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翊脸上浮现难看的神色,渐渐站不稳。
冷清舒见状,快步奔去向之扶起。
安翊急促喘息,再次将头埋进冷清舒怀中,然而这回,身上的灼疼并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加滚烫如炙。
这种燥热难控的感觉,安翊并不陌生,吃了生命果的那个夜晚,便是如此煎熬。但今夜的燥,似乎比那夜来得更加凶猛,内体的火,彷佛要将他整个身体燃爆。
虽然大体知道了是什么药,他还是艰难抬眸,看向麦淑芝,问:“夫人给我下了什么药。”
麦淑芝拭去眼泪,看了看两人,舒眉淡言。
“不过是一些蝶粉。熬过今夜,便好了。”
说完,侍卫提刀将人带走。麦蕊与丫鬟哭声追去,片刻后,庭中恢复平静。
安翊用仅剩的一点清醒意识,咬牙与白桃说道:“小白,你带郁郎先去找马车,我稍等去寻你。”
见白桃离开,安翊靠在冷清舒身上,声音含沙般喑哑。
“清舒,我想寻处清净的地方。”
冷清舒感到那处火热,顿时耳根熟透。
“你……还能忍?”
安翊搂紧其腰间,点头。
不能忍也得忍,此处又是死人又是废墟,他再难受也要忍去别处!
百花镇城郊。
两人碾花而落。
月色摇曳,花叶颤抖,激烈翻滚中,夜露滴滴滑落。
……
最终,安翊没能遵守对白桃说的话,“稍等”变成了“天明”。
安翊睁开眼睛时,冷清舒躺在他身边,白皙的面容上,眼角微红,像极了被过分蹂躏的白牡丹,清纯之气仍在,可再也端不起高姿。
安翊抚上那双眼睛,正想细啄轻舔一番。
这时,清眸缓缓打开。
“抱歉,弄疼你了。”安翊微微勾眼,露出愧疚的神情,“今夜,明夜,大后夜……我都会老老实实的,不影响你休息。”
冷清舒怔了怔,良久,一声喑哑轻言:“无妨。”
嗯?
安翊又惊又喜,试探问:“清舒,你的意思是,我今夜,也可以同你睡一处吗?”
冷清舒点头。
麦府一夜,安翊因祸得福,此后,不论去到何处,不论白天黑夜,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两人再找到白桃时,发现其与郁郎皆坐在石阶上。只是一人百无聊赖拿着花枝喃喃自语,另一人则被束缚手脚,靠在石墩上昏昏欲睡。
“小白。”
听见有人叫唤,白桃喜悦起身。
“安翊哥,冷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嗯……嗯,有些事,耽误了。”安翊支吾了几声,随后移目看向郁郎,问道,“你怎么将他捆起来了。”
白桃闻声,看了看那人,答道:“啊,你不是让我带他在这处等你吗?但他总是想跑,说也不听劝,我没办法,便将他捆起来了。”
安翊不解,走近郁郎,弯身蹲下。
“郁郎,麦府如今乱作一团,估计是留不得你们了。”安翊望了一眼麦府屋墙,又看了看郁郎受伤的腿,“今后,你要去哪里?”
郁郎像是在思考着,但过了许久,摇头说道:“不知道。”
“我们此行,会经过上涂村。你不如,与我们同道回去。”
安翊低声询问着,谁知此时,郁郎却斩钉截铁回答道:“不,我不回去!”
少年眉目紧缩,说话时,面色坚毅而恐慌,彷佛是刻意逃避此事,没有一丝让步的空间。
见其如此抗拒,安翊凝神细想。
初见郁郎时,不论言行,他都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任凭母亲斥骂,不肯还一嘴,如今竟然离家不归,着实奇怪。
莫非,是家中遇到了什么变故?
想到此原因,安翊发言直问:“郁郎,你母亲的病,好了吗?”
郁郎听闻,立即抬眸,眼中满是惊异与忧心。片刻后,他看着安翊,喃喃道:“那病不是……”
少年话说一半,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戛然止住。
“不是什么?”
安翊问话,可少年低下头,怎么都不肯应答。
无奈之下,安翊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真不想回去,便算了。”安翊盯着郁郎的腿,严声又说,“只是你这腿,得尽早去看看,不能再拖着了。”
说着,安翊从怀中掏出钱袋,递给郁郎,随后起身离开。
“小白,上车,我们该走了。”
“哦好。”白桃点头,上车前,看了郁郎一眼,问安翊,“郁郎不回去吗?”
“嗯,他不走。”
“哎,若是我母亲那样骂我,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回去。”
“快上车。”
将白桃赶进车中,安翊回过身,对冷清舒柔声道:“清舒,你也进去吧,里面有软垫,坐着舒服些,我在前面赶车即可。”
冷清舒没有回话,而是平淡地看向别处。
顺着他的目光,安翊移目看去,只见方才态度决绝的少年像是改了主意,缓缓向他们走来。
走近两人后,少年将钱袋还给安翊。
“我不要钱。”郁郎抬头,语气坚定,“我要回去。”
安翊与冷清舒对视,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办?”
