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自从那年在水衫林中帮尔南赶走骇人的马蜂后,尔南对他感激又敬佩,肿着脑袋和嘴发誓要罩他一辈子。
尔南比他年长,开朗的性格与他天差地别,但从未因为他的孤僻远离,反而处处维护,事事关心,逗他开心,把他当作亲兄弟一般。
此次来中原寻找韬魂鼎,尔南害怕他有危险硬要跟来,如今半路身受重伤,不知死活,他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恐惧和悲愤点燃全身。
着桑和潘辰从未见过郁留云如此惊惧颤栗,仿佛一碰就的玉瓶。
郭兴雨捧着血手,小心翼翼道:“你不要过于担忧,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要害,现下……不要随便搬动他。”
郁留云听后些许回神,人没事但是凶手还没找到,他腥红的眼睛扫视周围,一切陈设皆显示无打斗的痕迹,以尔南的武功修为不可能毫无察觉就被重伤。
当血泊中的剑光刺到他眼睛时,原本抬起的心此刻迁到了嗓子眼。
潘辰三人早因地上的醒世剑心有忐忑,偏偏叶思川又不在场。
郁留云直盯前方,吞咽后用沙哑的声音在尔南的耳边问道:“尔南你听得到吗?告诉我凶手是谁?”
问了几遍并无反应,郁留云看见地上的剑又想起刚才在门口受的屈辱,已经丧失了理智。
“叶思川人呢?”他确定了人选,带着杀意和决绝道,“你撑住,我这就为你报仇。”
正当起身,叶思川从门外跑了进来,看到地上情景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南兄他……”
“怎么回事?你不知吗?”郁留云冰冷一拳直接将叶思川推砸在门框上,
潘辰将郁留云手腕捏住,避免了情势恶化。
潘辰道:“郁公子先不要打,其中定有误会,思川不可能杀他,等他醒来问清楚再说。”
叶思川摸不着头脑,忍痛扶着门框,心想就翻出庭院散个步,怎么回来尔南就让人刺伤在地,郁留云不给说话的机会就带着杀意袭来,师叔还劝说不是他杀的尔南。
他想上前问清楚,几步便踢到地上的剑,他向下望去,拿起还在滴血的剑,不由得汗毛竖起又心中一震道:“我的……醒世,怎么在这里?”
郁留云冷哼道:“这不就要问你吗?”
“难道?”叶思川恍然大悟道,“难道你怀疑我持剑伤的他?”他停在原地旁边,眼中带着求助和迷茫。
“剑是你的,难道还是别人不成?”郁留云气愤道:“我知韬魂鼎是贵派之物,拿回去理所当然,但我并无侵吞之意,只是借用,用完后即可奉还,大可不必杀人取鼎。”
他略带嘲讽又或存怨气又道:“寂春山上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必拿回,又何苦陪同经历这一遭后又做此等杀人取物的勾当,好玩是吗?说什么起心动念皆合道义,原来是我信错了人,是个伪君子罢了。”
叶思川闻之心口紧揪,丢剑解释道:“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这样做,定是有人拿了我的剑偷袭尔南的,这是误会。”
着桑也道:“是呀,我明明看见师兄外出,并未拿着醒世。”
“外出?是啊,他的确翻墙外出,我亲眼所见。”郁留云恶狠狠道,“他轻功了得,回去取剑杀人并不难,你敢说不是他?”
着桑支支吾吾道:“我,我的确见过两次师兄,第一次是花园,第二次,第二次在房间外的走廊,我叫他,他也没理我就走了。后来我路过看见尔南躺地上,跑来一看,发现出事了就叫喊起来……。”
说完,郁留云满眼迸裂杀机,更加确信就是叶思川。
“怎么可能,我翻过庭院就一直在林中小桥,并未回来过,你知道的我们还……”叶思川辩驳道。
“闭嘴!”郁留云赶紧打断,挣脱双手一拳砸在桌子上,当即开裂。
回想起在房间门口遇到叶思川的情景,他红着脖颈道:“定是你趁夜想拿走韬魂鼎,以为在尔南那里,进去后没拿到,尔南发现你的意图对你又没有防备,你就乘机捅伤了他,然后,然后就来……”
此时,地上的尔南貌似有了反应,发出细微的声音,郁留云蹲地附耳问:“尔南,你想说什么?”
