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眨了眨眼，怕不是遇见了疯子。

荷盈听了她的话，与银竹对视一眼，而后问道，“你从哪里来？”

“那里。”素玉仰头望天，看向西面。

银竹道：“姑娘你看她。”瞧着也不像是个傻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样不着边际，荷盈明白银竹在想什么。

“小娘子芳名是何，家......”荷盈以笑打住了后半句话。

“素玉。”素玉答道，直勾勾地盯着荷盈，“你生得好美。”

银竹见着荷盈面上羞红，忙跟了句，“我家姑娘在汴京可是数一数二的貌美，想见她一面可不容易呢。”

“银竹！”

素玉没曾见过人，第一眼便瞧见了银竹口中说的“数一数二的貌美”的女子，似乎有些气运还不错。

往日月宫里的丹却与拈华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混沌起来，想要去抓住些什么，可又像是一团白雾雾蒙蒙地看不清她们的长相。

“我姓木，唤我木荷就好。”荷盈问她，“你为何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素玉眸光微沉，“我从天边来，要回天边去。”

“可这荒郊野岭的，你不怕吗？”荷盈叹道，“先和我们一道下山如何？”

银竹凝神打量她，举止看着也不像是疯了的，只是这话里话外都是要上天去，真拿自己当神仙了？

“姑娘，别惹上什么不好的人了，下山了我们也就回京去了，难不成要带着她一道回去吗？”银竹低声在荷盈耳边说着。

素玉望着两人，扫了一眼陷在泥坑里的牛车。

“素玉姑娘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下山。”荷盈思虑片刻，见她弱女子呆在这荒山野岭，要是被虎狼叼走那该如何。

素玉颔首，“好。”

“姑娘那车夫还没回来。”银竹心中隐隐不安。

那车夫收了不少的银子，为了这点时间就要走偏路，现在去了又不回来。

荷盈眸光一滞，拽起素玉的手，转头同银竹道，“趁天黑之前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银竹先去取了包袱，不再管困在原地的牛车。

素玉被荷盈牵着走，她回头看那牛在原地蹬地，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拴在它身上的绳索。

“别看了，再晚些天就黑了。”银竹边扶着荷盈一边背着包袱往山林里面去。

万物有灵，素玉看得出它的痛苦，她转身挣开荷盈的手，往回走了两步，双手掐诀推了牛车一把。

荷盈与银竹一惊，可眼下却不是质问素玉的时候。

“快走了，别管了。”银竹着急忙慌地拉着她一道走，素玉见到牛车跑远才回了神。

“木荷，我们为何要跑？”素玉被带着跑，一路逃窜到天黑。

银竹没好气地道，“山中有豺狼虎豹，要不寻个地方躲起来，等着被吃吗？”

荷盈喘了口气，额前耳边鬓发被汗打湿，昨夜下过雨，假使那车夫真对她们二人起了杀人，顺着脚印也会找到她们。

何况眼下还带着个人。

“银竹，我们下山时，是不是见到他和几个壮汉在说话？”荷盈回想起他慢吞吞地带她们二人下山，一路上几乎沉默寡言，却在皇泽寺时格外殷勤。

荷盈长吸口气，心脏猛跳，现下天黑了，这是算定了她们跑不远。

银竹道：“我瞧着像是，只是他收了那么多钱，为何还要将我们丢在这里。”来回上山的都是找的山脚下可靠的车夫，按说他不该这样才对。

“他对我们起了杀心。”荷盈眼睫一颤，“山路泥泞，我们走不远。”

出京时，长公主吩咐多带些人在身边，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闻言，银竹身上一寒，“那怎么办，姑娘，这可怎么办。”

她原以为那车夫只是想偷个懒耍个滑头，可从未想过会要她们二人的命。

这鬼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银竹凑到荷盈身边，“姑娘，要不——”她看了眼浑身脏兮兮的素玉，“要不我们就先走，不要带她了。”

“何故如此惊慌？”素玉问。

银竹急道，“姑娘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有人要杀我们！”

“银竹！”荷盈道，“我们三人各走一边，在山下见。”说罢，荷盈担忧地看向素玉，她倒不担心银竹，只是素玉那副呆愣的模样，让人忧心。

分明生了一副清冷绝尘样貌，怎得会是个痴人。

“公主！”银竹脱口而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荷盈有危险，“姑娘！”

夜风呼啸而过，拍打林叶，月光清辉落下，林间悉悉索索的声音犹如仿佛蚁虫爬过身上，不由得让人胆寒。

“银竹不要犹豫。”荷盈推着她往北边去，“进了城找官府，二哥在利州先去找他。”

银竹连连回头，鼻尖一酸，哽咽着唤了一声“姑娘”。

“素玉姑娘，你往西面走，若缘分未尽，我们还会再见的。”荷盈引着她往西面去，无论是那一条路或许都不好走，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

素玉并未按着她说的方向走，她问：“为何要往西面去？”

“再不走的就危险了。”荷盈望见她眼底的疑惑，空中飞出一群鸟雀，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素玉姑娘，你且听我一句往西面去。”

“你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可以助你脱困。”素玉凝眉，反手握住了荷盈，“若是有危险，我可以护着你。”

荷盈耳尖一动，听见了快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不止一个人。

“素玉快别说了我们躲起来。”荷盈拽着她躲到树后。

今夜的月光幽幽，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躲过去，荷盈紧攥着素玉的手，一手抵在她唇边，目光柔和地摇了摇头。

清冷的银辉映照在素玉身上，她木讷地看着荷盈，仿佛被她摄取了神魂。

凡人是这样的好看？

荷盈见她安分乖巧，像是听进了她的话，她凑近素玉贴在她的耳边极轻地说，“素玉，不要说话。”

“他们来了。”

“他们是坏人对吗？”素玉颔首，小声的回应她。

荷盈眸光坚定地点头，视线相对时，荷盈望着她恍惚觉得面前的人像个孩童，一问三不知，满嘴的胡话。

仙界无恶，三百年来，素玉唯独见过的恶，只有偷桃的那只白狐，如今还因它遭了这罪。

树枝随着劲风晃动起来，鞋履踏过水渍的声音逐步靠近，黑压压的气氛，让荷盈紧了紧她握着素玉的手。

那车夫勾结一帮人为了钱财想要她和银竹的命。

大片火光照亮了林子，领头的人举着火把，审视着地上留下的脚印，火花在风中摇曳，树影簌簌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