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一早就走,但是一直等的人却没到,也是了,这么短的时间。如果不和正常的警察接触,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分子。
“华港生。”
大街上一个男人叫住我。
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转身。
我们开了间宾馆,应该不正规。就开了一间房,没看我身份证。
我一直很好奇张闵沅怎么当上警察的,从我高考失利跑来当警察就知道了,好像还没有干职业性犯罪的黑手党有职业操守。
我们的关系其实就是“没什么关系”,勉强算得上同学,或者说举报者和被举报者?
中学时代,爸爸曾送我去过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他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我,以至于我的万般祈求他都充耳不闻。这点和Julian倒是很像,他讨厌他父母,包括别人的父母,所以经常阻挠我的计划,又不是他妈妈,管得真宽。
张闵沅是我那会儿的同学,那是男校,还是个不让告状的男校,那个时候我举报他是同性恋,这恰好是个适合举报的事。那时候我不明白什么是同性恋,现在据Julian说,中国对同性恋的憎恶一点也不比基督教少。
老师很生气,闹到差不多要退学的程度,后来却不了了之。后来,老师警告我不准造谣因为张闵沅没参加集体□□。
两个人不在算吗?
我一开始不太敢讲,那样我不也成同性恋了吗?另一方面也不太理解什么是同性恋,一定要七个人一起吗?
后来他依旧在学校猖獗,愈发猖獗,还大放厥词说要□□我,我又不是没睡过小男孩,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严肃一点吧,我之后了解到张闵沅之所以能当警察,是因为背后有人。在他被我举报后,还能在学校重新做人物时,我就有点感觉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去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呢?而且那学费很便宜。”
“和你去那儿的理由一样。”
他现在似乎变得有点沉默。
“根据你上司的安排,你离彻底洗脱嫌疑还是有点区别,Julian还是怀疑你没和警方断干净,虽然他特别喜欢用这种失败的警察,但是玩不长久。”
疑心病重,我抚摸着口袋中的1977,Julian说这是他那笔交易中的一只,我在警局也用过。我好久没碰过枪了,打头几个月毕竟还是当司机。
“嗯,所以不打算在台湾久留,这也不适合我,刚出报刊就被一癫佬给撞了。”
“那不是你弟吗?”
他一双笑眼极其诚恳,大概是想看我悚然情绪的外露。
“你监视我?小心别被他发现了。”
可能在Julian手底下干久了,我总是极力避免自己的表情上的流露,他夸过我这点说是很有做二把手的潜力,我从没那样想过(谁知道他老爸同不同意),阿标会撕了我的。而且,Julian绝对绝对地讨厌我这样,如果在□□里不是有**、情绪化、贪婪杂揉成的一滴墨水——还得掀起惊涛骇浪——就会死得很惨,除非背后有人愿意拿你当继承人培养。
Julian年轻得很,远远不到有后顾之忧的时候,现在的他都没学会。说起来他比我还小。十七八岁吧,和我弟弟一样大。
“你在想什么?”
直到他询问的声音响起,我才不自在地转头看他,总陷入深度思考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你的职业这么危险,就像那天在中环码头毫无反抗地被押送走一样,或许我真的更适合当个文职人员。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监视你是必要的工作,不会介意吧?”他爽朗地大笑,一边还拊掌,“虽然我也很享受啦,但是到了香港我可就没法子了。”监视,视奸,好恶心。
“鬼扯,谁不知道你有个警察局长老妈。”
“原来已经人尽皆知了啊。”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可是深有体会。”我富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食指在他手心里打转,压着指腹。我还记得初中时候(我也就那会儿和张闵沅有交集了)警察局长带人找上我家门来,半威逼半利诱地敲打了一番,她太冷了,也没有亲自下场和我说,我后来才从邻居李姐口中了解到那天坐在车里的不是她。
说起李阿姨,就是借着唠警察局长的事儿她才总上我家,后面还哄骗她去当舞女……被爸爸嫌丢脸,赶出去了。
警察局长没把我怎么样,爸爸快把我整死了,谁不知道他丢工作就是因为两个警察啊,面上怪我什么人都敢招惹,其实是想让她网开一面吧,把他们撤职,再让他恢复工人岗位。
虽然都说她爱子如命,为他干了那么多贪赃枉法和徇私舞弊的事情,听说她还是个政治掮客,什么新概念□□啊,我感觉她不爱他。
随便吧,他妈妈玩死他都跟我没关系,她要是哪天心血来潮把他扭送监狱也说不定,反正已经有先例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和我这种平头老百姓认识呢?反正是她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自己的孩子。
他继续爽快地笑,把往前的一切都磨平打至光滑,我最讨厌他这样。
天天讨厌别人的自己也很讨厌吧,关我什么事?有人说出来讨厌我吗,没有。
“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
我突然开口,打断他越来越夸张的笑声,更想打断他的喉咙。
“八年。怎么,怀念了?”他笑岔气了,这么吁吁喘着粗气,眼角的泪花被揩去,话语是那么笃定。
我莫名恼火起来:“你记这么清楚?”
“这很好算的,你算数不好?”
他现在又不沉默了,但我不是很想和他聊天,大致谈完我的卧底工作后,我下了楼,心情奇妙地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转瞬即逝,每一个感情基调都恨不得激荡到死,每一个表情都像在演动作片,他在演戏,并沉浸其中,这是一个悲恸的人,他的眼睛快要落下泪来了,那种戚戚令我极其不舒服,这是我向来讨厌他的原因,我不喜欢所谓“宝藏一样的朋友”,藏太多事了,任何的感情都让我很累,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他拿我□□用了?这注定了我和差了岁数的人会有很大代沟,别说三十多岁的奔四大叔了,光是心思细腻的同龄人就让我头痛,尤其是张闵沅,要把我逼成痴线了。
但现在,可能因为我们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交流,也许我错误认为这一切的表达都是为我的,我真的有点心疼他,明明也有八年没见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同性恋,也许现在也是,已经无所谓了。
还是那么黑,我在楼下转了一圈,点了宵夜。
我还记得在那所学校,我偷带他出去吃夜宵,两个人双双被罚,唯一出去的路被老师守着,同学们也怨声载道,因此我忍了三个月的霸凌,时间一过又好了。他们都忘记那条路是我发现的。
对了,宵夜是关东煮,一起吃的,我多要了一份碗仔翅,他凑上来吃了一口。那时候他是真穷,现在我估计他连真正的鱼翅都吃过,不对,是肯定。我们还试了半瓶啤酒,半瓶水在肚子里晃悠真不好受,在回去的路上连汤带水全呕出去了,但我们很开心。在学校一点也不饿,但就是想吃,就是想出去看看。
“这位男士您好。”
坐在阳台发呆的我被打扰了,笑着点了点头:“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与您的爱人能否赏光来我们酒馆呢?里面各式的酒水饮料都很赞!”
“我们……”刚想开口否认的我,凭借□□大佬小弟的敏锐嗅觉,察觉到什么不对。我们是警察哎,专业对口了。
“会去的,谢谢您的邀请。”
“祝您和情人有个美妙的夜晚。”店主塞给我一张名片,客气地退出去。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姘头?”刚下楼的张闵沅不满道。
“如果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话,还是趁早回家享受,大少爷。”我扬了扬手中的名片。
“哼,你以为我约你来这儿做什么的?”
“好哇,接见同事还要起心机来了,这么急着冲业绩?”我开了口玩笑。
“鱼龙混杂的地方,最适合你这种身份的人了,”他推我进地下酒馆,声音因为嘈杂的环境被迫拔高,“我非常,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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