尔南嘴唇微动想发出声音,眼睛半睁半闭,但喉咙充血出声模糊,扫到郁留云,又颤颤巍巍举起手,伸出食指指向叶思川。
这在郁留云的意料之中,但对叶思川先前的辩驳更加深恶痛绝,鄙夷道:“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同门定然不信。叶思川红着眼睛看向醒世,如同被五花大绑还被塞嘴沉入深渊的祭品那般绝望,虚乱着步伐后退道;“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尔南又扯住郁留云的手,颤抖的嘴唇想说些什么。
郁留云握着他的手道:“你放心,恩怨了结后就带你离开。”
尔南皱紧眉头,艰难从口中挤出带血的几个字:“左……左手……”还没说完,嘴里涌出一大口血便再次晕了过去。
郁留云双手想止住尔南嘴里的血,但无从下手。
他逐渐冷静,小心翼翼抱起尔南要朝门外走去,寒冷又沮丧的声音少了暴躁,只道:“旧恩难报,但新仇我定会报,如果你们现在要动手,我奉陪到底。”
潘辰蹙眉叹气,此刻早已无法解释,他定不相信是叶思川所为,只得道:“哎呀,这……”
叶思川还想上前挽留但再无理由,半伸出左手又缓缓收回,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发不出声。
“你想现在出手?”郁留云以为他想趁人之危,立马退出门外,眼如冰刃道,“当然我也想,我不求公平对决,但尔南无辜,身受重伤需要先安顿,此后决斗你若刺死我,就能拿到韬魂鼎。”
“我不是……”叶思川退后两步,慌乱将手缩到身后。郁留云闷哼一声便离开,消失在幽深的长廊之中。
潘辰按住叶思川道:“你先不要去找他,他已经失去理智,让他先医治尔南吧,这事定有蹊跷,没搞清楚原由前你百口莫辩。”
叶思川罢下双手,低迷着喃喃道:“他竟不信我。”
第二日天刚开,一夜未眠的叶思川开门就遇到潘辰,潘辰说要在陈子嵩找到自己人之前离开,尔南出事后,更觉得襄州城不能久留。
叶思川自从听到陈子嵩的昨夜的言论,也认为他之后极有可能对着桑和郁留云下手,本来准备说起此事,但被昨夜的冲突挡住了。
几人在楼下久久不见郁留云从房间出来,但又不不确定是否还能同路,特别是叶思川,怕一见面就动手。
良久还不见人影,叶思川就找到酒楼小二道:“小哥,能麻烦你去二楼第三个房间叫一下房中人出来吗?”
小二诧异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思川不解道:“什么叫又回来了?”
小二放下手中的抹布道:“您怕不是说笑,天没亮前我刚打开前门,你就跟你说的那位贵客离开了啊?”
“什么?”叶思川来不急细问,直觉告诉他出事了,箭步冲上楼去。
推开门,里面没有人影,他小心走进去,喊道:“留云兄,我们要走了,你……你们还一起吗?”
毫无回应,床前只有一盆血水,他在床前顿了顿,伸手要撩床帘,正要触到,里面就伸出一只手摆在床沿上。
他赶紧拉开帘子,里面是尔南,叶思川问道:“南兄你还好吧,留云呢?”
尔南张开嘴,声音忽强忽若弱道:“快去……快去救他,他被杳冥教的人带走了。”
叶思川道:“什么?杳冥教,昨夜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尔南又道:“昨夜,我迷糊听到有倒地声,我想喊,但出不了声,只听见有个很粗糙的声音说要带他去五道峡,五道峡是杳冥教的地方,昨夜有人扮作你的样子刺我,应当也是他们。”
然后尽力推搡着叶思川道:“你……快去!”
叶思川眼中似有惊雷闪动,只留下一句:“你放心!”便飞奔下楼。
潘辰看他很着急上了马,就问道:“思川,你去干什么,他们走吗?”
“师叔,你们照顾好尔南,我去五道峡救留云。” 叶思川言简意赅后策马离去。
“等我一起……”潘辰望着远去的背影道。
“五道峡!”着桑顿悟道:“看来昨天晚上捣乱的人是杳冥教,只是不知韬魂鼎是否也被带走了。”
潘辰道:“不知,你们先去照看尔南,我去帮思川,他一个人怕是难以救出郁留云。”
叶思川在街上偶遇卖柴的老杜问到去五道峡的路,狂奔一个时辰便到了峡口,平视过去,路的尽头只有一座廊桥通向雾中,给人一种桥的另一端就是万丈深渊的恐惧感。
在灰云中穿梭的阳光照射下,直插入云的两峰在绝壁之处互相倾对,形成峡谷,险峻清幽,古树参天,密林成荫,水雾涌起。
峡谷中间雾霭沉沉,能蔽日月,如白布萦绕半山,两山一夹如巨蚌含珠。杳冥教就嵌在雾霭中的万仞绝壁之上,绝壁建筑底下就是万丈深渊,飞瀑直冲其下,隔着雾听,飞瀑如雷,还有激流澎湃远去的汹涌之声,动骇人心,令人不敢久留。
虽担心,但他没盲目进入,他并不知桥另一边是否有人看守,如何通往杳冥教,郁留云又被关在哪里。
他在树林中藏好乘雷,长身隐在树干之后,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格外冷峻,他等待有人出现,有人就有混进去的漏洞。
良久,峡谷中回响起马蹄声,这就是他要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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