冷清舒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忽然拎起郁郎往车上送,紧接着,一个跃身,自己坐在车前。
“直接走。”
若不是冷清舒的声音仍旧有些沙哑,安翊真会怀疑昨夜激情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一时间,安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上了车,一整缰绳,便飞驰前去。
因多了一人,马车行驶速度变缓。
但这一切,正合白桃的意,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慢慢回去,路上还多了说地谈天的小伙伴。
往后几日,几人的行程明显热闹了许多。
“你们青陆可太有趣了,不像我们那儿,到处都冷冷清清的,既没有人,也没有什么节日。”
马车中,白桃与郁郎聊起青陆的节日,乐得眉开眼笑。
郁郎这几日与几人为伴,原本已将有些阴郁的状态忘去不少,但说到这个话题,忽然间又开始变沉郁。
郁郎低下头,认真说:“我觉得,没有人,挺好的。”
“嗯?没有人,会少很多乐趣的。”白桃悄悄说,“因为太冷清,人会渐渐变麻木,所以我们那儿的人,大多都生性冷淡。”
郁郎看向白桃,摇摇头:“没看出来。”
“你别看我,我是个例外。”白桃笑了笑,又解释,“我们那边的人,大多是像冷大哥那般高冷的。”
“可他也……”
也只是对他们高冷。
话没说完,郁郎默默噤了声。
入夜,几人没赶上城镇,近处也无驿站,只能在途中寻了处空地,停步歇息。
夜色渐晚,正是入睡时期,安翊说是带冷清舒去周围采花,一去两人没了人影。
而郁郎待在篝火旁,不知在想什么,发着呆一动不动。
白桃往他面前挥挥手。
“想什么呢,你不睡吗?”
郁郎忽然回过神,疑惑地看着白桃,良久,说道:“你先睡吧,我不困。”
“外头风大,吹久了,是要生病的。”白桃戳了戳郁郎并不结实的肩膀,喃喃道。
郁郎低下头,不说话。
见其反应,白桃忽然明白,笑道:“你不会是害羞吧,你我天天在车里坐着,还计较这个。”
郁郎身型小,年纪也小,白桃压根儿没想避嫌,将他当弟弟一般唤着。
“走吧,你腿若是不方便,我扶你上去。”
“不要。”
眼看劝不动这倔驴,白桃也放弃了,无奈说道:“好吧,那你留在此处帮忙看着吧。安翊哥他们,还不知何时回来呢。”
说完,白桃便回了车。
郁郎看着冉冉不灭的篝火,抱紧双膝,困意袭上。
突然间,一阵强风吹来,将他困意吹去大半。一抬眼,身旁突然出现一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盯着他一言不发,他目色惊然,正想放声叫喊。
那人见状,立即上前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
“别说话,你敢发出一个字,我便将你的舌头卸了。”
郁郎点点头,那人才将手放开。
那人徐徐往马车走去,郁郎心中慌如乱麻,但他胆子小,想到那句威胁,声音哽在喉间,迟迟发不出来。直到那人掀起车帘,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张开双唇。
然而,就在他发声的前一秒,那人勾唇一笑,又将车帘放下,紧接着,飞身离开。
郁郎不解地看那人离开,片刻后,再次心惊。
不行,万一那人又折回来该如何。他得将那两人寻回来。
郁郎站起身,一跛一跌地跑着,才跑出没多久,便摔了一跤。
但这一摔,他恍然发现,安翊和冷清舒竟然就在边上看着。
“你们……”郁郎满目疑惑,匆忙站起,问,“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吗?刚刚那人……”
“那人是你小白姐姐的心上人。”说着,安翊看向冷清舒,“我们不离开,他不敢出现。”
“……”
郁郎目瞪口呆,沉默没说话。半晌,转身往回走。
此时,安翊忽然开口。
“郁郎,你过来。”
郁郎又愣了一阵,缓缓走上前。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腿。”
安翊边说,边走近郁郎,弯下腰欲将其的衣摆掀起。谁知此时,郁郎急忙一躲,像是受惊的鸟儿一般张皇振翅,跌撞欲逃走。
安翊皱眉,一刹间,冷清舒拎住郁郎的后衣领,将之强行制住。
过去几日,每每经过城镇,安翊也时时要带郁郎去看腿,但他每次都反抗激烈,不仅言语激动,更是发了疯般不让靠近。
安翊无奈,便一拖再拖,决定给他一些时间考虑。然而,如此拖着,似乎也不是办法,对方软硬不吃,不如直接来硬的。
“你在躲什么!你这腿,再不看,真的要废了!”
安翊严声说着,不顾郁郎反抗,直接抓住其另一只腿,将衣服拉开。
见到郁郎腿部的一幕,安翊与冷清舒双双震惊。
他的腿,不似寻常扭伤,皮上大片青黑痕迹,而皮下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腿骨错位。
“你……”
安翊看向郁郎,对方将头沉沉埋下,沉默地颤抖着。
“你不是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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