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打电话来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他派了个鬼差来给他送法宝，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才打电话来问一下。
那时赵世堂正在后花园给花松土，离得那么远当然没听见。
待他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不止有给他送宝物的鬼差，还有踏实勤劳来上班的牛头。牛头黑眼圈大的要掉到地上，牛眼睛哀怨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杯冰美式。咖啡冰冰凉凉，气味苦涩，正如牛马的一生。
赵世堂纳闷的问道：“你怎么困成这样，你是昨晚一整晚没睡？”
牛头吸一口咖啡，牛嘴咕唧两下，摇头，“焦虑工作，有些失眠睡不着。你忙完了吗，我们走吧。”
不爱工作的倒是还催促起爱工作的了。
于是赵世堂忙碌的纠鬼生涯，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开启了旅程。
自神安宫出发，赵世堂在查看要纠察的鬼祟名单，牛头把头伸进装有宝物的袋子里假装在看有什么宝贝，实则在偷偷睡觉，脚步是越走越慢，赵世堂反应过来转过身轻轻拍了他一下，牛头瞬间苏醒，用牛角顶起袋子，现在在形式上赵世堂属于他的领导，他自是不敢和赵世堂对视，心虚的牛眼溜溜转。
“……你刚才是不是在睡觉？”
“我没有。”
赵世堂真不明白一只鬼哪里来的这么多觉，但还是好心的让他太困可以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牛头一鼓作气咕嘟咕嘟把咖啡喝完，疲倦的牛脸大放异彩。
牛儿这个勤奋。
“不了，不睡了，早点出工早点回。”他又打开装着宝贝的蛇皮袋，“今天准备捉几只？”
赵世堂第一次干这种活，他感觉捉一只都够呛，摆摆手，“再说吧，能捉到再说，我没把握。”
话落，牛头从蛇皮袋里掏出一根牙签大小的黑色玄铁，拿起来别的不干，先嘿呦一声，“我的老天爷啊！”仿佛没听见赵世堂自卑的话，他拿着那根牙签，兴奋道：“有这个东西你抓一百只鬼都不在话下。”
赵世堂一惊：“这是什么？真的这么管用？”
“当然了，这可是玄铁，南海千万年才孕育出两块，你这是其中的一块。”牛头摆弄着，虽肉眼看不出这是两块玄铁中的哪一块，但他还是猜出来了。
“这玄铁是宋清宋阎王进入地府时天帝奖励的，阎王爷拿到手后把它们铸成了两根钉子，一根诛魂，一根镇魂。你这根应是诛魂用的。”牛头把诛魂钉递给赵世堂，“你快念咒语把它放出来看看。”他则继续翻起蛇皮袋。
“什么咒语？我不知道啊？”
“这是葵花仙丹，可保尸身百年不腐。这是……你怎么会不知道，阎王爷没告诉你吗？地府的宝贝都有咒语的，没有咒语用不了。”
赵世堂一个头八个大，“真没和我说过。”
“那快打电话问问，从地上往地府打电话得多掏钱呢，趁现在还没出去。”
赵世堂立马打开手表，刚跟着ai助手学会怎么拨打电话，才点开通讯录，牛头已经把蛇皮袋翻了个底朝天，他疑惑赵世堂怎么打个电话都奇慢无比，一边拉住他，“行了别打了别打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
牛头举起从蛇皮袋里找到的一张纸：“说明书！”
“说明书？”
“就是说明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的，你看啊，‘诛魂钉’，使用方法：插入鬼魂致命处，可使其魂飞魄散，使用咒语：古娜拉黑暗之神！诛魂钉！”
一串赵世堂没听过的词，高深莫测的他眉头紧皱，模仿牛头的样子，他振臂高呼，声响在忘川河边回音阵阵：“古娜拉黑暗之神！诛魂钉！”
牙签大小的诛魂钉顷刻间变大，跟随赵世堂的意念等比例进行缩放，一来二去赵世堂摸懂了其中的玄妙，很快的时间就可将这项技术控制的很好，他最终将诛魂钉化作铁圈，宛如一根锈了的银镯戴在了手上。
