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定是被那人偷走了。”
施雨久神色恼怒,愤愤道。
“为何要偷画。”
安翊不解。
施雨久看着安翊,解释道:“因为画中有几封信。沈晏同我说,那些信,是他留给自己的锦囊妙计,来日若是有需要,定会助他化解危急。”
化解危机……
安翊陷入沉思。
“那人果真不知羞耻,竟然还敢来偷画。”说着,施雨久挽起手袖,“你放心,今日即便是翻个底朝天,我也要从那人那里将画拿回来。”
“你知道那人在何处?”安翊疑问。
“那个人,你应该也认识。”
“……”
他也认识的人。上辈子害他的人。
果然,自小以来,便有人潜藏暗处监视他。
安翊沉了沉眼睛,缓缓道:“好,我先将木盒放回客栈,再同你去。”
两人出了酒窖,只听外面吵杂一片,几个伙计围成一圈堵了里院。
“都干什么呢!又在此处偷懒,月钱不想要了是吧!”
施雨久一声怒吼,几人听闻,纷纷撤退,只留下一个躺倒在地的伙计,一脸痛苦地扶着腰慢慢起身。
“你怎么回事。”施雨久问。
那人勉强站直,看了一眼安翊,如实说道:“方才那青衣公子出来,我只是想上前同他打声招呼,结果没走近两步,我就被莫名掀飞了。”
说完,那人又看向安翊,疑问:“安翊,那人真是神仙吗?”
“是。”安翊咬牙说了一声,紧接着往那人后膝踢了一脚,“别乱靠近。”
那人吃痛跪地,刚想破口大骂,但一抬头,看见安翊匆匆离开的背影,以及老板娘凶恶的表情,一口气生生咽了回去。
“老板娘,那人究竟是谁啊?”
施雨久听闻,忽然一愣,抬起头。
“是他的神,他的心上人。”
施雨久喃喃两句,回过神,又将伙计骂了个狗血淋头。
另一处,安翊快步奔回客栈,刚进门,便见到白桃百无聊赖坐在楼下喝茶。
“小白,你看到冷清舒了吗?”安翊冲到白桃面前,急切问道。
白桃被突如其来的人吓到,定睛一看是安翊,便缓下点头回应:“看见了,刚刚冷大哥才从外头进来。”
“好。”
安翊听了话,转身便要走,却被白桃拉住。
“等等安翊哥。”白桃忧心道,“我看冷大哥面若冰山,好像很生气的的样子,我同他打招呼也没理我,你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安翊点头,“嗯”了一声。
白桃无奈道:“你又胡说些什么了?都说了,光嘴上说没用,你要有行动啊……”
“我强吻他了。”
“强吻也不……”白桃瞪目,声音忽然提高,“什么?!你强……”
安翊垂眸,抱紧了木盒,缓缓说道:“我喝了酒,借着酒劲,就吻上去了……”
“干得漂亮!”白桃跳起,绕到安翊跟前,大笑道。
看见白桃兴奋地模样,安翊不由苦笑,低沉地说:“可是,我险些被打。”
白桃一顿,很快又安慰道:“那不是没打嘛,再说了,你迈出这一大步,被打也不亏。”
话虽如此,但是冷清舒当时的神情,安翊实在是有些后怕。
自从知道冷清舒护他,他时常胡说,偶尔放肆,可除了刚见面那回,他从未见过冷清舒如此生气。
“他现在,应该不想看见我。”
说完,安翊将木盒交给白桃。
“我还要出门办一些事情,这个木盒,你先帮我看着。”安翊朝门外走去,又想起什么,回头道,“还有,如果冷清舒出来了,你也帮我同他说一声,我很快回来。”
白桃一脸茫然,问:“你去哪里?”
“去找个人。”
出了客栈,安翊穿过一条街巷,又拐进一处偏巷时,便看见施雨久在前方等他。
两人汇合,一同往深巷走去。
路上,施雨久与安翊提起那人。
“那人是和沈晏一起来长梦镇的,那年,我只有十六岁……”
年轻时的施雨久,同父亲生活在酒馆中。父亲常年忙于酒馆生意,不得空管束她,使她即便到了该订亲的年纪,也还时常四窜疯玩,毫无淑女模样。
那日,春风和煦,她跑至西桥边放纸鸢,一个不小心,飞鸢断了线,落到一处空屋的房顶。
她望了一眼,随即攀上屋旁老树,往房顶摸去。
由于空屋常年无人居住,房顶满是青苔杂草,她还没摸到纸鸢,人先从屋顶滑落。
“小心!”
霎那间,她从惊慌中回过神,才发现有人扑来给她做了垫子。
“抱歉!”
她匆匆起身,那人也吃痛着缓缓站起,问道:“那是你的纸鸢吗?”
