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萧痕,先帝最小的儿子,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幼弟。
风写意从袖中摸出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
不得不说,纵然早有猜测海棠背后的人是皇室,这个结果还是让她意外。
海棠捡回一条命,立刻笑着逢迎道:“王爷说笑了,王爷存在账上的银子再住个十年八年都使得。”
孰料,萧痕却完全不买她的账。
“老板娘何处此言?京都里人尽皆知,皇兄都数不清到底罚了本王多少年的奉银,哪里来的闲钱扔在刹那芳华这种销金窟?”
他垂眼环顾了一下众人,漫不经心道:“莫非真是受人指使,要送本王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
此言一出,绕是八面玲珑的海棠也僵了脸色。
只有段笙瞧不清局势,兀自提高了声音道:“海棠姑娘绝无此意!”
风写意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只恨自己方才怎么就没把这货给敲晕了。
萧痕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饶有兴致的看向他道:“喂,段家小子,你的心上人在你面前为别人殉情,你还替她说话呢?”
被戳到痛处,段笙一下子涨红了脸,他飞快的瞥了一眼海棠,便又道:“那,那又如何!纵然她对我无意,也不能否认她是个好姑娘!”
萧痕“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旋即又一本正经道:“我瞧那位公子一表人才,纵然我们萍水相逢,本王也相信她绝对不是用心险恶之徒。”
风写意听罢,也是很给面子的行了个礼:“在下被世人曲解,只恨未逢王爷这等伯乐。”
段笙被这一唱一和噎了个半死,总算成了只乖巧的闷葫芦。
二人却好似真的相见恨晚一般,越说越激动,仿佛瞬间就彻底忘了海棠的事,甚至不知何时已经在二楼推杯换盏了起来。
海棠见状,只好不甘心的瞪了萧痕一眼,没好气的离开了。
被人扰了计划,风写意却破天荒的心情不错。
还十分配合的假装没看出来萧痕偷偷将烈酒换成了白水,只顾着埋头猛干,顺理成章的露了几分醉态出来。
眼见目的达到,萧痕刚要派人将她送回去,一支冷箭却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有刺客!”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众寻欢作乐的人才寻回几分理智,屁滚尿流的往外跑去。
千钧一发间,萧痕只好低声说了声“得罪”,然后拦腰抱起风写意躲过了这支暗箭。
风写意叫苦不迭,早知道就早点装醉开溜了,现在被人抱在怀里真的是躲这种麻烦事都躲不掉了。
不等她多想,随着三声沉闷的鼓声,人群中许多人脱去外衫露出黑底白色满月的劲装,人人都蒙了面,辨认不出面貌。
“何人胆敢在刹那芳华闹事?”
匆忙赶来的海棠勃然大怒,手中的团扇应声而落。
“朝堂纷争,老板娘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这时,一个带着兽型面具的人走了出来,淡淡的告诫了一句。
“逍遥王萧痕在此!尔等岂敢造次!”海棠抬手一指,刹那芳华的打手迅速将萧痕堵了个严实。
只是,在空荡荡的大堂中,突然聚集了这么一片人,当真是好不显眼!
风写意挑眉,眼底冷意愈盛。
是她表现得太过温良可欺了么?
面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嘶哑声音猛的拔高:“萧痕,你们萧家谋权篡位天理难容,今日,就用你的血,祭奠我卫昭的臣民!”
“是该好好谢谢他们,”,萧痕将风写意放下,赞同道,“要不是他们打开了城门,我萧家何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王都呢?”
“牙尖嘴利!”面具人冷哼一声,“那就看看你到了地府还能不能如此嚣张吧!动手!”
“砰砰砰!”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先前的刺客纷纷退散,让出一队轻铠强弩士兵。
“竟然是醒月神兵,”萧痕冷笑,“号称誓死忠于慕容倾颜的你们,如今也不过是他人的走狗么?”
“休要妖言惑众!我们无论生死,永远只会效忠公主!今日,便是遵循公主的意志,要你们萧家血债血偿!”
“杀!”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面具人干净利落的丢下最后一个字。
一瞬间,万箭齐发。
“喂,我知道你没醉,”萧痕突然正色道,“他们来的人远不止这些,御林军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挡住他们,你趁机离开,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太为难你的!”
音方逝,他便一把将风写意推进内室,同时狠狠地一跺脚。
二楼的木质地板瞬间断裂立起,萧痕跳开原位置,如法炮制的又踩断几块。
眨眼间,二楼已经竖起了一堵不小的木质屏障。
密密麻麻的箭矢钉上木板,木板不停的晃动,不过既没有穿透亦未曾断裂。
“呼,”萧痕抬剑格开一个上来围攻的人,“还好刹那芳华的地板够牢固。”
面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从御林军调兵来此,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萧痕,我倒要看看,那些天启国的走狗能不能为你收个全尸。”
“虽说天妒英才,但本王这么英俊潇洒,想来天公也不会太狠心,至少和你这个没脸见人的相比,明显要活的久一点~”
萧痕欠揍的声线透过木板似乎更为响亮,无疑让人更加火大。
然而,当事人却并不悠闲。
此刻的萧痕十分棘手的劝说着“吓傻了”的风写意:“喂喂喂,再不走可就真的没命了!我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啊!”
