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殃刚走出门,便见秦宛棠和果果在火房忙着做朝食。
果果一看到她,便急忙小跑过来,兴奋地叫道:“四姐姐!我昨晚梦到你了!”
余殃本要悄悄溜出去,被她叫住后,便顺手搭在门框上,假装拉伸。
“哦,是吗?梦到什么了?”她一边敷衍应道,一边向屋外张望,找流云的影子。
“梦到你带我爬上了好高好高的树!”吴花果手脚并用,夸张地比着大树的高度,“树上结了很多云,很软很大,躺在上面很舒服!”她作出极其神往的表情。
吴应雪正打了一桶水,倒进浣衣盆里,向她促狭道:“舒服得呀,都尿床啦!”
“啊啊!三姐姐!”她怪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捂着褥单不让洗,“不是约定好不说出来的吗?!我刚刚都说了会自己洗的!”
“得了吧,用你那牛劲多碎几个碗吧。”吴应雪把她推开,开始唰唰搓起了褥单。
余殃也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啊刷碗至尊,没看出来你还有做施肥将军的潜质呢。”
“不是的!我本来想起来尿尿的!但是梦里好像被一口大锅压着,起不来!”她难为情地跺脚,“我还在梦里叫娘把我摇醒,但是没人回应我!”
“我昨个儿也早早做上了美梦,睡得死沉,哪儿还有空搭理你呢。”
在火房的秦母笑着回答,又将淘好的米倒进沸水中,准备熬一锅粥,就着昨天剩的咸菜和肉饼一起吃。
闻言,吴应雪洗被子的动作一顿,问道:“你们昨天都做梦了?”
方才果果说的“鬼压床”的感觉,她昨夜也有。
这几年,她几乎每天都是寅时过半就起床,但今天怎么都起不来。
“吱呀。”
卧房门开了,吴仲生终于出了房门,他满脸青色,像是一宿未眠。
他一出现,院子便安静下来。
“老爷起来了?昨个儿睡得好吗?”
看起来不好。
秦宛棠看到他脸色恹恹,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顿时噤声,回到火房切野菜了。
但吴仲生却没空反讽她,而是盯着歪靠在门边的余殃。
余殃对他吊儿郎当地打了个招呼:“早啊爹,是要出门吗?没吃饭就赶着出门,看来昨晚睡得很好啊。”
随后打开门,做了个邀请他快点滚的动作。
吴仲生冷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余殃看着他不时往回张望的背影,嘴角一歪,吹了声悠扬的口哨。
房顶上无聊得一蹦一蹦的黑玉翅鸽立马得令,振翅划过竹林,跟上了吴仲生。
呵,看你还有什么黑招。
余殃眯起了眼睛。
回头之际,一下撞到了吴应雪的视线。
“看着我干嘛?”她一时怔住。
“你呢?你昨晚也做梦了?”吴应雪问道。
余殃大咧咧坐到门槛上,答道:“对啊,我昨天梦到爹爹穿了身新衣服,可漂亮了,看着还挺贵的,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个袖子,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缺点买袖子的钱。”
她一阵暗讽,却没想到被秦宛棠听到后,把刀一放,出了火房,惊奇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他有件缺了袖子的衣裳?”
秦母似乎终于找到机会念叨此事,佝着腰跟她们说悄悄话。
“那日我跟你们爹送完老四之后,他就想买件新衣裳,想回来设宴款待客人的时候穿,结果看中的那匹布料要二十两呢!”
她瞪圆了眼睛,被城里的布价震惊到现在。
“然后呢?他真的买了?”吴应雪诧异地问道。
她这几年省吃俭用才省了二十两,他居然就这么一下挥霍出去了?!
秦宛棠却笑着用下巴点了点余殃,解释道:“那布庄老板和我们有些渊源,她家女儿就是谷州的另一个仙童,听闻善儿就是跟她同行的仙童,便折价卖我们了!加上量体裁衣啊,拢共只要了,五两!”
她伸出手掌比数,表情窃喜,好像占了个大便宜似的,但又立马沮丧起来。
“唉,但若是善儿回家这件事传到她耳朵里,指不定怎么戳咱们脊梁骨呢。”
吴花果张大嘴巴,掰着手指算:“五两!五两可以买好多糖葫芦和糖人了!”
吴应雪沉默半晌,摇头叹了口气。
“成衣还需要等上两天,他便在城里旧友那儿借宿,我就先回来张罗乡亲们的庆贺。”她继续回到火房里切野菜,遥遥道,“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啊,就少了个袖子。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什么都不说,还瞪我呢!”
“我忙得底儿朝天的,也没空理会他。”她的声音夹杂在切菜的“嘭嘭”声里,语气中充满可惜,“反正这五两的新衣裳啊,他回家就换下来,再也没穿过了,我看是直接打水漂了。”
安静半晌后,吴应雪和余殃两人异口同声问道:“那你呢?”
俩人对视了一眼。
“我什么?”秦宛棠惊讶地探出头。
吴应雪问道:“你没买新衣裳?”
她回家后看到斗柜中娘的衣裳,比半年前的更加破旧了。
“我衣裳多得都穿不过来了!哪儿还需要买新的啊。”秦宛棠故作轻松道,但声音却带着一丝歆羡,“不过那布庄的衣服可真好看啊,料子又滑又鲜亮……”
“我以后给你买!”
“三姐明天给你买!”
