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安翊不停地叫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身子蜷缩着,感到寒冷又孤单。
不知何时,黑暗中飘来一团白光,依偎在安翊身旁。
你是谁?为何也在此处?
白光团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不知为何,安翊心头渐渐涌起一阵暖意,他自言自语似的,与白光团说了许多话。
过了许久,远方传来一束明亮的光,打破黑暗。
……
安翊醒了,他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梦,梦里的他总是孤身一人,会遇到一团陪伴他的白光,等到光亮来临,梦便醒了。
安翊坐起来,深深呼吸。
自从得知去灵之岛的方式,他与金逾日夜兼程赶路,仅花了一周,便来到千树岛附近的临渊镇。
到达临渊镇当晚,安翊决定休整一番再启程,于是住进了镇中的一家客栈。
他缓缓站起身,张开手拉伸,随后,掀开斗篷,拿出那本《三界谈》。
翻看前面几页,是一些关于青陆的描述,这些他大概都了解,便觉得无趣,于是倒过来,从后往前看。
那些描写深渊和灵之岛的文字,倒是有趣了,只是——
“灵之岛有口口之灵,口口非凡口且口口,灵术口口,灵力口口……”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许多奇形怪状的生僻字夹杂在段落中间,阅读着十分吃力。
这恐怕是某些古文字,他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这叫他如何读懂。
安翊正迷茫着,还没想明白,思绪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安翊,你醒了吗?”
屋外传来金逾的声音,安翊合起书,走上前开门。
“找我何事?”
安翊默默问,却看见金逾身后站着两个陌生人。
没等金逾说话,其中一个陌生人先开口:“安公子好,在下麦冬,此为我兄长麦青,我们有件事情,想请安公子帮忙。”
安翊并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在外闯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看着少年满脸真诚的模样,安翊没有直接拒绝,先听听是何事吧。
四人在客栈中找了处地方坐下。
“此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了。”麦冬为众人添上茶水,继续说道,“我与兄长因一些事情,需要去深渊探险,因而报名加入了探险队。队里要求成员皆善箭术,我与兄长便日夜苦练进修箭术,可近日,我们却发现自己的射击水平突然下降。”
麦冬望向金逾,又看了看安翊:“我们方才正在楼下讨论此事,一旁的金公子听闻,便说安公子是箭术高手,可以托你帮我们看看。”
像是怕安翊拒绝,麦冬又补充道:“作为答谢,我们会给二位报酬的。”
“我也不是箭术高手,碰巧学会罢了。”
安翊说此话,绝非自谦。虽然他赢了箭术比赛,但他纯粹属于天赋型选手,射箭毫无技巧全凭感觉,自然更不知该如何教导他人。
不过弓箭射不好,有时候也并非是自身的问题。
“让我看看你们的弓。”
麦冬听闻,笑着点点头,立即将两张卸了弦的弯弓递给他。
安翊接过,装弓上弦,将弓水平放置一看,便发现两个弓梢不在一条直线上,再看另一张弓,也是如此。
“你们的弓偏梢很严重,这样是射不准的。”
“如此说,并非是我们退步了?!”
“嗯,可以换弓再试试。”
见麦冬笑容满面的模样,安翊有些好奇,俩兄弟穿着体面,看着也不缺财物,为何要去深渊冒险。
心里想着,他便问出口:“听说深渊十分凶险,你们为何要去冒险。”
麦冬一怔,眼里的光暗了些,缓缓道:“嗯,深渊是很危险,传说有能让人当场毙命的毒草,还有化成人型来迷惑人的怪物……但是为了……”
“我们该走了。”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麦青,此时开口打断了麦冬的话。
麦冬看向麦青,默默噤了声,随后,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钱袋,递到安翊手上:“多谢安公子!我们立即去换把新弓,告辞。”
没等安翊回应,兄弟俩快速走出客栈。
应该是为了很重要的事吧,否则为何要以身犯险。
安翊看着愣在原地的金逾,将那袋钱扔给他。
金逾一惊,慌忙接过钱袋,一脸疑惑:“为何给我?”
“就当是你的引路钱吧,收拾行李上路。”安翊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两人出了客栈,才发现街边热闹非凡,卖花灯的,卖桂花酒的,还有一串串立在路中央的灯谜牌子,牌上写着醒目的“仲秋喜乐”几字,无处不在散发着节日的欢悦氛围。
然而,对比地上的喧闹,天上却是黑云密布,空气中也满是潮湿的气息,彷佛在酝酿一场大雨。
“安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你为何要去千树岛?”
同道而行的这段时间,金逾从没问,安翊也一直没与他提及找人的事。
去寻人?似乎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人究竟在何方。
“想去便去了,没什么理由。”
金逾看了安翊一眼,没再追问。
走了半晌,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穿过一条条幽静小道,来到码头边。
安翊站在码头的台阶上,环顾四周。
远方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近处雨滴落入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岸边有设数根系船柱,但诺大的码头,却没有停泊一艘船。
看见安翊低沉的表情,金逾惭愧说道:“我只知道去千树岛要从此处乘船过去,其他便不知了。”
乘船,船呢?