像是映证他的话,随着“咔嚓”一声,木板一角断裂,十几只箭矢趁虚而入!
萧痕顾忌风写意,躲闪幅度不敢过大,冷不防就被一只箭矢洞穿了右肩。
箭尖倒钩,顿时浸染了了一大片锦衣。
风写意开扇去挡,一并盖住了眼底晦涩不明的神色。
一页桃花被悉数焚尽,淋漓的墨色脱了卷,瞬间便碎在了眼前。
“你为何要救我?”
凭萧痕的身手,倘若不顾她的死活,第一时间脱身而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痕一阵没头没脑,脱口反问道:“废话,你要死了我干嘛不救你?”
只是因为这样,素不相识便可以命相护?
她不信。
见风写意还是不动,萧痕叹口气又道:“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以身做局引出的祸事,你被我连累,我自然要想办法救你出去。”
风写意更不理解了:“即便是堂堂王爷,被我一介布衣牵连致死?”
在这样等级森严,人命如草芥的古代,也有人能坚持不牵连无辜,纵然生死交关也不动摇?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暮气,”萧痕当即就是一声轻笑,“谁告诉你,王孙公子的命就比平民百姓值钱了?就算是王爷,又算得了什么?”
“放肆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么!”突然,一通不合时宜的嚎叫然响起!
风写意扔了满是血迹的折扇,极其不耐烦的将视线偏了过去。
果然是段笙。
适才大堂中一片混乱,段笙不知怎的居然到了他们身边。
萧痕对他也是极为头痛,但还是客气的询问:“段公子,你怎么还在这?”
段笙已被骇的面如土色,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意气,结结巴巴的回复:“门,门,门被堵住了!”
风写意没了理会他的兴致,再次对上萧痕:“我要是听王爷的话逃了,不知道有什么赏赐?”
这句话对一般人说那就是狼心狗肺,对一个王爷来说还得加上一条大逆不道,可对象是萧痕的话,好吧,逍遥王自身也觉得十分有趣。
无视者血流如注的肩膀,萧痕居然还回答的一本正经:“一我身上不带钱,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二我并无妻室,所以死后财产直接补充国库,所以即使我许诺,你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看来让我逃走的报酬,王爷是付不起喽~”风写意无奈的摊手,然后又悠哉的将萧痕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忽然,萧痕腰间一枚雕刻精致的玉坠引起了她的注意。
风写意一向敢作敢为,于是当场就扯下来,扬眉一笑道:“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王爷乃千金之躯,这个姑且就算作定金了。”
萧痕眸光一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外面久攻不下,面具人终忍不住亲自动手:“萧痕!拿命来!”
与此同时,风写意突然出手,萧痕不防,竟一下子被她拖入内室。
做完这一切后风写意才不紧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戴好。
萧痕一开始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她,看到最后眸底深处却无法遏制的掠起了惊愕之色。
若说刚刚风写意是风流肆意的五陵少年,此刻已然变成了不让须眉的巾帼红颜。
并没有刻意去修饰,不过是一张面具,甚至,萧痕清楚的知道,即便是没有,风写意也可以将气质收放自如。
风写意没空理会萧痕的心路历程,伸手按上了一侧放置的琵琶。
“铮铮铮!”三声急调抖落,一曲悲歌盘旋而起。
萧痕微微一愣,这是——卫昭古曲。
世人只道卫昭荒淫,然而开国最初,亦是一部血泪史。
这首卫昭古曲流传颇久,讲的是卫昭开国名将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形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只可惜寡不敌众埋骨沙场。
卫昭末代繁奢,所做之曲多为浓艳绯丽的靡靡之音,可这首已经被遗忘了名字的古曲却出乎意料的传了下来。
萧痕听得出名堂,醒月神兵更是感触良多。
不知何时,楼下的攻势已然停歇,空荡的楼内只余下凄厉的琵琶声。
忽然,萧痕猛地看向风写意——不对!
这首卫昭古曲虽然苍凉雄壮,却也不过是首英雄末路的悲调,起承转合皆是凝重的无奈。
而风写意所奏之曲,除了起手相符以外,调子却一再拔高,节奏更是一再加快。
几个略带力度的转折直接被逼上了危崖,一勾一抹皆是惊险异常,一晃神,已是弦断调残,不堪入耳。
“来者何人!”面具人突然厉声高喝!
“邢严,我说过,留萧痕一命,怎么,莫不是王室衰微,我这个亡国公主使唤不动你了吗?”
风写意重重一拍琵琶,仅剩的的一根弦也彻底崩断。
“公主息怒!”面具人突然跪地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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