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纨绔世子不要脸

第二天早上,晨曦轻柔的拨开了楚玉离的眼睛。和习惯中第二天浑身酸痛的感觉大不相同,昨夜索朗轩明明那样凶狠,但今日楚玉离醒来时却并不觉得很难受。

楚玉离发现自己躺在沈穆胸膛上,而自己右胳膊一阵麻木——沈穆正压着自己的胳膊,沉沉睡着。

楚玉离轻轻移开身体,不再压着沈穆,却怕把他吵醒,并没有把胳膊抽出来。

身上的衣袍很舒服,微微有一点大,应该是沈穆的衣服,头发不是披散的,昨夜有人替他随意用发带半束起了头发。

屋子里点着很熟悉的熏香,淡雅的味道;窗外梧桐树上栖息着早春的布谷鸟,清脆婉转的鸟鸣声沁人心脾。

楚玉离盯着天花板,思绪忽然就跑远了。他好几年前就听说过,沈家百年底蕴,连带着沈穆,这座府邸百年内出过十七位进士,沈府更像是个文苑,是读书人渴求的神圣之地——府内的一切都如此典雅厚重,这是百年书香世家积累而成的文静气质。

楚玉离十几年来身处教坊,闻惯了胭脂红粉,听腻了丝竹管弦,今日再次置身此处,沈府内的墨香、鸟鸣,一切都是如此迷人。然而回想起昨夜之事,楚玉离却觉得自己躺在这里,简直是在玷污这张床。

沈穆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腰僵得厉害——原是在西北冷风吹久了落下的病根,一着凉就腰椎一阵阵刺疼。

昨夜楚玉离哼哼唧唧睡得不安稳,沈穆没办法,只好一直靠在床头哄他,几乎一夜没睡着。

后来呢?自己实在困得睡着了,再睁眼,就发现楚玉离一整条胳膊都被自己死死压在身下。

“什么时候醒的,”沈穆忙坐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老腰。心想:正好昨日和赵珩闹翻了,赋闲在家——也省得再去枢密院里见索行简那张刚刚丧子的恐怖嘴脸。

“嗳,你这半条胳膊都被我压得发白了。你真是的,怎么都不叫我起来呢。”沈穆把楚玉离的右胳膊提溜起来,甩了甩,“都麻木没有知觉了吧?”

楚玉离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故意不想叫醒他的。他有些别扭的移开目光,说:“你睡得那么死,像头猪一样,谁叫的醒你。”

沈穆眯了眯眼。

好,一觉醒来,又恢复原样了,甚至嘴欠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级别——昨晚那个哭哭唧唧往他怀里拱的是谁?

沈穆一脸懒得和他计较的表情,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问:“饿了么?”

楚玉离匪夷所思的皱了皱眉。

他怎么一起来就想着吃?他明明才二十多岁,怎么就变的和老妈子一样啰嗦了呢?谁会一大早刚起来就肚子饿啊!

“不吃。”他毫无兴趣的道。

“既不爱说话,又不爱吃东西,真不知道你长这张嘴是干什么用的。”沈穆一脸鄙视的走出屋子,自作主张去让下人弄些吃的来。

其实沈穆也不是三句不离饿了么,实在是他觉得楚玉离身子板太弱,肠胃不好,昨夜不知怎的又吐了好多酸水,让沈穆觉得他快把自己给吐成干尸了——沈穆恨不得让他无时无刻不吃东西,最好能喂成个白胖子才满意。

然而过了一会儿,沈穆端着饭走进屋子的时候,床上已不见了人影。

楚玉离已经悄悄离开了。

沈穆看着空空的床榻,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子……”

*

武德司内,韩则庆听闻索朗轩被杀的消息,也着实吃了一惊,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对昨日那年轻小子有了几分重视——倒不失为是个狠角儿。

他因此特地出宫一趟,在武德司正堂内,召集起司内所有下属,当众把大印交给了楚玉离。

台下跪着左右副使,闫瑞作为左使,这些年勾心斗角好容易爬到高位,本想着掌印之位早晚非他莫属,怎知半路杀出个毛头小子,这让他气愤至极,但韩则庆亲自坐镇,承认那来路不明的小子的地位,谁也不敢说一声不满。

