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和《毒苹果》剧方的初次见面一切顺利，洛以柠紧急在健身房练了几天，确保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周六，是个一如既往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棉花糖似的云朵在蓝色天幕上安静地飘动，风把远处的花香送进窗户。

下午的面谈，她愣是早上就开始准备。

她决定接戏，不光是因为《毒苹果》的IP口碑响亮，更因为她想要拓展业务，摆脱家里的控制。

她虽收入颇丰，可终究是抵不过父母的财力，唯有在娱乐圈里继续进军站稳脚跟，才能彻底和家里割席，过她想过的人生。

下午两点，徐莉准时来她楼下接人。

看见洛以柠从公寓大门出来时，她有几秒钟是忘记呼吸的。

洛以柠一看就是精心研究过原著女主的人设，穿了件职场打工人会喜欢的娃娃领雪纺衬衫，配上橘色的一步裙，脚踩一双看似随意实则大有设计感的芭蕾鞋。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长裙的腰头描画着她削薄的腰身。

“莉莉姐，下午好。”她弯下腰来，和玻璃那边的徐莉挥了挥手。

徐莉这才回过神，不由自主地夸赞：“你这一身也太好看了吧！”

洛以柠将精心卷过的头发别到耳后，“那是，《毒苹果》我志在必得。”

徐莉一甩手，“上车！”

面谈地点约在了发行方——风扬传媒的公司总部。

洛以柠和徐莉一下车，立刻就有人上前迎接。

这栋楼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可内里的装修极为奢华贵气，还没进门，洛以柠就闻见了门里飘散出来的香气。

这大概就是金钱的芬芳吧。

洛以柠把心里的忐忑给揉碎压下去，面带微笑地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了会议室。

负责和洛以柠方对接的是选角导演和编剧。

双方就选角契机和角色诠释进行了一番详细的探讨。洛以柠提前做足了功课，最后很顺利地敲定《毒苹果》的女主角付黎就由她来出演。

不过，风扬传媒也不敢贸然将如此重要的角色直接交给洛以柠这个新人。片方表示，在正式开拍之前，会有一整个专业团队带着洛以柠在拍摄场地实地进行训练。

“会比较辛苦，”选角导演说道，“不过我相信最后的结果会告诉我们这一切都值得。”

洛以柠按下签字笔，点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签完合同，工作人员又原路将洛以柠和徐莉送到停车场。

洛以柠想不到会这么顺利，坐在车里拿着合同看了又看，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做荒唐的春秋大梦。

徐莉比她还高兴，“等你火遍大江南北，黑子就只能啪啪打脸了，想想就解气。”

洛以柠顿了下，直勾勾地盯着徐莉，“莉莉姐，一个刚注册的微博小号突然涨热度上热搜一位是正常的吗？”

徐莉摇头，“当然不正常。”

下一秒，她明白过来洛以柠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你还在想林冉那事儿？”

洛以柠：“嗯。”

那天，林冉在食堂自曝，她没多想就把一满杯的冰水泼了上去，林冉那水鬼一样的表情堪称精彩。

解气归解气，可从食堂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琢磨，林冉区区一个素人，用小号随手一发就拿热搜一位，有些蹊跷。

然而，洛以柠在圈里从来都是低调做人，她想不到自己还能惹了谁。

复盘了一个星期无果，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徐莉捏住了下巴，刚才还满是喜悦的脸色倏然转为凝重，“你现在空有一个热度，甚至拿不出一个作品，能挡到哪个人的路？”

她说的是大实话，不免又引起了洛以柠新一轮的担忧。

她皱了皱眉头，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水汪汪地凝视着徐莉，郑重地说：“《毒苹果》，我一定会好好演的。”

*

接下来的一整周，洛以柠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给本科生上课、开组会、做课题，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室泡着。

《向往的offer》已经拍摄完成，就等着剪辑播出；而新剧尚未进入宣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休息机会，能够不被外界的纷扰打乱。

“……在进行地理空间数据分析和可视化时，我们经常需要将这些球面坐标转换为平面坐标。这样的转换过程被称为地理数据的投影……”洛以柠踮起脚尖，指着大屏幕上高处投影出来的一个概念，详细地解释。

台下的学生目不转睛地听她的讲解。

“目的是在将球形地球表面映射到平面地图上时，保持地图上的地理特性，如距离、面积、形状，尽量与实际情况相符……”

“叮铃铃铃——”

洛以柠正讲着，下课铃不懂事地大叫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声音。

她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对台下道：“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

学生们都恋恋不舍地起身。

人群里有一多半都是陌生面孔，全是其他学院过来蹭课的。

洛以柠无奈地把他们送走，对着过来找她的段慧月摇头，“他们要是和喜欢我一样喜欢GIS（地理信息系统/科学），咱们的学科也不至于这么冷门。”

段慧月拍着她的肩，“因为你，今年本科报进来的肯定爆炸多。信我。”

洛以柠收拾好教具，和段慧月一道回了研究室。

脚刚刚迈进门槛，洛以柠就察觉出不对劲。

室内的气压极低，众人都低着头，打字比平时轻了不知多少倍，一副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洛以柠的目光扫了一圈，原来是博导空降。

