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独自关了一整天后,羽纤纤终于做出了决定,与其继续反抗,不如就这样沉沦下去。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冰冷的墙壁,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那就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吧,至少这样,就不用再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现实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的微笑,忘记吧...只要忘记就好了,如果能把那些记忆永远封存,她或许真能像父亲说的那样,活在美好的梦境里,直到嫁给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小王子”。
与此同时,伊西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斩断一根又一根锁链。第四根、第五根...…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月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轨迹。即使羽纤纤的汗水已经飞溅到他面前,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
下方的战况则呈现出诡异的平衡,白暮识,百诺优和羽杰三人坐在仅剩的几根稳定锁链上,用枪械筑起的火力网将怪物们阻挡在外,可通行的路径已经所剩无几,村民们排成几条歪歪扭扭的直线,时不时还会被同伴挤下去几个。
每当有怪物进入白暮识十米范围内,就会立即被一枪爆头,偶尔有尸体卡在锁链上没有坠落,就会成为后续怪物的绊脚石,几分钟内,这些没脑子的怪物就会叠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尸山”,后面的村民根本无法前进。
这种滑稽的场景,莫名让人联想到某种塔防游戏。
安全区内的三人甚至悠闲地聊起了天,完全看不出身处险境的紧张感。
“我想回去,这里好可怕……”,百诺优颤抖的抱住双腿,从开始被吓到现在,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打起精神来”,白暮识微笑着拍拍百诺优的肩膀,语气温和,“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好好做任务,反正暂时是出不去的啦”。
他明明说得很清楚啊...为什么百诺优眼里的光突然消失了?白暮识困惑地碰了碰石化般的少女。
“咔嚓”,明明没有声音,他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效果音。
嘶......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当伊西斯的月刃斩断第十五根锁链时,羽纤纤的回忆定格在她七岁那年。
记忆中的画面看似温馨美好,年幼的羽纤纤跪坐在古筝前,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柔拨动,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如果不注意画面边缘不时闪过的诡异黑影,以及她空洞眼神中深不见底的绝望,旁人或许真的会以为这是个幸福的场景。
羽村长站在她身后,粗糙的大手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至于这兴奋究竟是出于父爱,还是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
“乖女儿”,他语重心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你想嫁给王子吗?”
羽纤纤低着头,嘴角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表面上看,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父女对话,但白暮识他们听到的,却是羽纤内心深处冰冷刺骨的心声,“什么小王子...…什么嫁给幸福...…过上童话里的生活...…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的笑容还在,只是早已失去了温度,就像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完美地掩盖着下面腐烂的真实。
“父亲的爱是假的,哥哥的爱也是假的,我所拥有的生活也不过是精心编织的假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而沉浸在幻想中的村长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变化,一个被利益蒙蔽双眼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情绪?他手舞足蹈地继续说着,“我可是纤纤的爸爸,当然会尽己所能给女儿最好的生活!”
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虚伪的喜悦:“爸爸最爱纤纤了,永远都是!”
羽纤纤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了,她看着父亲的眼神变得无比陌生,就像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骨肉如此残忍。明明故事书里不是这样写的...…
童话故事里的父亲们会为了保护女儿与恶龙搏斗,会为了孩子的笑容摘下天上的星星,他们不会把女儿送上祭坛,更不会用她们的身体换取利益,那些父亲说“我爱你”时,字字真心。
而现在,她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那纤纤愿意为爸爸失去眼睛和耳朵吗?”村长终于问出了那个酝酿已久的问题。
羽纤纤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甜得发腻的微笑。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清晨最动听的鸟鸣:“我愿意。”
反正...…已经无所谓了,她不想再面对这个丑陋的现实,不如就这样彻底封闭自己,忘记一切...…
回忆戛然而止,众人脚下的锁链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本就站立不稳的村民们在突如其来的震动下,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纷纷坠入深渊。
白暮识死死抓住铁链,他望着痛苦蜷缩的羽纤纤,胸口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那个小女孩背后的故事,他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她的怨念会如此深重,为什么她宁愿沉溺在虚假的幻梦中。
强迫一个始终清醒的人去接受虚假的幸福,确实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羽纤纤生活中的每一份“美好”,都建立在长大后要被送上祭坛的残酷前提上,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每当家人对她展露笑容时,她都能透过那层温情脉脉的面具,看到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正常人早该在这种生活中精神崩溃了...…”,白暮识喃喃自语,而羽纤纤却要每分每秒都活在这样扭曲的现实中,与其持续承受这种痛苦,或许不去面对真相反而更好,毕竟年幼的她根本没有逃脱的能力。
忘记疼痛确实是治疗精神创伤的良药,她选择封闭自我,不去思考幸福背后的残酷。或许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能被欺骗,虽然最终仍逃不过悲惨的命运,但至少在那之前,她还能拥有一个看似幸福的童年。
白暮识握紧了拳头,他无法改变过去,也没资格施舍同情。但现在,他至少能帮她结束这场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
繁里将空间的一半控制权交给羽纤纤复仇,可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她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伤害自己,变成怪物的模样封闭过去,一遍又一遍地在折磨村民的同时,反复撕开自己心上的伤疤。
“好歹教教她怎么使用力量啊...…”,白暮识咬牙,繁里就知道哄骗无知的小女孩,却连最基本的引导都不做,每个进入魔方空间的人都被扔进羽纤纤的领域,村民的灵魂确实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遍体鳞伤?
