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平江水面波澜暗藏

京城。

沈穆的苦肉计没才奏效了短暂的几日,就有大麻烦找上了门。

三日前,赵珩下诏,将大皇子册封为太子,掌监国大印。

此诏令一下,朝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大皇子不比太子,长久以来都以贤德示人,朝中大多数臣子都对他赞赏有加。

只有白太傅,感到了深深的忧虑。那日,他将沈穆叫到府上,为两人摆了一大坛子花雕酒。

“老白这是怎么了,近日总是多愁善感的。”沈穆坐在对面,端着酒杯笑道。

白宪贞唉声叹气,道:“你觉得大皇子此人,如何?”

“扮猪吃虎,心计颇深,阴险狡诈,深藏不露。”沈穆总结道。

“说的不错。我在国子监教书多年,众皇子的性情我最熟悉。二皇子赵琛并没有世人认为的那样无恶不赦,而大皇子,也远没有世人以为的那般贤德。”

白太傅缓缓道:“此人能忍耐几十年,而不露出马脚,便着实可怕。一旦得势,释放其心中**,只怕天下都要为他的疯狂陪葬。”

沈穆想了想,猜测道:“但大皇子比太子睿智聪颖,若他心怀抱负,也许能成为一代枭雄。”

“你久在边疆,对京中几位皇子了解不深。”白太傅摇头道,“此人,要么是一代枭雄,要么,就是罕见的大昏君。”

白宪贞道:“我且问你,古往今来,像这样隐忍不发,处心积虑谋得皇位的帝王,你能想到哪个?”

沈穆想了想,道:“隋炀帝,杨广?”

白宪贞满意点头,“不错,还算没把自幼学的东西都还给我。”

沈穆却深深皱了眉,“若是如此,他非得把这国给败完了不可。”

白太傅道:“如今你深得陛下信任,陛下命你为四个辅政大臣之首,你若是不同意立储之事,大皇子就一时成不了气候。”

沈穆道:“师父不是一直教导学生,万不可涉及储位之事么?”

“今时不同往日,我昨夜问了《周易》,得出的乃是‘水山蹇’。”

沈穆笑道:“您看着我做什么,您知道的,学生自小就不信那玩意。”

“哼,周易上通天象,玄妙精深,你个臭小子竟不愿学,提起这个我就想揍你。”白宪贞骂了句,解释道:“水山蹇,上卦为溪流河水,下卦是巍峨大山,大山之上为泉水,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涌动,山势起伏,险恶环绕。此乃大凶,明白否?”

“明白了。”沈穆道,“您是说,大皇子就是这水下之山,笑里藏刀,阴险至极?”

“然也。”

“难得这周易对了一回学生的口味,”沈穆笑道。

白宪贞:“老师今日来,就是想请你上书反对立储之事,能拖一日是一日,也好让朝臣们有时间看清那大皇子的真面目……”

“不行,”沈穆道,“学生正打算明日启程去浙江,看望我那小侄子呢,临了您给我安这么一大活儿,您可真是我的亲师父。”

“再说了,学生前几日刚跪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消除了陛下的嫌疑,我那膝盖骨至今还发软呢!如今再大张旗鼓去干涉立储之事,那我不前功尽弃了么?”沈穆啰啰嗦嗦道,“您老也知道,我家婉儿还没嫁人,我那二弟刚有了儿子,我自个还没娶媳妇,您可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沈穆语气虽开玩笑,却是话糙理不糙。白宪贞心知他说的在理,叹了口气道:“我自然不愿把你往火坑里推,可如今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也就你一个了,你若置之不理,难道任由大皇子登基后,糟蹋咱们祖宗的江山么?”

“……”

沈穆喝了口茶,没说话。

次日,沈穆上书,反对立大皇子一事,理由是大皇子涉政经验不足,需假以时日观察历练后方能担任储君大任。他在朝中位高权重,这一封奏疏下去,皇帝虽不悦,却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将立储之事暂时压了下去。

太子掌权之时,曾给大皇子按了不少罪名,但大都是有名无实,沈穆便托张忠祥暗中搜罗证据,尽力弄清楚大皇子的底细,看他究竟但不担得起这贤睿之名。

怎料,意外先发生,就在沈穆上书反对的三日后,一封御史大夫弹劾沈穆的奏疏,递到了朝堂之上。

那奏疏是兵部尚书陈大人联合御史台的官员一同上奏的。

内容是指控沈穆在并州私购铜矿,暗中锻造兵器,意图谋反。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几个矿工,他们声称是受了沈穆之命,在青铜山西南侧的矿洞里私运铜矿,打造兵器,陆陆续续已经有五年。

这消息一出,赵珩顿时震怒——他对于谋反二字,已经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

上书之日,沈穆因头痛告病在家,并没有上朝。

他这次是真没有装病,他一早就头痛发作,好比有人用铁钉钻他的脑仁。

“主子,要不吃点药吧?” 老管家担忧地问:

沈穆摇摇头,想试着再忍一忍,头几次发作,若是能扛过去,以后或许就不那么难熬了。

就在此时,一队官兵却把沈府给围了起来,几名侍卫破开大门,直接冲到了书房里:

“沈将军,有人弹劾你在并州密设铜矿,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还请您去大理寺走一趟。”

这句话可把老管家给吓坏了,“哎呦,诸位,这可不兴胡说!”