说话之人身形硕长,一袭素雅长衫,面容俊秀,却以薄纱遮目。
她怔了一会儿,才点头回应:“是。”
“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帮你取下来。”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声音:“还是我去吧。”
施雨久闻声看去,只见又一修长少年走来,眼睛上同样遮了一块薄纱。
看见两人的模样,施雨久摇头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们俩眼睛都不好,别摔死了。”
听见施雨久的话,男子看了看少年,笑道:“我们眼睛没问题。”
此时,少年飞身跃起,将纸鸢取下,递给施雨久。
施雨久不可置信地接过纸鸢,说道:“你们眼睛没问题,那为何遮起来。”
“这个,说来话长……”
一句说来话长,男子便转移了话题。
两人以纱遮目的问题,施雨久也从十六岁困扰至今。
“得知他们在空屋住下,平日里,我时常过去打招呼。沈晏喜欢作画,我和那人就在一旁看着,吵吵嚷嚷,总闹得沈晏直摇头。”施雨久笑了笑,继续说:“即便如此,沈晏的画还是越画越好,尤其是他笔下的青松,栩栩如生、超然不群。”
听到这里,安翊好奇一问:“‘倾松居士’?”
“啊,对,是这个称号。”施雨久点点头,语气更是欢悦,“我当时觉得他不应被埋没在陋巷偏屋中,便拿着他的画到处向众人展示,久而久之,慕名来寻他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花重金请他作画,不过,他始终不愿向他人透露自己的真名,于是便有了这个称号。”
在施雨久话语中,安翊能听出来,她与几人是一同度过了一段挺愉快的时光。
然而,事情是如何变成最后的不欢而散,别离失踪的呢?
安翊想不起来,也猜不到原因。
他看向施雨久,问:“后来呢?”
“后来啊。”施雨久迟疑片刻,正想回答,“后来……”
可就在此时,她目视前方,神情突然变化,随后怒声大喊:“风华!你快给我把画还回来!”
安翊立即移目看去。
不知不觉,两人已来旧屋周围。
旧屋墙门前,一个散发粗服的身影伫立着,半张脸埋在宽大的风领里,平静地看着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安翊认识他,他便是教他箭术的哑巴。
安翊第一次见他,是在一次外出跑腿的路上。
那时,恰巧碰上长梦箭术比赛的颁奖仪式,安翊被堵在人群中间,忍不住往赛场上多看了两眼。而那人站在他身后,冲他招手乞讨,见其可怜,安翊便将身上仅有的几枚钱币给对方。
那人见状,激动地来回比划,在安翊半知不解之时,将他拉到一处旧屋,从里翻出一把旧弓,便开始教他拉弓射箭。
那人不会说话,但是却很耐心地教他。
安翊只当哑巴是在报恩,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偶遇绝非是恰巧。
安翊看着风华盯了许久,正想开口拿画。
谁知就在此时,施雨久站不住,一个健步朝风华冲去,边跑边骂。
“风华!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偷别人的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面对施雨久的质问,风华依旧面无表情。
然而,下一刻,里屋中忽然飞出一剑。
“小心!”
安翊大喊,同时疾速奔向前。
眼看剑快刺中施雨久,却是风华揽下她,帮她避开一剑。
“大婶,嘴巴放干净些。”
话音落,里屋走出一人。
那人身着红衣,飒气凛然,安翊见她出现,满目惊异。
是莫江天。
莫江天转头看见安翊,也有几分惊然,问:“你来这里作甚?”
安翊答:“来拿我的东西。”
莫江天凝眉,道:“我不是已经给了……”
听两人对话,施雨久料定他们没有那么轻易交出东西,便推开风华,说道:“风华,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知道,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
风华低下头,沉默不语。
“既然你不肯拿,就别怪我进去搜了。”
说完,施雨久向里屋走去。安翊紧跟其后。
莫江天见两人要强闯进屋,便飞身拦在两人身前。
安翊不知莫江天和风华是什么关系,但看着这个傲气公主护人的样子,两人关系必定不浅。
“老板娘,你先往后。”
劝退施雨久,安翊看向莫江天,严声说道:“公主请让。”
“我若不让呢?”
“那我便只能硬闯了。”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两人在对话中交锋,剑拔弩张。
电光石火之间,莫江天的剑再次出鞘,安翊退身避开,快速拾起屋外一把旧弓,朝之放箭。
莫江天不离屋门,挥剑格矢。
两人较量几轮,谁也没有让步。
此时,风华缓缓走进来。
安翊灵机一动,迅速转动箭矢方向,朝风华射去。
“师父!”
莫江天睁目呐喊。
但风华却没有躲,随着那箭刺向左肩。
一刹间,几人都停住。
随后,风华走到安翊身旁。
安翊看着风华,不知他有何意,沉默不语。
而风华则在安翊面前突然蹲下。
半晌,竟发出极其沙哑的声音。
“你都,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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