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辰站在原地皱眉不语,只听白晓寒又道:“我,我只是想帮你。如果四方山庄拒绝让你们上山,我想以我之能,穿过山庄周围方圆十里的山林阵地应该是没有问题,况且四方山庄行事正派,你不用顾虑我的安危。”
云北辰道:“就算安危无虑,可你若想去,你哥哥白宇断然不会同意。几个月前你还私自出走去神农镇,碰上追魂四刀鬼这种既无胆量又见利忘义的假狠角色,凭你的聪明才智还可避得过,可碰到高纪文这种阴险歹毒之人,那次若不是有你哥哥及时相救,你可知后果?”
想起上次若不是有秦絮烟及时赶到,后又有白宇鬼一赶来恶惩高纪文,那她可真要毁失名节了,白晓寒一念及此,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攥紧了手指,但她仍没有放弃初衷,“我到时候若不离你左右,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
“不离我左右?”云北辰不由一怔。
白晓寒道:“这有何难处?你在神农镇的时候上四季山摘取生魂草,置我一人于客栈内,才被人有可乘之机。这一次是去四方山庄,四方山庄不比神农镇,他们可不会让人在山庄管辖的地界上为非作歹。”
两人你来我往,数语交锋。白晓寒一直坐在床沿上,目光直直地盯着云北辰,看他在屋中来回踱步。云北辰在屋里踱了四个来回,才停下脚步,说道:“你为何要帮我?我与你哥哥并非生死之交。”
白晓寒一楞,继而脸上绽出一个桃花般的笑靥,此刻她的膝盖也不似先前那么疼了,站起来道:“请让我再摸一下你的眼睛。”
“你……”云北辰蹙眉,但这一次没有避开。于是白晓寒在他面前一尺之地站定,叫他闭上眼睛,玉手轻抬,缓缓地抚着他眉眼的轮廓,轻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原因啊!”
云北辰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白晓寒,但并没有甩开她触碰到脸颊上的双手,脱口而出道:“你……”虽然猜到了几分,但他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惶恐。在云城时被父亲日益督导练功,出事逃离云城之后也一直在清溪涧勤加练功,从未考虑过男女之事。因母早逝,在他的生命中唯一能称得上有特别情意的女子只有云城女土蝠宫的婺瑶璃,可那只是儿时的玩伴之情。
白晓寒所表达的情感让云北辰一时无法接受,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聪敏美丽的姑娘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无法自欺的是在知道了她的心意之后,他心里平静的湖面早已起了涟漪。
这是什么样的回应,白晓寒先在他脸上看到了震惊、不知所措,略一沉思后又恢复了平静。她还是个尚未婚配的姑娘,尽管说得含蓄,但云北辰怎会不知其意思?她落垂着双臂,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却攥得死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心里又热又潮——全是汗。明明内心既激动又期待,但看着眼前人的表情时,白晓寒竟觉得想笑。
隔了半晌,云北辰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你不该离我这样的人如此亲近?”
白晓寒微微一笑,“可是我就是想要靠近你。”
云北辰道:“你哥哥未必同意,他难道没有教过你作为一个姑娘应该懂得矜持吗?”
白晓寒笑道:“我娘去世得早,后来父亲也走了,哥哥又是个大男子,总是念我年纪小,从不与我说这种事。有的时候,倒是灵姐姐会和我说这样的事,可是灵姐姐还要服侍家中老人,不能早点与我哥成亲,害的我只能到苏州去的时候才能诉说心事。”
云北辰想她也是个寂寞之人,影阁之人多半是江湖杀手,而她又不喜血腥之事,是以到底不会十分亲近,然而白宇平日里有阁中要事在身,常有顾及不到妹子心事的时候。
白晓寒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眼,再次问道:“那你到底准不准我和你一起去四方山庄?说啊!”