“戴老师，您不是今天不当值吗？”洛以柠强装镇定，面带笑意着进了门。

戴晓明教授年过五十，头发白了大半，向来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然而就是这个温和的小老头，正表情僵冷地瞅着洛以柠，让洛以柠后背冒出了阵阵寒气。

“学院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戴晓明将一叠纸扔在洛以柠的桌子上，“说是你的生活作风与你的身份十分不相符。”

洛以柠：“什么？”

教授指了指桌上的纸，“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都不能再上课了。”

洛以柠一把抓起那叠印着密密麻麻汉字的纸一张张翻了过去，指尖像是摸到了寒冰，颤抖不止。

举报信里说，陆云望早有青梅竹马，洛以柠是个趁虚而入的第三者，而如今白月光已经回国，洛以柠还缠着陆云望不放，严重影响了学校的形象。

手里的纸被过大的力度弄皱，洛以柠却强忍着脾气，没有发怒。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青梅竹马，”洛以柠求助似地对教授说，“戴老师，您知道我的为人。”

段慧月看着手机惊呼出声，“柠柠，快看本市头条。”

洛以柠丢下举报信，拿过了段慧月的手机。

本市的热搜头条是来自本地最大报社《江洲晚报》娱乐版块的一线报道，图文并茂地描述了宋菀徽回国并与陆云望见面一事，还翻出了两人童年时代的合影，洋洋洒洒的万字长文起底了双方的多年交情。

评论区：“哦哦哦哦哦什么白月光回国戏码啊啊啊！”

“青梅竹马怎么会输给天降！”

“我就说洛以柠和陆云望不像是真的。”

教授无可奈何地说：“洛以柠，学校是做学术的地方，容不得混乱。”

洛以柠满腹的委屈，但并不敢忤逆一手培养她至今的教授，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咽下苦水。

教授交待了调查的时间就走了，洛以柠和段慧月一直将他送到学院门口。

段慧月：“你打算怎么办？”

洛以柠一言不发，素净的脸阴云密布，一双桃花眼里光芒黯淡。

徐莉的电话打了进来，逼迫着洛以柠不得不面对棘手的现实。

“《毒苹果》剧方很关切这个状况，”徐莉语气沉重，“如果不能洗清，只怕……”

*

“我回国待几天就回伦敦，所以甚至没让其他人知道。”宋菀徽双手撑在陆云望的办公桌上，一脸愠怒，“《江洲晚报》弄得满城风雨，我就不困扰吗？”

陆云望捏着鼻骨，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根昂贵的钢笔，缄默不语。

新闻刚发出来，公关部门就敏捷地采取了行动，联系《江洲晚报》的编辑部，要求撤下此等混淆视听的报道。

但对方声称这是接到了内行人的真实爆料，并非谣言惑众，卓锐没有立场迫使他们删除文章。

卓锐固然是江洲最大的集团，可《江洲晚报》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若是严词拒绝，卓锐也很难压下热度。

陆云望一般不会掩藏情绪，向来是有话直说，没少在公司发过火。

像现在这样抿着唇神色难看比他直接拍桌骂人还要恐怖一百倍，连应对自如的陆星泽都有点慌了。

陆家奉行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万事都细心谨慎，担心被舆论裹挟从而影响了判断。这是低调多年后第一次被在公众面前扒得这么清楚。

当然，陆星泽深知，陆云望这么生气，是因为这篇报道触到了他的逆鳞——它详细描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火灾。

这不光是陆云望，更是整个家族的一块伤疤。

二十多年过来，还丝丝渗着血。

打破一室寂静的是推门声。

陆云望抬眸，长睫的阴影从眼下移开，露出了他黑白分明的双眼。

徐莉：“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陆总，能借用您几分钟吗？”

陆云望放下钢笔起身，穿着黑色西装的颀长身影穿过了房间，来到门外。

门一打开，他和站在走廊上的洛以柠四目相对。

绷紧了一整天的神经无端松弛了半分，他问：“找我什么事？”

徐莉将企划案拍到他手上，“为了应对这次传闻，我决定安排你俩拍一个情侣日常vlog来回应争议。”

陆云望神情复杂。

但耐不住徐莉的催促，他翻开了策划案。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拍摄……”

“男主给女主喂一口饭，之后互相调侃……”

陆云望当场把策划案“啪”地合上，黑着脸递回去。

徐莉：“我知道我文笔是差了点，但你懂我意思就好。”

陆云望斩钉截铁：“不懂。”

徐莉：“……”

洛以柠推开徐莉，面对着陆云望鼓起了掌，“看来这传闻是真的了。你可真行。”她转头，对徐莉道，“莉莉姐，我看我们也没必要硬演，不如发篇长文，就说我被骗了。”

陆云望的嘴角绷了起来。

“到时候卓锐的股价应该会稍微跌那么亿点点。”洛以柠捏起手指比了个动作，“不过陆总财力雄厚，应该不会在乎。”

陆云望一把握住洛以柠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威胁似地低头逼近她，琥珀色的澄澈眼眸里倒映着洛以柠僵硬的表情。

“你，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