“你怎么知道这根钉子不是镇鬼用的？”
“因为镇鬼的钉子丢了。”牛头瞧着不可置信的赵世堂咧开嘴，“丢了，好早就丢了，一开始还在地府各处张贴悬赏令来呢！后来纸都被城东头的那个疯老头捡回去不知是擦屁股还是做实验了，阎王贴的还没他撕得快，就不了了之了。”
这跟世界的发展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赵世堂哭笑不得。
兜子里的宝贝零七八碎，小小的不好拿，数量多的赵世堂眼花缭乱，左右都是和牛头一起执行任务，干脆全部放进马面的乾坤袋里。
借来的乾坤袋变得沉重了些，好像里头装了具尸体似的。
不过牛头没抱怨，他挎在肩上，和赵世堂琢磨起任务清单上到底该把那一只鬼作为首杀。
清单不长，只记载鬼的名称和出逃时间。少数的几只鬼记录的比较详细，出逃时间后还有祂的命案数量。
往往按照鬼出逃的时间可计算出祂已在人间游荡了几年，时间越长的一般越厉害，也就越难对付。
两人合计着先挑弱小的弄，换算了一个只在人间游荡十五天的小鬼，牛头正要拿出命盘来切算方位，忘川河尽头瀑布怒吼的声响让他回过神来。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黄泉路来到了尽头。
那是投胎处。
依照规矩，古往今来投胎处门口都有一位孟婆，这里也不例外。
可赵世堂看着那个低头搅汤的“孟婆”，浑身散发出不适。他找不到缘由，只好归咎于那人的穿着，一个头发花白形如枯槁的老太婆，却穿着一身宽松的“孕妇装”。肚皮处的衣服松松垮垮，上衣红一块绿一块，后背还是破的，衣服下摆耷拉着像稻草人身上癫狂的塑料袋，黑色的裤子拿一根细线箍着腰，还只穿一只鞋，另一只赤脚踩在地上，脚底是厚厚的茧。
“这穿的也太……”
“太不讲究了是吧？”牛头自然的接过话来，“我来的时候她就这个样子，马面天天嘱咐要投胎走的朋友，喝她的孟婆汤前要先喝几包蒙脱石散，避免还没成受精卵就腹泻身亡。”
不清楚地府怎么请了这么个孟婆，她不投胎，世世代代都在这。
“我们怎么出去？也要跳进投胎口吗？”
眼见路过了孟婆，前方已无路可走。
牛头淡定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赵世堂此刻却根本顾不上听牛头说什么了，他才问完问题，眼睛下一秒就飞到投胎处上面蓝色的大字报上。那报纸以极其板正的形态印了一段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话。怪异到让赵世堂怀疑自己经历的这一切，会不会是在坟包里睡得时间太长而做的噩梦。
赵世堂漠然的念：“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河北……”他转动脑袋看向牛头，语气满是不理解：“不儿，这不是咱们来时候在阳间看到的标语吗？”
他拧回头盯着横幅，“为什么这儿也有，还挂投胎处上面？”
牛头早已习惯，麻木极了，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文旅打广告的，促进旅游业的发展嘛，这很正常。”
“哪里正常？”赵世堂一点接受不了，又细琢磨……“地府为什么挂这些东西，挂在这给谁看？”
“挂在鬼届，当然是给鬼看。”
“可这不是还没投胎呢……”
“嘿嘿。”牛头高深莫测一笑，道：“要的就是没投胎。你想想，喝完孟婆汤以后，最后这一段路等什么都忘完了，投胎的时候一抬头——啧，这不得领先其他文旅一百年。”
赵世堂张大嘴巴，石雕般沉寂了片刻，喉咙里脱口而出“胎教鬼时候？”他笑了。
“所以地府贴这些干什么？”
从地府回到人间的路就在投胎处旁边，那有一扇需要用密码才能打开的隐形门，是专门的工作人员通道。牛头输入密码，打开门的瞬间回头对赵世堂说：“原因很简单。”
赵世堂立刻做洗耳恭听状。难道是河北文旅给的多？难道是天庭派遣的任务？难道是……
都不是，赵世堂胡乱的猜测全部被打断，只听牛头声音清脆的说“——因为阎王是河北人，他告诉我们，河北人都这样的。”
赵世堂：“……”