安翊四处张望寻找船只,突然,身旁走过一个卖蓑衣的老翁。
“老人家留步!”安翊叫住老翁,没多考虑,迅速从怀中掏出钱币放入对方手中,“你知道此处附近哪有船只能去千树岛吗?”
听闻安翊想去千树岛,老翁放下蓑衣担子,一脸不可思议:“年轻人,你是外地来的吧,这千树岛可不是常人能去的,有船也去不成啊。”
安翊一顿,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金逾,随后,帮老翁拿起担子,领他到不远处的茶棚坐下,又拿出一袋钱给他。
“老人家,你再同我讲讲吧,我千里寻来,只为去趟千树岛。”
老翁看着安翊诚恳的样子,叹了口气,轻声说:“你若实在想去,也不是全无办法。千树岛是育树之地,那些负责保护树木的护林员,每隔一阵便会乘船上岛巡查,你若能躲过守卫登上船只……”
说着,老翁又指了指天边:“闻说因怕大雨毁坏树苗,他们今日便要出发,此刻,也该是启程的时间了,能否把握机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老人家。”
正如老翁所说,不一会儿,雾中驶来一艘大船,停靠岸边后,数个手握长枪的守卫陆续下船,交头谈了几句,便候在舱门两侧齐整待命。
此时,安翊和金逾正远远地蹲在一颗大树旁,看着躲不开的守卫,安翊轻言:“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趁乱悄悄上船?”
金逾快速摇头,不知是想表达做不到还是行不通。
“等等,有人出来了。”
忽然,船上走下来一人,看穿着像是守卫首领,那人走到岸边,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旁人,便走到茶棚处坐下。
看清那人面孔的那一刻,安翊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上船方法。
突然间,安翊将金逾推出去,喊了一声快跑,紧接着溜进小道中。
金逾惊吓地看了那人一眼,匆匆跟上安翊。
“何人在那!站住!”
那人追过去,却没想正中了安翊的圈套。
安翊躲在墙角,见那人过来,迅速用斗篷蒙上他的头将他一掌打晕。
掀开斗篷的时候,安翊再次惊讶:这张脸,太像金逾了,除了身材比金逾高壮一些,其他简直与他如出一辙。
“你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金逾窘然笑了笑,没回答。
安翊将人拖到边上,快速脱下那人衣服递给金逾:“穿上,领我上船。”
换上衣服的金逾,与那人更相似了,安翊信心满满,教金逾说了几句话,两人便朝大船走去。
就在两人走近大船时,一群穿着统一的人也开始上船,他们身形健壮,背绳戴器,应该正是老翁口中的护林员。
安翊淡定走在金逾身后,跟着他顺利走上船。
可刚上船,安翊突然被船上的一名守卫拦住。
“长使,这是?”
“他是新来护林员,大雨人手不够,临时添的。”
安翊顺势点了一下头,与守卫打了个照面。
守卫看了看金逾,迟疑片刻,但最终还是放安翊进去。
随后,两人一同走进休息舱,没过多久,船驶出码头,向千树岛出发。
“唉,偏偏是今夜下大雨,我原想着与妻儿赏月喝酒的。”一个年纪稍大的护林员叹气道。
“可不是吗,仲秋十六,谁不想与家人团聚。”另一个背着长棍的护林员回应。
“咳咳。”身旁的大哥立即拍了一下那人的长棍,“轻声点儿,没瞧见首长坐在旁边吗?”
安翊和金逾在旁边听着他们聊天,为了不露马脚,皆沉默着不说话。
入夜,雨势渐渐变大,船在水面上也愈加摇晃,颠得安翊有些心神不宁。
看护林员和守卫的状态,应是没多久便可到达千树岛,再忍忍,忍忍便到了。
安翊屏息凝神,在心中祈祷一切相安无事,然而下一刻,金逾忽然被守卫叫走。
看着金逾离去的背影,安翊的不安感瞬间涌上心头,直觉告诉他,此刻他必须离开休息舱。
安翊未犹豫,抬脚便走出休息舱,饶了几道弯,他来到船侧走廊,透过边上的窗户,似乎在大雾中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岛屿。
见状,他笑意浮上眉梢,谁知此时,通道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两个守卫,指着他大喊:“就是他!快抓住他!”
果然还是暴露了!
安翊来不及多想,立即向另一侧跑去。
他在走廊尽头拐了一个弯,还没甩掉身后的人,前方又传来守卫的声音,只能往上跑。跑向低层甲板的出口,而甲板上俨然也有巡逻的守卫,于是他停顿脚步,从侧边的窗口翻出去。
此时外面的天气比他想象中的恶劣,大雨夹杂着狂风,雨水又从四面八方打来,像是要将所有东西都吞噬淹没。
眼看身后的守卫越逼越近,他手脚并用迅速向上爬。
可就在他马上爬到上层甲板时,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上如挂铅一般快速下沉,最后,他仅靠一只手抓住上层甲板的边缘,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安翊!”
金逾不知何时出现,紧紧抓住安翊的手。
“抓紧!不要放手!”
雨水胡乱拍打在安翊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费力地看着金逾慌乱的表情,又转头看向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岛屿。
刹那间,安翊奋力将金逾的手挣开,无声坠落,消失在大雨中。
“安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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