这种恶性循环必须终止,白暮识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毁掉这里,出去后押着繁里给羽纤纤重新构筑一个真正美好的梦境空间,让时间慢慢治愈她的创伤。
伊西斯的月刃已经斩到最后几根锁链,连续的回忆冲击让所有人都感到麻木,羽纤纤在决定封闭自我后,情绪再也没有任何波动,对一切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只有在提及“小王子”时,才会露出那种真假难辨的笑容。
现在,仅剩的几根锁链孤零零地悬在虚空中,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中轻轻摇晃。
奇迹般地,找回大部分记忆的羽纤纤反而不再反抗,她平静地悬浮在空中,全身散发着行尸走肉般的麻木感,攻击的**早已消失,四肢无力地垂落,仿佛在等待他们斩断最后这几根束缚她的枷锁。
失去挑战性的战斗让伊西斯兴致缺缺,他随手将月刃插回刀鞘,一个闪身来到白暮识身旁,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他把下巴搁在白暮识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要继续吗?”伊西斯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血色的眼眸紧盯着白暮识的侧脸。
白暮识没有立即回答,他仰起头,目光落在悬浮在半空中的羽纤纤身上,少女纤细的身影在虚空中轻轻摇晃,苍白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再也映不出任何光彩。
她长长的黑发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中飘散,如同破碎的蝶翼。
最终,白暮识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脚下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那里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偶尔闪过几缕幽蓝的微光,又很快被黑暗吞没。
那些古筝化作的锁链,每一根都承载着羽纤纤痛苦的记忆,它们既是禁锢她过去的枷锁,也是支撑她逃避现实的支柱。
如果全部斩断,会发生什么?白暮识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开启新一轮的循环,羽纤纤将再次被拖入那个血淋淋的真相中,重新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
但白暮识心中还藏着另一个更美好的猜测,也许这些锁链锁住的不只是她的记忆,更是她内心深处不敢奢望的渴望。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最纯粹的愿望,或许就埋藏在这片黑暗的最深处,如果真的如此,斩断这些锁链反而能唤醒她最本真的期许。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一面通向天堂,一面坠入地狱,解锁后的黑暗之下究竟藏着什么,他们谁也无法预知。
但白暮识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与其永远困在绝望的循环中,不如拥抱未知的可能。
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伊西斯,声音轻快:“去吧,斩断它们。”
得到许可的伊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单手握住月刃,血色的眼眸因为期待而微微颤动,与羽纤纤那双死水般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遵命!”
银色的刀光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三道漆黑的锁链应声而断,断裂的锁链如同垂死的黑蛇,扭曲着,抽搐着坠入深渊,最终被黑暗彻底吞噬。
百诺优紧紧抱住怀中的幽夜鸟,这是第二次了,她依然无法克服对无底深渊的本能畏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但同伴们的存在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她颤抖着睁开紧闭的双眼。
想象中的失重感并未如期而至,在她下方,白暮识正从容不迫地下落,外衣在气流中翻飞,他甚至带着几分期待的神情,同高度的羽杰虽然紧张得脸色发白,但救妹妹的决心让他目光坚定如铁。
而最令人惊讶的是伊西斯,他简直兴奋得快要飞起来,活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这种奇妙的氛围渐渐感染了百诺优,深渊之下究竟藏着什么?也许黑暗的背后,正是他们此行的终点.…..这个念头让她莫名安心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从下方袭来,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
白暮识只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眼前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块,但眨眼间,他的视线就重新恢复了清明,当他聚焦视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这是一个纯白的礼堂,高大的穹顶上垂下晶莹的水晶吊灯,墙壁上悬挂着无数轻柔的彩纱和五彩缤纷的气球。
中央是一座精心装饰的舞台,洁白的玫瑰与翠绿的藤蔓交织成华丽的花环,鲜红的地毯从他们脚下一直延伸到舞台,如同一条流淌的血脉。
空中飘落着礼炮炸开的彩带,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远处,悠扬的钢琴声缓缓流淌,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浪漫与美好。
白暮识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又一次赌对了,这是羽纤纤内心深处最渴望却从未敢说出口的场景。
“完美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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