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舒。”
“嗯。”
话音落,一记飞针精准射中几只蓝蝶,无声无息间,蝶翼停颤,紧接着化粉消散。
然而,眼前蓝蝶刚灭,又有几只蝶慌张从花丛飞出。
冷清舒见状,正要继续挥袖出针,就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一人,张手拦住。
“二位这是何意?”麦夫人惊诧地看向二人,厉声阻止,“此为我儿赠我的蝶儿,我将其养在院中,每日细心照料。二位为何要将之射杀!”
见麦夫人怒目愤言,安翊严声解释:“夫人,此乃深渊之物,便是此物让你们身患异疾。十年前,令郎不知此物妖邪,将其赠予夫人,此后,夫人与令爱便开始……”
“胡说!”麦夫人打断安翊的话,怒意不减,“此蝶我日日接触,若真如公子所说,我应当病入膏肓,可我现今为何痊愈。”
“……”
这确实是很让人疑惑的一个点,安翊没想通,停顿片刻。
“……令爱呢?她不是还病着。”
“那是因为她不肯用药……”
安翊听闻,惊看对方,问:“夫人有药?”
“嗯,数月前,我便托人配好了药,虽是些偏方,但终于是将那病给祛了。”麦夫人应答,无奈又说,“可那丫头非说那偏方害人,在两位兄长回来之前不肯用。”
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复杂,安翊看向蝴蝶,忽觉诡异,没回话。
见两人沉默,麦夫人问:“二位说有药,敢问是何药?”
安翊看了看冷清舒,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晾干的药草。
麦夫人见到那物,眼神忽然一惊。
“这……莫非是护心草。”
安翊点头。
“此物异常难寻,过去几年,我们悬赏重金,都未曾寻到。”麦夫人看向两人,眼中流露出敬佩之意,“想必二位,定是费了不少心力。”
两兄弟因寻护心草在深渊殒命,但安翊手上的这些药草,其实是在深渊村取的。
他现在就想确认,这草能不能救麦冬妹妹的命。
“夫人,这草采摘已有些时日,不知药效是否如初,令爱的病,需尽早治疗。”
“好,好,你们随我来,她便在里屋。”
几段对话,几人放下灭蝶嫌隙,匆匆往房廊走去。
又饶了几道,几人踏进一扇月洞门,却恍然见到一人坐在亭边。
那人头戴金钗,约莫十岁出头,身型消瘦,面色苍白,唯有一双大眼睛能来出来一些生气,但却眼神空洞地望着亭下池塘。
麦夫人看见那人,神情紧张地向之奔去。
“蕊儿,你怎的起来了。”
“房里闷,我想起来走走,咳咳。”麦蕊边答边咳了几声,见身后有陌生人,便问,“娘亲,他们是?”
“蕊儿,这两位公子,是来给你送药的。”
“药……”麦蕊听闻“药”字,眼神颤动,警惕道,“何药……”
这个女孩,确实是有几分像白桃。
见其憔悴模样,安翊不免有些疼惜,缓缓走向女孩,柔声说:“护心草。”
麦蕊听闻,看了一眼安翊,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忽然深沉得不似孩童。
“哥哥们呢?咳咳……”麦蕊咳了几声,艰难起身,看向几人身后,没见人,便抓住麦夫人,失落问道,“他们说会带护心草回来救我,怎么不见他们……咳咳……”
“蕊儿,不可失礼。”麦夫人扶住孩子,满脸苦涩着说,“两位公子,是你哥哥的友人。”
听见此话,麦蕊瞬间冷静下来,徐徐向两人看去。
“是哥哥,让你们来的吗?”