沈穆却没有惊讶之色——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他们好快的动作!

“没事,只是去问个话——消息别乱传。”

沈穆指的是别把这事传到浙江去,但身边站着大理寺的差役,他也不便开口,只希望那老管家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安抚了拍老管家的肩膀,当即不再犹豫,抄起那碗药一口气喝光,披了大氅,随官兵们去了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张忠祥第一个见了他,“沈柏安,你真干了这事?”

沈穆无奈一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现在是有口难辩!那时我在并州调查西琼县官匪勾结一事,仔细勘察过青铜山的地形,还疑惑这矿洞并未枯竭,但时间紧迫,便没有深入探查,只在供述里记下此事,如今倒好,反成了他们构陷你谋反的证据!那矿洞当真没有枯竭,你当真拿去私造兵器了?”

他说着,把沈穆拉到跟前,悄声道:“若真是如此,你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替你隐瞒着,总不至于……”

沈穆却截口打断:“你去并州前我已经说清楚了,你秉公办事就好,不必有所顾忌,此事与你无关,我何必把你牵连进来。”

“唉……你也真是!”张忠祥懊悔不已,“你说说你,让兄弟我说什么好?”

“肉麻的话就免了。”沈穆靠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阖,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

“你他妈揉什么揉!”张忠祥吼道:“这可是死罪!”

好,自己头痛欲裂,还不让给揉了?

沈穆忍着头痛,掀开眼皮,“有张大人在,兄弟我怕什么?您定会秉公办案,还在下一个清白。”

“若单单是大理寺,倒是好办,但此事御史台也插手了,还有兵部、大皇子,他们哪个都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知不知道!”

沈穆摇头,“他们人再多,都无关紧要。关键是陛下,陛下若对我起了疑心,那我便是有再大的神通,也躲不过这一劫数。”

“那依你之见,陛下会处置你么?”

沈穆疲惫的笑了下,“不知道。”

果不其然,半柱香过后,兵部尚书陈仁庆、御史台的刑官也都来到大理寺一同问话,沈穆刚喝了药,此刻脑中昏昏沉沉,坐在公堂上,勉强应付着。

“沈大人可曾在青铜山以私人之名,买下那三十八处铜矿么?”

“不曾。”

“那可曾指使人,私造兵器,卖往西域各部落,谋取巨财,意图日后招兵买马,谋反叛乱?”

“胡扯。”

“……”

“事到如今,沈大人何必死不认账?”兵部尚书陈仁庆被暂命为审讯官,他挥挥手,胸有成竹地道:“带证人来。”

那证人自称是青铜山铜矿内的一个造兵器的主事,他指名道姓的说这铜矿是被姓沈的大户老爷给买去的,每年会偷偷打造大量兵器,据说是为了日后招兵买马谋反用的。

对于这个所谓的主事,沈穆分明见也没见过,想必是这些人找不出实际的证据,随意便找了个冒牌货一顿扯谎,急匆匆的就来弹劾上奏了。

那证人的话漏洞百出,沈穆却懒得辩解,只道:“臣请求面见陛下,当面讲清缘由。”

“沈将军以为这是在沈府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仁庆高坐公堂之上,哼道。

自从沈穆回京后,枢密院的权力越来越大,兵部的权力一点一点被枢密院蚕食,原先索相在时,陈仁庆还能依靠着索家这座大山横行一时,可索相死后,兵部势微,他堂堂一个兵部尚书,竟然在军政大事上没有半点说话的份儿。这回好容易找着了机会,他非要给这姓沈的一点颜色瞧瞧!

“若将军执意不说实话,那本官只好用刑了。来人……”

“你敢!”张忠祥也是个暴脾气的,当场一摔醒木,指着陈仁庆的鼻子吼骂道:“姓陈的你个狗东西嚣张什么!还未定罪,沈大人仍是正一品枢密使,你敢滥用私刑,本官现在先治你一罪!”

“……”沈穆觉得耳朵快聋了:“张大人,注意斯文,斯文。”

他心奇道:“想不到这老张看起来斯斯文文,咆哮起来也是如雷贯耳,果然人升了官,气势都大不一样了!”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时,大理寺公堂外,忽然来了几个宫里的太监。

德顺走进堂内,朝沈穆行一礼,道:

“沈将军,陛下召您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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