青的飘飖山一样,初日洲独独出了这么个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雪淞谷。”

姜涟清:“这样啊。”

桌面上的梨花钱扔出了三个正面。

姜涟清:“那我是不是可以猜一下,那妖修想杀你,是为了从你手中拿到云蘅草?你不是说了嘛,起死回生之盛名呢。”

“哇塞。”

楚逢生没想到这都让姜涟清猜到了,他也没提过被追杀的原因啊?

不愧是传闻中的女子,慧眼识真相。

“怎么猜到的?”

姜涟清收了梨花钱,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一穷二白浑身上下只有几棵草吗?那还能图你什么,图你人?”

楚逢生:“……”

楚逢生:“图我人就算了,有点恶心。虽然我长得不差,但还不如图草呢。”

他决定换个话题,妖修图他什么听起来和话本似的,还不如打探点别的。

他咳嗽两声:“我有个问题啊,姜门主。”

姜涟清:“你说呗,反正现在下雨,还有点时间和你聊,等雨停我就要下山了。”

楚逢生好奇:“下山干什么?”

姜涟清:“惩恶扬善啊,一个人待在宗门里太难熬了。”她顿了一下,问:“等我武艺练成我就南下,届时你要是不打算走的话,可以帮我看一下归谕门吗?”

“你要南下?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我要报仇。我归谕门三千弟子皆死于邪祟之手,此仇不报谈何复兴?我的长辈、同门,在地下看着呢。”

楚逢生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关于她的传闻,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姜涟清继续说:“在你之前,归谕门来过其他客人,算是我朋友。他临行之前说,我若是想去妄洲复仇,必先破化神,而后就是精进武艺。”

“这些话不无道理,毕竟卜修在武艺上向来弱些乃是不争的事实。本来我今日就要往南方去了,昨日才改变主意决定下山历练一番。”

“谁曾想就遇到你被妖修所害?许是命运使然吧,人只能把这些说不清缘由的东西归于命运。”

“而我们卜修是绝不可能质疑天命的。”

归于命运?

楚逢生摇头:“不,命运什么的谁敢说有固定走向?就算是观天象窥天机,的确是预言,可事情发生的原因是因为看见的未来吗?”

“如果就个人而言,自身秉性才决定自身命运吧?”

他神色淡淡,对上姜涟清的眼睛。

“姜门主,好比你决定复仇,这是命运而不是你所想吗?”

“你想,所以你做。”

“这是你为自己书写的命运。”

血海骨峦破云来。

他心中默念。

这是姜涟清传闻的前一句,她走上救世之旅的原因便在此处总结。

后世称她的旅途,为救世之旅。

天命之女听起来好像命中注定,可其实是因为她想要所以她得到,是她的决定让她成为天命[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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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云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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