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周云朗的消息跳了出来。
“今天有个重要的例会实在走不开。礼物已经邮寄,注意查收。生日快乐,然然。”
呛人的消毒水闻得我头直发晕。
息屏后,我把手机随意地扔进背包里,连同刚拿到的药盒以及周云朗那例行公事般的祝福。
他的借口总是这么千篇一律。
上大学的时候是研讨会、竞赛、学生会活动,接着是出国加上本硕连读的七年;再后来他回到京山,进入自家的周氏集团后的三年更是有数不清的事情让他连轴转。
家门口的鞋架上,那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烫金礼物盒里不用猜也知道是一瓶香水。
拆开包装,那瓶香水被随手搁在了厕所的置物架上。
热了半杯牛奶喝下去,身体突然开始犯困。
整个人蜷在沙发上,直至眼皮也越来越重。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阿朗问我:“最近好像总是很容易困呢。”
“嗯。最近睡得很差,日夜颠倒久了就这样了。”
磨毛的墨绿色格子家居服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气味,让人莫名心安。
我倚在阿朗的腿边喃喃地答着,不用睁眼也能想象出他此时眼底的温情。
“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乖乖睡一觉,好不好?”
“嗯。”我轻轻点头,小猫似地用脸蹭了蹭身边人的腿,渐渐失去意识。
……
梦里,我似乎又变回了温星然。
不是孤儿温然,也不是就连报考哪个大学都不能随着自己心意的温然。
在梦里,我依旧是周云朗最要好的小青梅温星然。
我们在郊外的别墅里一起过暑假,我听周云朗弹钢琴,他陪我在舞蹈室练芭蕾。
夏日晴朗的夜空,我们手拉手在草坪上找萤火虫和星星。
“天空万里无云谓之晴,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肯定很多星星的!”
“哎呀阿朗,你就别伤心啦,下次比赛你肯定能拿第一的,待会要是阿姨来了罚你练琴的话我陪你一起怎么样?”
小小的阿朗坐在钢琴前的半个身子已然朝向站在窗外向他发出邀请的我,闻言后,一双澄澈的黑色眼睛里闪着的郁色才暗了几分。
带着热气的晚风灌进我们宽松的衣袖,蝉鸣个不止,几乎就快要没过人声。
但我还是听见了阿朗说的那句:“温星然,你要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熠熠晚星中,季夏夜里那句儿时的约定犹在耳畔。
因为这个约定,即使在面对周母开出的条件时感到受辱,可当脑海中浮现出阿朗那张稚嫩清秀的脸时,我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记忆里,小小的阿朗拉着我的手,永远都是一副眼神温柔而又坚定的样子。
好像只要想到他,即使多么无助绝望,我也总能再生出那么一丝力气,重新站在这世界总连绵不绝的暴风雨面前。
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的,会永远陪在对方身边的。
……
“二十万,包括你大学四年所有的生活费加学杂费。”
“黎城是个好地方,听说那儿的海景很美,黎大也是个不错的学校。”
看在温周两家多年的交情和合作的份上,周云朗的妈妈给我这二十万资助我读完大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温氏垮台,在京山谁不是避而远之。
我和周云朗原本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之前是好事一桩,而现在就连周家也唯恐避之不及。
我明白周母的意思。
周云朗是周家独子,从小就受到母亲的严格要求。
小时候周云朗的行为举止就都有定数,他因此很少笑,对什么事都一副淡淡的样子。
后来,温周两家开始有了合作,大人们的应酬交际间阿朗也总是只会愣愣地跟在我后面,从不主动说一句话。
于是我常对他说,阿朗,你要快点长大,等长大了就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阿朗,你要快点长大,长大到推秋千的时候手都不会酸就好啦。
……
阿朗,等长大就好啦,等长大到我们都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啦。
离开周家的那晚京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小时候我们常在那荡秋千的院子里,仰头望向二楼还亮着灯的周云朗的房间,直到手脚都冻僵到失去知觉。
高考将近,阿朗为了和我一起报考京大还在加紧地复习。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不可能陪着他去看京大的银杏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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