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布庄,大门却被一层金光笼罩,关合紧闭着。
安翊走上前,欲推门而入,被身后的白桃拦住。
“安翊哥等等,这是岛主的治疗术,现在不可贸然闯入。”
安翊回头问:“要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岛主只是传出话,让我去找你们过来。”
白桃看向门口,忧心忡忡。
“灵树。”冷清舒看向屋前枫树,淡言,“枫叶不再衰落,人便无碍。”
听见冷清舒的话,两人纷纷抬头朝枫树望去。
昔日娇艳似火的红枫,如今风采所剩无几,暗淡无光的叶片并非自然飘落,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褪色枯萎,仿佛是在慢慢献祭自己的生命,守护与之捆绑的另一方。
“如果你遇到了生命危险呢?”
“那我的树会拼尽生命救我,一直到死亡。”
安翊回想起那日与温老板的对话,一阵酸楚瞬间涌上心头。
人生树则生,树活人则活,灵族人的一生,与灵树共存,若非生命垂危,断不会自毁灵根。
此时,白桃突然失力般蹲下身,喉咙里发出一串串哽咽的声音。
“灵树已经开始枯萎了。”
“这个时候,最痛了……”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呜呜的哭泣声如同断断续续的琴声,飘荡在冷寂的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金光暗下,随后走出一人。
“岛主!温老板呢?”
白桃回身惊问,见岛主不说话,便急忙起身冲进布庄。
安翊也走上前,却被楚无言拦下。
安翊看向对方,只见那人阴沉着脸,发丝凌乱,半点不似往日从容和气的模样。
“岛主请让步。”
楚无言像是没听见安翊的话,一动不动。
安翊握紧双手,正犹豫着要不要硬闯,谁知下一刻,一人抢先一步动了手。
刹那间,冷清舒飞针击向楚无言,逼人让步。
不料楚无言迅速闪避,同时抓住安翊的肩膀,将人带往空中。
冷清舒反应追去,在半空与楚无言空拳对抗几个来回后,强势将安翊夺回。
灵族之间的打斗不仅快如闪电,而且威力无边,两人交锋的过程,安翊根本插不了手,只能任由他们相互斗争。
冷清舒一边护着安翊,一边回击楚无言。
而楚无言也没出死手,只想将安翊掳走。
双方谁也不让谁,最后双双落地。
“你为何要出来。”
楚无言看向安翊,怒目质问。
果然是他。
此前仅是猜测,如今便是对方主动承认了。
捣乱的白猫,诡异的黑洞,甚至是深渊村的金色天帐,天梯上的金光结界,都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人设下重重圈套,处心积虑将自己困在深渊,可安翊看着他发红的眼眶,一时竟哑了口。
他面如死灰,满目憔悴,像碎了心,流了很多泪。
寒风吹过,飘来一片残败枫叶,安翊不禁想起那个布庄里的梦,梦里之人,至亲之人,一人已故,一人昏迷,他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叶落尘埃,安翊垂下头,颤声问道。
“温弦,他怎么了。”
听到那人的名字,楚无言双唇颤抖,但闭口不答。
安翊抬眸,情绪突然失控,放声大喊:“我问你他怎么了!”
一霎间,楚无言也接近崩溃地怒吼:“你为何要出来!”
“我为何不能出来!”
“你生来便该待在深渊!”
生在深渊,就该老实待在深渊。
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是安翊对乘黄兽说的话,如回旋镖一般扎回了自己身上。
兜兜转转,几经波折,灵族也好深渊族也好,他们并非是要他的命,而是要他久蛰深渊,不得出世。
事到如今,安翊即便再迟钝,也猜到了一些实情。
但是……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说着,安翊不屑地看了一眼楚无言,紧接着靠近冷清舒,牵起他的手。
他历经磨难逃出深渊,一步一坎坷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些袖手旁观、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左右他的人生。
楚无言见状,不知是受到了刺激还是怎的,忽然开始嗤笑。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我来告诉你,你……”
“够了,我不想知道!”安翊怒斥着打断楚无言,“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不是普通人,为了大局我应该听从你们的安排,不该私自行动吗?”
“……”
安翊顿时感到头疼欲裂,抬起一只手捂紧头部。
冷清舒察觉到他的异样,回手将他握紧。
有了冷清舒的支持,安翊抬眸看向那人,语气低沉而斩钉截铁。
“不论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恕我不能奉陪。”
一时间,楚无言笑意尽失,他盯着安翊,神情中带着悲愤与失望。
“你不该如此自私。”
安翊听闻,却忍不住笑了。
“抱歉岛主,不是人人都想做无畏的英雄,我只想做我自己。”
“即使会有更多人陷于苦难,你依旧不改选择吗?”