武德司大印一共有两块,一尊在韩则庆手里,一个交给了楚玉离,凡朝中二品一下官员,凭此印行事,可独断专行,随意处决。

韩则庆放心把这大印交给一个毫不了解的年轻人,一来是相信乃是知道楚玉离得罪了索家,必须要凭借武德司的庇佑,他才能平安无事。二来……是因为一个消息:

三日后戏班子所有人被当众处斩。

“我劝过皇后娘娘了,可她执意要所有人给她弟弟陪葬。左不过一些个杂鱼,杀了便杀了,还是莫要得罪上官家为好。”韩则庆私下对楚玉离提起这件事,好像在说今夜晚饭吃了鱼肉还是吃羊肉一样随意。

话虽这样说,但楚玉离知道,韩则庆这是逼着他手上沾血。当众处刑……这是让百姓都知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是死在新任的武德司掌印手中,韩则庆这是让楚玉离一上任就遭到百姓忌恨。如此,他才不敢为所欲为,只能一心听命于韩则庆。

楚玉离记得,戏班子里最年轻的只有九岁。他心里恨极了那老太监,可是没有办法。

行刑那天,楚玉离站在人群里,心里有一股浓浓的罪恶感。与此同时,楚玉离更加急切的想要摄取权力——只有自己拥有足够的权力,才有资格杀该杀的人,救该救的人。

“啧,真可怜,据说是为了报复索家,误杀了世子爷,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那天好像是武德司派人抓住他们的。”

“据说武德司有新掌印了,似乎很年轻,但心肠歹毒得很,为了自己的前途,白白坑害这么多人命。”

“呸,武德司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楚玉离站在人群里静静听了一会儿,心里古井无波,良久,转身离开了。

他来到京郊的玄青寺,李子默的尸身被皇帝下令安葬在此处。

寺庙里古树参天,幽静庄重。

楚玉离在李子默的墓前跪下,默默上了一炷香。远处传来缥缈的钟声,洗涤人的心灵。

也许是受当今皇帝信奉道教的影响,玄青寺里香客络绎不绝,而且不知为何,今日人异常多。楚玉离不喜欢往人堆里扎,便静立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静静想一些事情。

他立了许久,准备离开的时候,忽觉身后一阵细微的寒气。

楚玉离猛地侧身避开,一柄薄刃贴着他头皮飞过,将他的发带挑断。楚玉离在风中转身,乌发缎子似的在风中乱舞。

身后有个人在拍手叫好,慢慢走来。

“好警觉,分明不会武功,却身形格外流畅……你是不是练过舞?”

楚玉离黑着脸,头也不抬,“要杀人就瞄准一点,别像个小屁孩一样搞这些无聊的恶作剧。”

他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发带,那发带是沈穆曾用过的,现在却被刀刃划了道口子。楚玉离心情突然变得更加糟糕了。

“哈哈哈,是在下冒犯了,罪过罪过。”那人合上扇子,板板正正地行了一礼。

那人相貌二十多岁,形神俊郎,身姿绰约,但眼神里带着些戏谑,让楚玉离觉得非常不舒服。

“今日道观里香客比寻常多了好几倍。”那人随意找话题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玉离看上去毫不在意这个问题,他试图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束起来,但没有成功——他从没给自己束过发。

“因为索朗轩被杀了。”那人自顾自回答。

楚玉离随意哦了一下。

“之前索朗轩把李子默杀害在直隶,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死于非命。百姓们什么都知道,他们是来告慰李大人的亡灵的——阁下也是吗?”