安翊怔住,握紧双手。
是麦冬让他们来的吗,并不是。麦冬临死前,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
但面对女孩的疑问,安翊还是微微点头,沉声应答。
“抱歉,我们来迟了。”
说着,安翊将护心草放到女孩手上,与此同时,冷清舒抬手送去一缕灵光,转眼间,数株药草变成一粒药丸。
麦夫人与麦蕊看见此操作,双双惊目。
“你的哥哥们,一直都希望你能恢复健康。”安翊看着女孩,语气温柔又认真,“此药,便是他们辛苦寻来的。”
女孩像是听懂了,默默凝视手中的药,喘着气,潸潸流泪。
良久,她捧起药丸,慢慢吞下。
“如何?蕊儿,你还好吗?”麦夫人焦急询问。
“我很好,已经没那么疼了。”麦蕊答。
药物起效很快,只见女孩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正常,同麦夫人说话时,不咳也不喘了。
安翊见状,稍稍缓下心。
好在药还是有效的。
他看向冷清舒,点了点头。冷清舒会意,从乾坤袖中取出一袋药草,交与母女两人。
“今后,千万保重身体,别再任性了。”
交代了麦蕊,安翊又移目向麦夫人看去。
“深渊之物不同寻常,蝴蝶之事,劝夫人三思。”
说完,安翊与冷清舒转身欲离开。
母女俩愣在原地,久久未回神。
眼看两人走远,麦夫人迈步追去。
“二位公子请留步!”麦夫人一边追,一边喊道。
安翊稍稍停步,回眸疑惑看去。
“多谢二位公子!”麦夫人笑泪并存,问道,“还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见麦夫人特意追来,安翊也不好拂她的意,答道:“我姓安,他姓冷。”
“多谢安公子,冷公子,二位对我麦家恩重如山,我麦淑芝,不知该如何报答。”
麦淑芝哽咽着,泪眼看向两人。
“夫人言重了,我们这只是举手之劳,谈何恩重如山。”
趁麦夫人没有做出更激动的举动,安翊匆匆与其道别,紧接着拉起冷清舒离开。
然而,麦淑芝再次喊住两人,快步走到安翊面前,一副慈爱的神情,说道:“我看安公子气色不佳,想必是昨夜没休息好,不如今日便在府上歇下,休整好了,明日再启程。”
又被发现了……
安翊缓缓低眉,暗忖,自己的脸色究竟是有多差,一日里,频频被他人提点。
他尴尬地抬眸,正想回拒,然而此时,身旁忽然探来一只手勾住他的脸。
“你没睡好?”
冷清舒凝问,低沉的语气加上冷冽的神情,安翊完全不敢说谎,讪讪点头。
冷清舒眼中流出一丝不悦,随后,转头看向麦淑芝。
“劳烦夫人。”
见冷清舒说话,原看着两人愣神的麦淑芝忽然回神,连连应“好”。
“二位的妹妹在西庭厢房休息,就委屈二位住东庭厢房了。”
“无妨,多谢夫人。”
“二位有何事,都可以唤阿良来办,他是府上的管事,对府上大小事务都了解,我平时有事,也都是寻他……”
几人沿着走出深院,来回谈了几句,安翊便大概了解了麦府的情况,这家男主人常年外出经商,女主人驻家主持家务,看似不寻常的家庭关系,但在青陆,倒也寻常。
走回花园一角,安翊发现冷清舒不时往一处看,便好奇问:“清舒,你在看什么?”
“那人。”
那人?
安翊顺着冷清舒的目光,凝眉看去。
不料下一刻,他便惊得停下脚步。
思考片刻,他转过身,迈步向那人走去。
“郁郎?”安翊疑惑地看着少年一瘸一拐的步伐,问道,“你为何在此,你的腿还没好吗?”
郁郎见其走来,面上也是不解,盯着对方,不敢说话。
“安公子,你认识郁郎?”麦淑芝问。
“前段日子,在别处,见过一面。”
那个村子与此镇相隔甚远,为何几日不见,郁郎便来了此处?
郁郎看着安翊的眼神,依旧沉默。
此时,麦淑芝看了几人一眼,笑道:“既是相熟之人,郁郎,你随二位公子一同去东庭厢房吧。”
郁郎惊然,但夫人下令,不得不点头。
几人来到东庭,麦淑芝将安翊与冷清舒分别领去两个相对的房间,交代了郁郎几句,便离去。
安翊坐下,见郁郎颤颤地端来茶水,又将他叫下。
“郁郎,你为何不说话,是怕我责备吗?”安翊叹息一声,柔声道,“我知你那日是故意引我们进村子,但我并未生你的气,你不必惊慌。”
郁郎听到此话,终于转过头,看向安翊。
“多谢公子……”
“才几日不见,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安翊笑了笑,仔细看,郁郎好像确实白了一些。
郁郎看了看安翊,像是想通了什么,忽然弯眉一笑,倒了一杯茶给安翊递去,声音开朗许多:“多谢哥哥不计较……”
安翊接过茶饮下,问:“你的腿怎么还没好,过来我看看。”
郁郎摇摇头,忙说不用,着急离开。
“跑这么快,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安翊喃喃着,往对屋看了几眼,望见冷清舒在屋内走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安翊立即起身,向对面奔去。
“清舒,你在找什么?”
冷清舒看向怀中的花,迷茫说道:“花瓶。”
安翊看着他一路捧着花,不曾放下,便笑着将花接过,随后,他扫视屋内一圈,寻了一个放在角落的白瓷瓶。
“用这个吧。”
安翊将白牡丹插进花瓶中,满意地向冷清舒展示。
“好看吗?”
冷清舒点头,眉间露出浅浅的笑意,如花清纯,比花更俏。
安翊看迷了眼,上前抱住人,痴问:“清舒,我今夜,可以过来同你一起睡吗。”
不知为何,安翊的体温有些热,灼得冷清舒立即明白了意思。
他微微发颤,拒绝道:“不可。”
“为何。”安翊发现他通红的耳根,故意坏气地贴近说道,“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忽然间,冷清舒回抱安翊,搂住其腰。
安翊正窃喜着,谁知下一刻,冷清舒将他连身抱起,猝不及防间,他便被放在屋外,紧接着,屋门一关。
“好好休息。”
安翊捂住眼睛,冷清舒都不愿同他一起睡了,他的脸色究竟是有多差!
