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六月IH预选赛,七月底IH正式比赛,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一样。

彩在决赛开始之前暗戳戳地把Gopro(一种运动相机)戴在身上,心想,你不准备拍我就不拍了吗,我还偏要拍。结果被指挥发现并臭骂了一顿。

高年级的野坂学姐,也就是现任的吹奏部部长兼小提琴首席,第一时间出来打了圆场,解释说彩也只是为了记录下排球部的英姿而已。

她主动提出替彩保管相机,指挥也只是个高二学生而已,便不再多说什么。反倒是梅崎绯很不满地嘀咕几声:“那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要不是小笠原老师生病了,哪里轮到他来指挥。”

彩心音被一顿骂也没生气,只是有点可惜没拍完,听到绯的话后,下意识问:“小笠原老师怎么了?”

就在这时,靠近走廊的吹圆号的女生插了句话:“据说是急性阑尾炎,请假电话都没来得及拨出去,就被拖到医院了。”

这似乎深知内情的口气一下子引起了她们注意,彩和绯的脑袋齐刷刷转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梅崎绯问。

圆号女生笑眯眯的,“因为那会儿我和小笠原老师在一块儿啊。”

彩“哇”了一下,“那场景岂不很吓人?”

圆号女生说:“还好吧,还是我打请假电话给长岛老师的时候比较吓人。”

设想了下情景,彩和绯差点没忍住。

长岛老师是吹奏部的另一位指导老师,相比和善可亲的小笠原老师,他可是出了名的嘴碎爱抱怨。就连外部的人都把“那个吹奏部的长岛老师可真吓人啊”挂在嘴边。

圆号女生名字叫水野和奏,据她所说,乐器比起其他的还是要简单多了,相比跳舞啊运动那些,但她的唯一失误在于选择了圆号这种「费气」的乐器。

“早知道我也应该弹钢琴的。”听到梅崎绯的介绍后她这样说,“要不然就拉拉提琴好了,最好是大提琴,管乐器可真是费人啊!”水野这样抱怨着。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拉拉队开始的时候,水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她口中嫌弃的样子。

彩心音边吹边看场中的情形,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场面便全是拉拉队之间的对决。

井闼山的拉拉队,和其排球部一样,完全是强校的规模,一时间彩甚至觉得,整个体育场馆都弥漫着乐团的声音。

就像被淹没了那样。

而当比赛开始之时,无论是观众还是应援者本人,心神就只能被场中之人所吸引了。

预赛开始之后,彩便一直坐在观众席观看佐久早的比赛。

「怪物」,她听到别人这样议论他。

然而,相比于一场大放光彩的比赛,佐久早更多的是像平时那样,不声不响的,平静的强大着存在于18×9的球场之中。

彩作为从预赛看到决赛的人,对此最有发言权了。

决赛是难得的能打上五场的比赛——这个是彩特意问过对排球有了解的部员才知道的。然而好不容易等到这会儿,甚至比赛都结束了,佐久早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

彩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他的出汗量比平时多了不少,胸膛的起伏也不平缓,但并没有什么很累的样子,更别提彩一直期待的「累垮佐久早」的表情了。

“啊……失望!”彩抓住额头,收起双簧管的时候都用力过度。

“你在看谁啊?”

“佐久早啊!”彩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上梅崎绯和水野和奏似笑非笑及好奇八卦的表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四周都是欢庆声和喊叫声,她们的交谈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中并不起眼。然而彩听得清清楚楚的,水野的小声提问:“我听说你和排球部的王牌从初中起就在交往,是真的还是假的?”

彩心音有些厌倦解释这个了,语调悲伤:“假的假的,fake news,fake news啊!”

她想问,没人发现佐久早很烦她,甚至有可能讨厌她吗?

连她的应援他都觉得烦了,在他眼里,恐怕死活都不想跟她扯上关系才对。

水野:“那你也不是为了他,才考进井闼山的喽?”

彩心音匪夷所思,这时才意识到,谣言可能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形式在传播。

她还想说什么,这时一阵爆发的掌声充斥了耳朵和大脑,阻碍了她想说的话,她头疼道:“为什么这么吵?”

水野和梅崎各自瞥来同情和不理解的目光,纷纷站起来同时鼓掌,“因为井闼山夺冠了啊。”

井闼山,夺冠。

仿佛印证这句话似的,广播在这时开始播报井闼山夺冠的消息。

彩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黄绿色运动衫一个接一个地领赏,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就连佐久早的表情也很轻松,嘴角带着含蓄的微笑。

啊……

彩的脑袋仿佛被灵光一点而过。

如同黑夜里破晓的那道白光,如同旅人在茫茫雾障里穿梭,最终穿过森林迎来了晨阳,彩的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好像一个闭上眼睛行走的人,终于睁开眼,看清了脚下的悬崖划开的天障,相距那么远,清晰地横亘在中间。

冠军,全国级别大赛的冠军。原来佐久早打的,一直是这种程度的比赛吗?