“只是巧合罢了。”楚玉离随意道。

“索行简发了疯似的找凶手,把几个衙门闹得天翻地覆,简直比死了皇子龙孙动静还大,我可真佩服索相呵。”

楚玉离轻哼了一下,“能生出那么变态的儿子,索相当然值得我等佩服。”

“哈哈哈,阁下的玩笑真有意思。”

“……”楚玉离没理会。他方才尝试了几下,发现自己不太会用那发带。于是干脆自暴自弃的任由头发散落。

“为什么要把头发束起来呢,你现在这样就很美。”那人却打量着楚玉离,由衷赞叹,“你真美啊,像是……像是晨曦下的雪山。”

楚玉离眯起眼,“之前也有人这么说我,后来他就死了。”

那人被噎得哑口无言。却依旧是笑,摇着玉扇,一直不要脸的瞧着楚玉离,眼神好像从上到下把他摸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忽然间,那人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把楚玉离垂落的头发往前捋了捋,遮住了耳朵。

看楚玉离一副几乎要杀了他的样子,那人笑了笑,解释道:“你耳廓后面有淡淡的咬痕。”

“之前被狗咬的,还没好利索。”楚玉离后退了几步,冷冷道。

“看起来你今日心情不太好啊。”

“并没有,我这个人一向如此。”

“美丽的人总有美丽的坏脾气,我完全能理解。”那人善解人意的道。

楚玉离皱眉:“你每每跟我提这两个字,我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要吐在你脸上了。”

“哦?荣幸至极。”那人死不要脸的笑着。

“面对着李大人的亡灵,请你放尊重些……”楚玉离凌然盯着那人,突然道:“……耶律世子。”

那人不动声色的眨了一下眼睛,“我说起话来有西域的口音吗?”

“并不是,您的中原话说的标致极了。”楚玉离淡道,“只是您这样衣着不菲的大多是世家子弟,而京城内除了宁傅林三家公子常结伴而行,其余的大多性子内敛。像您这样举止无赖流氓却形单影只的,最可能的就是那位刚送进京被人排挤的西域质子——耶律希。更何况,除了西北部落里那些不可理喻的家伙,还有谁会说出‘像金光下的雪山’这么矫揉造作令人反胃的话呢?”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多结交几个流氓纨绔喽?”

“那是自然,如此您的废物纨绔的形象才能更逼真一些。”

“哈,受教了。”耶律希自知瞒不过,被揭开了伪装,也不恼,依旧是淡淡的笑着,“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重申,你像西北的雪山一样美,真的,绝非矫揉造作。”

楚玉离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

“耶律世子若是专程来杀我的,就尽快动手,若不杀,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楚玉离说罢,转身就走。

“这么着急呐,”耶律希却也跟着他往外走,依旧是打量他,语气十足好奇,“你走路好慢啊,腿脚不太方便吗?我可以扶着你。”

下一用力刻他感觉脚上一阵剧痛,楚玉离一脚踩在他锦靴上,用力碾了几下,然后大步离开。

“嘶……看不出来,力气不小嘛……”耶律希看着自己价值不菲的锦靴上的脚印,心情很好。

嗯,连鞋印都很好看。

他摇着扇子,看着楚玉离离去的背影,开始仰头吟诗,“美人如花隔云端,思之若狂心难忘……”

他看见楚玉离的背影僵了一下。

“哈哈哈……”

地上有一缕发丝,他捡起来,在鼻端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雪莲幽香,沁人心脾。

楚玉离离开以后,耶律希身边悄悄立了一人。

“主上,他杀了索朗轩,这事要不要透露给索相?”

“不必,”耶律希眼中带笑,“脾气已经坏成这样了,暂时还是不要给他找烦心事了……凌若。”

“属下在。”

“盯好他,一举一动都向我汇报。有趣的人,我可不希望早早被杀死了。”

“遵命。”戴凌若躬身听旨,神色却有些担忧,“只是……先前那戏班子老头差点说出那乌蒿的来处,属下想杀人灭口,当时他似乎起了疑心。”

似乎是怕主子责罚,戴凌若立刻又道:“但之后属下拿出自己和沈穆的关系做缓和,将玉冠送给了他,他又好像放松了警惕。”

耶律希淡淡道:“他很敏锐,倒是难为你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派一个人,替你摆脱嫌疑。你最近莫要轻举妄动,无论如何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是。”

傻逼反派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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