他缓缓挪步回屋,坐在桌上发呆,此时,府上的丫鬟传来食案。
安翊沉浸在失落中,久久没有反应,突然,一声破碎声响起,将他一下拉回神。
抬眼看去,原来是丫鬟失手将茶杯摔落在地,无意砸出的动静。
“抱歉公子,奴婢这就收拾。”
丫鬟惊慌地说着,迅速抽出手帕将碎片拾起。
安翊仔细一看,这便是方才在大堂见到的那个丫鬟,只是她手腕似乎受伤了,缠了好几圈绷带。
“不碍事,你当心手。”
“多谢公子关心,奴婢这就取套新茶具来。”
说着,丫鬟欲将茶水器具端走,安翊见状,发声拦下。
“不必,我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你这手还是别抬重物了,快退下歇一阵吧。”
丫鬟听闻,羞愧低下头,连连道谢,最后快步离开。
用完膳,安翊盯着对屋看了好一会儿,可始终不见其开门。他无可奈何,百无聊赖地走到床边,倒身一躺,便闭上了眼睛。
容他先躺一会儿,等恢复了精力,半夜再摸去冷清舒那处也不迟。
如此想着,安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翊忽觉口干舌燥,朦胧睁开眼睛,摸着夜色寻水喝。
喝了一大壶茶水,仍觉不解渴,他捏了捏嗓子,正想出门寻水,就在此时,一阵松香扑鼻而来。
安翊嗅到那味道,兴奋打开屋门。
“清舒!你……”
话音未落,安翊突然停滞。
“你是谁。”
眼前之人一身着锦绣绫罗华袍,衣领宽松,敞露半肩,面上挂一帘薄纱,长发披散着垂落肩头,慵懒地将一束花揽在怀中。
安翊看见那花,眼神一震,欲推开前人,往对屋跑去。
谁知那人抬手挥出一缕蓝光,忽然间,安翊突感体内一阵灼热涌上,紧接着,身体竟不受控制般瘫软坠下。
“你……给我下了药。”
安翊怒目而视,咬牙说道。
那人看了一眼安翊身后,瞧见桌上随意摆放的茶壶盖,捂唇一笑。
“怎能说是我下药,明明是安公子自己将茶水一饮而尽的。”
“……”
见安翊不答话,那人轻抚手中白牡丹,声音妩媚荡漾。
“此花可真是漂亮,那位冷公子也真是谪仙之貌。”说着,那人俯身蹲下,挑起安翊低垂的脸,直视其眸,“不过,我还是先来寻你了。你这双眼睛,着实勾人。”
随着那人靠近,松香愈发浓烈,药效像是被催发似的迅猛来袭,刹那间,安翊浑身灼痛,四肢彻底失控,头部眩晕感也越来越强。
无奈之下,他狠咬下唇,强势保持清醒,奋力将头扭开。
“夫人,请自重。”
那人听闻,怔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将面纱摘下,红唇轻勾。
“真聪明。”麦淑芝笑了笑,又朝安翊面前挥了两下蓝光,“不过,还是太单纯了些。叫声姐姐来听听。”
“麦夫人,请,自,重。”
安翊屏着气息,重复着话,怒气与狠意都在空气中渐渐上升。
“自重矜持有何用,不如肆意快活。”说着,麦淑芝再次摸上安翊的脸,“许男人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不许我释放**、追爱求情么。”
话音落,麦淑芝忽然揪起安翊的衣领,将人拖进房间。
不知是不是被下了药的缘故,安翊总觉麦夫人力气不同与寻常女子,甚至比普通男子更强,竟能一手将他轻松拖起。
这人有古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安翊就有察觉。可是,介于对方痛失二子,言语举止也正常,安翊没有多想,谁能料到……
她手上拿的花,是冷清舒房间的,她把冷清舒怎么了,也下药了吗?
冷清舒现在如何,是不是同他一般难受。
不行,得想办法,不能被她牵着走。
安翊头晕目眩,咬破舌尖勉强换回一丝气力,他艰难地往腰间匕首摸去,试图扭转局面。
就在此时,身后屋门传来一声巨响,一人飞身摔来,将整片屋门压倒。
麦淑芝立即警惕地从安翊手中夺过匕首,抵住他的脖颈,看向地上人怒言:“阿良!怎么回事!”
那人吃痛着翻身,但嘴上不敢耽误半刻,急说:“夫人!我给他用了三倍迷药,正想将他捆禁起来,谁知他突然清醒了!拦也拦不住!”
转眼,门外出现一青衣身影。
他一言不发,双目黯沉,而手中青光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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