声音不大,却震耳发聩,直击灵魂。
两人沉默对视着,片刻后,屋中奔出一人。
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为何氛围完全变了?
不明所以的白桃匆忙跑到几人中间,扫视了一圈,随后走近安翊,轻声问道:“安翊哥,你们在吵架?”
安翊点了点头,紧接着问话:“温老板如何?”
“温老板睡着了,但是,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他好像,不愿醒来……”
白桃说着,默默看了一眼楚无言,似乎有话想说,可始终没有开口。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楚无言,此时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黯然转身,抬头看向枫树,又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出三个字。
“你走吧。”
不知楚无言为何突然改变想法,安翊忧心问道:“温老板……”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安翊看到楚无言握紧手中红绳,直径向布庄走去,与此同时,一只白猫从树后跳出来,跟随楚无言进了屋。
“就这么放他走了?”白猫问。
楚无言看着双眼紧闭的温弦,缓缓低下身,伏在他身旁,像是当他还清醒着,轻抚对方发丝,轻声说道。
“你放心,我放他走了。”
楚无言妥协了,放弃了用强权去逼迫安翊,可理智告诉他,如此一来,事情不会变简单,只会变复杂,他不忍欺骗温弦,不论温弦能不能听见,他总要说明白。
“但是,不论走到哪里,他终会知道他的归处。”
布庄外,安翊抓住白桃,认真询问。
“温老板为何会昏迷?”
白桃听闻,正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谁知安翊忽然抓紧了白桃,惊异地眨着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眼中星眸异常闪烁。
“你不用说话,我能看见。”
说着,安翊闭上眼睛,霎那间,眼前出现画面。
他像是读取了白桃的记忆,身临其境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
……
清晨雾散,白桃迎着冬日暖阳,哼着小调,一路蹦跳,兴高采烈地踏进布庄。
“温老板!你怎么又喝醉了!”
白桃拿出温弦抱在怀里的酒,喃喃道:“你少喝点,脑子会喝坏的。”
温弦迷糊地睁开眼睛,笑着应答:“坏了正好,要是能忘掉那些烦心事,就更好了。”
“温老板,你在胡说些什么,快起来,我今日来,可是有大事要和你说的。”
白桃手上使劲,将温弦扶起来。
“嗯?什么大事?”
温弦不太清醒,但是一听是大事,立马竖起耳朵。
白桃笑了笑,先是退后两步,接着张开手原地转一圈,最后认真地说:“温老板,你帮我做一套成年新衣吧。”
温弦顿了顿,随后扑哧一笑。
“你不是还没成年吗?着什么急,过两年长个了,再做不迟。”
此时,白桃看向自己,笑容慢慢褪去,支支吾吾着开口解释:“温老板,其实,我已经快成年了……我小时候,休眠了两年……”
“父亲那两年一直没来看我,我的岁数便被记错了……”
眼看气氛逐渐冷下,温弦话锋一转。
“那你还真是不长个啊,快成年了还像个小丫头。”
“温老板!”
“同你说笑,别生气,喜欢什么颜色,我给你做。”
“粉的!”
话音刚落,一套桃粉色新衣出现在白桃面前,不仅颜色清新美丽,形制也别致亮眼。
白桃拿起衣服,指着衣襟上的晶莹花珠兴奋说道:“真好看,一闪一闪的,就跟岛心的花丛一样~”
温弦原是昏昏沉沉地撑着手坐着,可听到这句话,眼神瞬间一变。
“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到衣服真好看。”白桃一边夸,一边将衣服放身上比划。
温弦站起身,抓住白桃的肩膀,神情严肃问道:“你说岛心花丛在闪?”
白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迟疑着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闪的?”
“大约是在傍晚时分,我近几日路过,都有看到。”
温弦听闻,更是激动:“大概会闪多久?”
“我也不清楚,半个时辰应该是有的。”白桃摇着头回答,皱起了眉。
温弦连忙放开手:“抱歉,抓疼你了。”
说完,温弦走到门前,望着枫树,久久不再说话。
“温老板,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
温弦看向白桃,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
“丫头,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晚风入夜,白桃根据温弦的嘱托,去找藤花小道找到楚无言。
“岛主!你快去救救温老板,他晕倒在外面了!”
白桃急促地说着,脸上慌张欲落泪。
楚无言虽惊讶,但依旧理智:“不可能,他……”
“我是在岛心看见他的,他昏迷前,让我把这个给你。”白桃打断楚无言,将一物交到他手上。
那是温弦平时别在腰上的红绳,只是被撕扯着断成了好几段。
一霎间,楚无言手上开始颤抖,下一刻便跃身飞向岛心。
……
“我骗岛主说温老板昏迷了,引他去岛心。”
“但是后来,岛主真的抱着失去意识的温老板,回到了布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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