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民风彪悍是并州

并州地处兰州与西京洛阳的中轴线上,乃是京城通往西北的必经之地,其地虽比不上京城那般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却也是西部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尤其是并州四个富商大户人家,其宅院之豪华、生活之奢靡,比之于与京城官宦贵族,竟也毫不逊色。

此地因身处要道,又有京平运河穿过,因而往来商客、旅人络绎不绝,城中车水马龙,热闹繁华,亦可成一方气候。而并州又以教坊闻名天下,此处歌伎悦耳,舞姬妩媚,往来过客常常在此停留数日,暂享红软**,才留恋不舍地离去。

然而,繁华富贵毕竟只是少数。正所谓“富人富得流油,穷人穷得要命”,并州原本气候并不好,雪灾、旱灾频发,因而此地普通百姓依旧是辛勤耕作,辛苦度日。

并州原不是底蕴厚、学风浓的地方,世世代代,都鲜有状元进士在朝廷任官,但偏偏,四十七年前,先帝在位时,索家破天荒出了个榜眼,后来这年轻人在官场一路青云直上,自当今皇帝登基时,已经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并州也因此占了不少光——同样是赈灾款、补贴银子,心怀故乡的丞相大人总会给自己祖地分配的多些,有时甚至是其他州府的好几倍。但是自然,好处都是送给并州的富贵豪强的,对普通百姓来说,却似乎半点福气都没沾到。

几个月前,太子在全国推行新政,并州知州薛仲卿对此哼之以鼻——变着法的想让我过得不舒坦?门都没有。

朝廷新政规定的是官府出钱借贷粮食给百姓,收取一定的利息,但地方百姓大多贫苦不堪,并州又多灾多难,倘若秋季收成不好,百姓还不上当初借贷的粮食,官府便要担了这风险。

薛仲卿自认为自己也是举人出身,聪明绝顶,怎么会干这种傻事?他便想了个法子,强行让富足的商户假扮成普通百姓,将粮食以一定利息借贷给不需要田的地主老爷,既完成了朝廷考核,又不会承担风险,两全其美。

而富商被官府收了一道利息,强行借得了那么多粮食,怎么办呢?为了维持过去所能得到的利息,自然要以更高的利息借贷给百姓。倘若百姓主动找官府借粮,也可以,但官府为了遏制此情况,故意将利息抬高到朝廷规定的两倍,比地主富商的利息还高,若真有人想当冤大头,尽管来借!

此令一出,并州百姓哀嚎一片,明明出了个丞相,怎么日子越过越苦了呢?

自然也有有勇有志之士,出头打抱不平,比如最近满城闻名的开元县令。他因向薛仲卿上书劝谏而毫无回应,便搜集了并州下属几个县的证据,直接向朝廷上书,痛斥薛仲卿的暴政。怎知他一小小县令,奏疏根本递不到皇上眼前,先被索丞相给叩下了。索行简把那奏疏反送给了薛仲卿,要他管好底下人。薛仲卿看后大怒,命人找了个由头,将这县令打入了大牢,三日后问斩。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都在讨论这位倒霉的县令。百姓更觉薛家人靠山之大,索相权势之牢固,简直是指鹿为马、翻云覆雨。

酒楼向来是人流最大的地方,尤其是邻近着教坊的酒楼,种田干活空闲了,经常有人两个铜纹买一杯浊酒,在酒楼里坐一整天,晒个太阳,扯个闲淡,混个日头。

甲君道:“你说这人蠢不蠢,薛家也敢骂?他这么做,和自己一头撞死在树上有什么区别?”

乙君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丙君道:“他家里富裕,自然说些风凉话。”

乙君道:“官商勾结,榨我们的钱,现在这样子,倒是有些像十年前那场饥荒的前兆了。”

丙君道:“兄弟慎言,这些事可轮不到咱们乱说。”

乙君道:“说还不让人说了??我家刚添了个娃娃,粮食借贷这么贵,今年冬天让我们家喝西北风吗!!”

甲君笑道:“我倒是有个招,你把你家小女儿卖到教坊,不就有钱了?”

乙君吼道:“你他妈的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揍你??”

丙君劝道:“兄弟,别动手!”

甲君哼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发什么癫!有种你到府衙里去揍人啊?”

“!!!!……”

“*&#!*#……”

这些闲话,在酒楼里已经见怪不怪。

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楚玉离喝了口茶,觉得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他今日早晨刚到并州,并未暴露行踪,只找了个客栈落脚,便来了这酒楼听大家闲扯。

此次来并州,韩则庆指派了四个人跟着他,戴凌若不用说,也自愿要跟着。一共便只有他们六个人。

此时楚玉离来酒楼,指定了只让陈泉跟着——就是那个武德司里功夫一流,但最呆头呆脑的那个。

身边来了个纨绔小哥,衣着不菲,摇头晃脑,似乎微微喝醉了酒。

“小公子,一起来点吗?”他举着酒杯,胳膊自然地环住了楚玉离肩膀,眼睛盯着楚玉离白皙秀颀的脖颈。

“抱歉,我是官家的人。”楚玉离细声细气道。

“啊……多有得罪了。”那人一抱拳,恋恋不舍地走了——官家的人可不敢乱挑逗的!