在这之前,她一直听说他有多厉害,知道他似乎是很被人忌惮的那类球员,但直到现在,彩脑袋里那点模模糊糊的意识才终于清晰起来。

佐久早,真是了不起啊。

所以说这么了不起的人,看到身边的人会不会觉得他们很普通呢?这个就是佐久早嫌弃她的原因吗?

她晕晕乎乎的,差点撞上了人。

“古森同学!”彩清醒过来,“今天的比赛真精彩啊,恭喜你们优胜。”她的视线上移,忽然发觉一个事实,“你好像又长高了。”

“诶,是吗?”古森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转移话题,“谢谢你们的应援,我在下面听到很大声呢。虽然我也不懂拉拉队和吹奏乐啦……但是很高兴。”

彩心音看到他的耳朵粉红,不自觉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古森见没有回应,连视线都投过来时,彩猛地一个激灵,嘴门把不住道:“哪有哪有,毕竟我们一直在排练嘛。这也是吹奏部每年都在做的事,能亲眼看到排球部优胜真是太好了。”

她有些语不着调,古森并没有在意,只是宽和地笑了笑。

彩暗自松了口气,这时听见他骤然问:“看了我们这么多场比赛,感觉怎么样?”

“诶,诶?”彩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

古森笑了:“别那么紧张嘛,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古森说得很轻松,但表情却还是等着答案的表情。

被比赛的球员当面问了,彩总不能说,自己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发呆,甚至边吹边走神,直到决赛才有了那么一点实感。

她心里抓耳挠腮的,很想组织语言,甚至急得想把古森打包丢回排球部大巴。

“我觉得…挺好的,比赛很精彩…大家都很厉害……”在古森过分真挚的眼神下,彩放弃了挣扎,“那个,我其实不太了解排球,只是跟着瞎看而已。”彩老老实实地说。

“抱歉,你一定觉得我很坏吧。明明大家这么认真。”

古森却说:“认真吗,其实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认真的。”

这答案超乎彩心音的意料,她怔怔地看着古森继续说:“排球部有那么多人,正选,候补,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抱着拼尽全力的想法来打球吧。就像你们吹奏乐部一样,想必也会有那种情况,只是作为爱好吹吹看——这样吧。”

古森那双偏圆的棕色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十分可爱的样子。彩却有些汗流浃背了,她总不能说,你说的那种人就是我吧。

古森似乎并不是期待着她的回答才和她对话,因为他很快继续说:“如果你说的人是圣臣,那么是的,他就是那种认真的人。”

“一旦开始打排球就不会轻易停下,每一处细节都做到最好,不想有分毫的人力范畴内的失误。尽可能地,在他能做到的范围里……拼尽全力。”

当他说出“拼尽全力”四个字时,彩的心好像被无形的拨动了一下。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物质在流动,这让这片空间一下子变得氧气稀薄起来。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略沉的氛围,古森的语调变得轻快:“那家伙就是这种人啊,从一而终的执着有时候让人觉得甚至有些可怕,谨慎的程度有时候甚至到了消极的地步。”

他眨了眨眼,“抱歉,突然说这么多,是不是吓到你了?”

彩还在消化他说的内容,反应慢了半拍说不会。

有片刻的沉默,彩还是没有忍住,直白地反问:“但是,那个不就是佐久早圣臣吗?”

古森愣住了。

他和她对视,那双莓红瞳孔里写着直白的不解。

没错,佐久早谨慎,注重细节,对自己自律的同时也不曾苛求过他人(除了彩),虽然讨厌别人的接触,但彩的每一次靠近,他都是在消极的抵触中「接受」了。这才彩的眼中,至少算作「接受」,虽然不是良性的。

彩心音吐槽:“要是那家伙主动来和我说,「我们交朋友吧」,这才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事情好不好。”

“佐久早本来就是这种生物啊,讨厌人群,不喜欢主动和人接触,也不喜欢别人来和他主动接触。”

“但是这个不就是佐久早这人嘛,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啊。”彩捏着下巴,四十五度角朝天空沉思。

古森维持着怔愣的身体片刻,随后放松地笑了一下,“啊,这样啊,看来是我多虑了。”

彩心音有点疑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古森同学的脑子里肯定经过了什么思考。不过光是推理这个的复杂程度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彩从来不对自己的脑细胞过分苛求。

她假装自己理解了情况,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古森的肩膀,“我啊,早就知道佐久早烦我了。要不是我天天去烦他,他也不能有机会认识我然后烦我对不对?同理,我都这么烦他了,他怎么可能不烦我呢?那我接近他,岂不是没有得到任何收获吗?至少他没有无视我啊。”

说完,她点点头,背着琴包去吹奏部集合了。

徒留原地的古森,目瞪口呆地张大嘴。

彩的心态belike:打一杆子,你得给我掉东西下来。至于掉毛毛虫还是掉枣那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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