回到人间时，天上阴云密布，空中泛着浓厚的雨腥味，一场大雨或许蓄势待发，这正是开坛做法的好时机。
牛头飞快地拿出命盘，动作行云流水往里面装入满满的香灰，随即插入一根香，摩挲手指燃起鬼火点燃。再把写有这鬼生辰八字的黄纸烧掉。
赵世堂全神贯注着牛头的动作，听着他嘴里叽里咕噜的咒语，暗暗记在心里。少顷，由鬼火燃烧的香很快走到了尽头，香灰猛地向前倾倒，笔直未落的香灰这一刻竟在命盘上蜿蜒出地图似的足迹。
牛头将命盘上的图纸放大，待盘上原点的景观大小和真实世界的重合，他又在乾坤袋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开机并打开了……高德地图（地府极速版）。
赵世堂瞳孔放大。
“小爱小爱！”
“我在！”
他用法术将命盘的地图装进手机，“跟着走！”
“好的~正在预测您的目的地——崇奉镇，已为您规划路线！”
赵世堂：“……”
…………
楚勉玉奔波在前往京都崇奉镇（化名）的路上，一路换乘两辆大巴又坐了一段三轮车，星垂平野时出发，于夕阳垂野间，总算见到了村口最常见的那种仿古建筑牌楼，牌匾上一串潇洒的江湖字体：
欢迎来到崇奉镇！
楚勉玉在牌匾前定下脚步，自送他来的老爷爷离开后，整个村子再没见过一个人影。
那种荒凉言传不得，是一种令活人不适的冷清。虽不到凄深寒骨，悄怆幽邃的程度，但令人脊背发寒心惊不平还是有的。
恰好此时，斜阳穿透楚勉玉身后荒山间疯长的林梢，橘黄色带着灼烧感的光芒直直打在“崇奉”二字上，楚勉玉盯着着两个字看了几秒，眼球恍惚变得滚烫。
他揉起眼睛，坐了一天车酸痛不已的身子伸了个懒腰。不知是不是夕阳降落的速度一向很快的缘故，刚做完这几个动作，方才还能投射到“崇奉”上的阳光悄然间全部散去，天地进入蓝调时刻。
此时太阳已经沉落地平线以下，云层的散射作用保持着这边最后的一点光芒不被黑夜彻底侵袭，但也顶不住多久。
楚勉玉虽累却不敢再耽搁，迅猛的蹲下身子扯下背上的背包，在夹层中掏出一块侧面雕花已经腐朽的命盘。把盛在塑料袋里的香灰装进命盘，点香，并烧掉了他爷爷交给他的锦囊。
不多时，香灰在命盘上落下详细的路线。
楚勉玉捧着命盘走进貌似空无一人的村庄，刚踏进来一步，远处的原野间爆发一阵鸦雀的骚乱，灰蒙蒙没黑透的天蹿进一堆狂躁的乌鸦。楚勉玉吓了一跳，反应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稳下心神，打开手电照亮手里的命盘。他每走过一段正确的路，那段代表路线的香灰随风而逝，当他跟随命盘最终来到香脉的终点时，天彻底黑下来，头顶悬起白月，借着手电筒发射的光看，他望见前方。
那里有一口边缘生满绿苔的古井。
井边铺满稻草，还扔着一张盖子，看样子应是那个井上的盖子。楚勉玉舔了舔嘴唇，走过去把盖子捡起来，将它翻过来，惊讶的发现那井盖背后贴着一张符纸。
难道有人来的比他还早？
他四处张望，没看见一个人影，余光却瞟见灰砖垒起的井口边探出一只手。
慢动作放映一般弯折臂弯，死人白的手指“啪”一声扣住井沿。
楚勉玉瞬间正眼看去！
下一秒井水“哗”的乍起什么东西破开水的声音，一只脸色脸色惨白眼睛浑浊的鬼从井口露出头，一点缓冲都没有，沿着井口飞快地朝着楚勉玉爬过来。
他嘴里还咬着一只腐烂生蛆的死人胳膊，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响声。
“呼哧……呼哧……”
距离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距离楚勉玉仅一步之遥！
他闭紧眼睛甩出一沓符纸，凌空一击，腐臭味在天地间极速蔓延开来。
这个补的是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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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德开启鬼差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