陈泉坐在对面,呆呆地看着楚玉离把那人打发走了。

楚玉离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不多话的——若是戴凌若在场,只怕刚才就要掀桌子了。

他消息也听得差不多了,把茶喝完,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街头围了一圈人。

众人在看热闹,有两人正在街头吵架,看上去是对夫妻,现在正在厮打……不,应该是男子单方面殴打自己妻子。

“你个□□,住老子的房子,花老子的钱,还敢招花惹草的!”

“我没招惹他!他自己找上门的!”女子吼道:“而且,我怎么就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了?买这房子我当初也掏了一半的银子!”

“你花钱?老子当初把你从教坊里赎出来,还花了几十两银子呢!”

“那我每天给你洗衣做饭还不够吗?就是雇个老妈子也花不少银子呢!”

“你他妈烧个饭都能把锅底给炸穿了,臭娘们你还有脸说!”

“……”

男子身材魁梧,看着像个卖肉的。女子三十多的模样,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虽然灰头土脸的,有些衰老,但五官周正,年轻时应该也算是个美人。

两人对骂对打,女子明显打不过,被男子扯着头发,几乎跪趴在了地上。她疼得掉了眼泪,却忍着没嚎叫出声。

楚玉离打了个眼神,示意陈泉上去制止。

陈泉还未动作,人群里忽然跳出一个年轻人,飞起一脚,把男子踹出三尺开外。

“又来一个你相好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吼道。

“是又怎样!”女子气极,突然挎住了年轻人的胳膊。

“不不不……”那年轻人瞪大了眼睛——他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啊!

“你你你……气死我了!我受够了!”男子道。

“老娘早也受够了!有种你休了我啊?”女子道。

“我休了你?我偏不!老子可是花钱把你赎出来的,凭什么便宜了他!”男子道,“有种你就别回家,看你相好的要不要你,反正老子就是不休妻!!”

男子吼完,踉踉跄跄跑了。

“……”

楚玉离在人群中静静看着那女子,一时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偏开目光,不再看那殴打场景。

“去跟着那男子,给点钱,让他把休书写了。再另外给那女子留五十两银钱——别暴露了身份。”他对陈泉道。

“哦哦。”

女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也不哭,只拍拍屁股上的土,扫一眼四周围着的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

人群哄散。

裴茗此刻也隐在人群中,他心道:“并州真是民风彪悍!”

他原本是暗中跟着楚玉离的,却见楚玉离独自回了客栈,陈泉却不知去做了什么事,想了想,便悄悄跟上了陈泉。

却说陈泉找到男子,提出要休书,被男子狠狠讹了一笔,最终斥资一百两,得到了休书。

再去找女子。那女子无处可去,此刻正坐在街头的石阶上,抓着那见义勇为的年轻人不放。

“爷,您家里缺小妾吗?”

“啊,我还没成亲的。”年轻人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

“陪”字还没出口,就被那女子死死抱住了大腿,“那您家缺婢子吗?我愿去您家当牛做马,烧火做饭!我还会琴棋书画,斗鸡赛狗,蹴鞠投壶,甭管您是什么类型,我都保准陪您陪的舒坦!只求您收留我,给个地儿住就成!”

“我……”

身旁突然递来一张纸。

“休书?!”女子惊喜。

又递来一沓纸。

“银票?!”女子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我是在做梦吗?”她掐了掐自己大腿。

陈泉任务完成,扭头就走。

女子已经飞快地拦住了他,“这位大侠!请问大侠是何方英雄?”

“我……”陈泉的脑子慢吞吞的转着,“我不是大侠,是我主子吩咐我做的。”

“那你主子是何方英雄?我一定要登门道谢,日后每日焚香祈福,为大侠祷告。”女子追问。她觉得奇怪,天上真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难不成是她之前哪个相好的?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我……”陈泉的脑子又慢吞吞转着,终于灵光了一下,“我不告诉你,主子不让我暴露身份。”

“也罢,那你带我去见他,让他告诉我,就不算你暴露身份了呀。”

陈泉想了想,道:“有道理。”

那年轻人见状,举刀抱拳:“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女子又拉住了他的胳膊,“等等,你帮我踹了那老鬼一脚,圆了我的梦,我自然也要谢你的。不如随我一起见过了恩公,我将这些银票分给你一半作为酬谢,如何?”

“不必,我还有急事……”

“天色也晚了,再急的事也要到明日,小哥儿你就陪我一起去吧!”女子才不会说,是她一人怕有危险,才拉着这年轻人的。

楚玉离刚回到客栈,觉得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一会儿,听有人敲门,听着是陈泉的声音。

打开门,陈泉站在最前面,身后跟了俩人。

“……!”

他怎么还把人引到家里来了?失策失策,想不到世上真会有如此榆木脑袋之人,办事实在太不靠谱了!

楚玉离飞快的关门,那女子却已看见了他,顿时惊喜道:“小玉离!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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