二人再次同时回答。
余殃对她眨了下眼睛:“吴家大孝子,真是不负众望。”
吴应雪对她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挺会借风使船。”
火房里切菜的声音慢了下来,秦宛棠带着笑意的声音朦胧传过来:“哎呀,你们有这份儿心,娘就满足了,不用买。”
“娘,等果果长大了,把整个布庄买下来给你!”吴花果从她身后抱住腰,狠狠蹭了下脸。
余殃点点头:“嗯,甚好。到时候尿一床,扔一床,不怕没被褥用。”
“啊!!四姐姐别提这个了!!”她瘪着嘴,将头埋进了娘的腰里。
“谢谢你,小祖宗,我可等着享你的福呢。”秦宛棠手下动作轻快地切完了菜。
她将碎菜叶丢进煮好的清粥里,又挖了一小勺猪油,粥汤上化出了一层薄薄的猪油星星,她最后撒了点芝麻,顿时泛起了饭菜香。
“吃饭啦!!!”吴花果拿碗。
吴应雪也起身,将蒸笼里的肉饼端出来,火房里顿时白雾缭绕的。
余殃趁这时候踏出了房门,小声地“噗嘶”。
一条小尾巴便闻声游出。
“少主……”它的声音十分微弱,颜色也很浅淡。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问题不大吗?”余殃问道。
“昨晚子时,我瞧少主一直不出门,也没回应我的呼唤,我以为出了事,便想强行闯进院子里,结果……被息壤的防御之力伤到,有些撑不住了……”
它绕着余殃的脚,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道:“少主,虽然我这些天跟着你,都没起任何作用,但是,我总觉得你多一个耳目,也多一份安全……”
“嗯,对啊。”余殃点头。
“少主可以把那颗偃甲灵石再给我吸食一次吗?“它仿佛是怕少主误会自己贪得无厌,忙补充道:“只要舔一舔,让我吸收一点灵气。不用再分给我的,少主自己拿着就好!以后会有大用的!”
“你说得很对,但是呢,我暂时拿不出来。”这把她给难住了。
她没记错的话,想要拿出聚灵仓里的东西,一次就得耗费200功德值。
但她现在还倒欠系统10分呢。
“嗯嗯,偃甲灵石本就难得,少主自然也有自己的用处。”流云强装不所谓,继续安慰余殃道,“没关系,我自己多晒晒月亮,集齐月华灵气,也可以慢慢恢复的!不过就是会很慢,要是少主这段时间遇到危险的话,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恰好院子里传出叫余殃吃饭的声音,她大声回答“来了”。
随后便低头用手指抚摸尾巴影子,许诺道:“你放心,我今天拿不出来,但明天应该可以,等我的好消息吧。”
“嗷嗷!好的!少主!果然少主从来不会让流云失望!”尾巴影子雀跃得绕着她的双脚,幸福游走一圈又一圈。
余殃回到院子后,又转头看向在原地留守的影子,突然唤了一声“流云”。
它立马应道:“是!少主!”
“你为我做了很多,不必妄自菲薄。”她酝酿了半天,最后还是低声道,“谢谢你。”
流云愣了愣,有些语无伦次道:“少主对不起……啊不是!没关——不对!不客气!少主,不用客气的!”
余殃“噗嗤”笑了声,随后在家里人的催促声中,应和道:“来了来了。”
饭桌之上,余殃提到明日要跟吴应雪一道进城采买。
秦宛棠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疑惑道:“需要买什么?”
她却反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袖口上面毛茸茸的磨损和补丁有些扎眼。
“嗐,你这孩子!”她脸蛋忽而有些红,像是掩饰羞赧的情绪,大声道,“娘刚刚都是说笑的,我一介粗人哪儿配穿那么华贵的衣裳!不是耽误我干活吗?”
“不干活的人都配穿,干活的人倒不配了?”余殃挑起眉毛,点破了吴家当下的潦倒境况,“爹现在丢了私塾的活儿,一分都不挣,花钱还大手大脚的。家里的生计不全靠你种瓜摘菜和卖点绣品吗?”
“哦对,我们明天还能顺便帮你去卖绣品呢!你不是又绣好了一幅吗?”
秦宛棠没继续说话了。
她说的倒是真的,吴家一直都难以为继。
吴家长子虽在军中有队正头衔,但从未给家中寄过饷银,反而还常寄家书,索要钱财,以打点军中人情往来。
前两个月刚托人给他送了四两银子。
虽然三女儿应雪每月都会寄回一点碎银月俸,但根本禁不起吴仲生花。
之前打肿脸充胖子,买衣裳花费五两;前两日又不知因何故,又找她要了五两银子,而那是她仅剩的积蓄。
"善儿懂事了,知道家里苦难了。"她笑着道,但话音一转,“那就更不该乱花钱了,娘不需要什么新衣裳,把钱花在刀刃上。”
“你哪儿来的钱采买?”吴应雪眯着眼睛,故意问道。
余殃厚颜无耻道:“你借给我不就有了?”
她嗤笑一声:“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拿什么还?”
余殃的圆眼睛咕噜一转,先画个了大饼,说道:“你教我不就行了?你不是让我去怀风阁擢选侍徒吗?”
“你想通了?”她有些不相信。
“我一直都唯三姐马首是瞻呀。”余殃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意味深长地凑近道,“我若真去那儿了,不也是给三姐省钱吗?”
“这个钱拿来买件衣裳,应该绰绰有余吧?”
乡下外星人准备进城赶场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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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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