云北辰苦笑,“我不让你去,说不定你又要向林公子讨要点三日蜜香来跟踪我。”
白晓寒看他态度已软了一半,知他心思已有改变,欣喜道:“如此说来,我们得好好计划个时间上路。”
云北辰道:“恐怕你是在算计着怎么样叫你哥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你。”他本不想让白晓寒一同上路,可诸多困扰夹杂一起,刚才又被她的一番言语所动,不知怎的竟改了主意,云北辰心里自嘲,这算不算是一种身不由己?
白晓寒道:“这个不难,其实不用算计我哥,只要算计一下珠儿就可以了。”
两人竟约定今日就走,至于珠儿,只要将其弄晕,再留一封信在她身边,说明并无劫掠之事。老马识途,这辆马车这几日已在清溪涧和南屏山之间往返两回,即使无人驾驭,也能回得了南屏山。至于所带包囊物资,只要银两充足,并无要紧顾虑。
珠儿眼见小姐进了山谷之后迟迟没有出来,越等越焦急,但白晓寒吩咐在此等候,她是个听话的丫鬟,不敢擅自进谷。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珠儿突然感觉睡眼朦胧,浑身乏力,她在影阁当丫鬟已多时,知道自己必定是中了什么迷香,想抓住马车的车辕,却一身无力,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昏倒在地。珠儿昏迷之前还心念白晓寒,却不知这迷香正是白晓寒所下。把珠儿搬至马车内后,白晓寒把一份刚才写好的书信放在珠儿手中,接着一拍马屁股,这载了人的老马便撒腿而去。
花不坠在山上练了两个时辰的剑之后,一回来竟被告知说要立即启程去四方山庄,不禁满脸惊讶,再看看云北辰与白晓寒的脸色,感觉他俩比之前有什么不同,但他心思单纯,却又说不出各种的异样。
马车如白晓寒所料,无人驾驭,自己悠荡着回到了南屏山。此时恰逢晚霞如织锦般张满了半边天空,游人归了大半,只留下几只大型的龙船画舫尚在湖中,想必是要掌灯夜游西湖。
影阁的人看到山下有马车行至此处停住,再看马车的红呢车盖,判定应该是白晓寒回来了,但一掀车上的帘子,竟无白晓寒的踪迹,只有昏迷不醒的珠儿,急得赶紧去报告谢文。谢文赶到山下,只见珠儿手中留有一封书信,还道是对方歹徒留下的,不敢私自拆开,忙命人把珠儿背上山,再把书信交至白宇手中。
白宇看信之后,沉默异常,谢文还以为小姐真有什么不测,很想知道对方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白宇却一手轻抚着碧幽幽的海棠叶子,问道:“文叔,你可知晓寒今年几岁了?”
谢文诧异,随即回答道:“若老奴没有记错,小姐今年应该已经过了十六岁芳辰。”
白宇一边手指抚着海棠叶,一边仰望窗外暮色,长叹一声,“是啊,晓寒都十六岁了。文叔,你说,这个时候是不是到了一个姑娘该定亲的年纪了?”
问到此处,谢文更感惊愕,“按说小姐的这个年纪,的确是姑娘家情窦初开的时候,寻常人家也是在这个时候给女儿说媒,可小姐自小得老阁主和公子的爱护,那定是要找个品行上佳文武全才的如意郎君。”
白宇轻笑,“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谢文还在想着白晓寒失踪的事情,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一连串的答非所问,于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小姐她……”
“咚咚咚。”外面谢武敲门,白宇命他进来后,谢武急急忙地说:“公子,珠儿她醒了,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人弄晕的,就说她驾着马车带小姐去了清溪涧,就是云公子住的那个小山谷,直到她被弄晕之后都没有见小姐出来。”
谢文道:“公子,小姐这事和云公子有关?”
白宇没有他们两个那般着急,微微一笑,叹道:“晓寒是和云北辰在一起,他们今日前往四方山庄去了。信上是这么说的,依字迹来看,想必是晓寒自己写的。”
谢文和谢武一听,面面相觑,俱是惊讶。只听白宇又道:“既然晓寒想和云北辰一起去四方山庄,那就随她去吧!”
谢文急道:“可是小姐并不会武功,且又身体孱弱,路上若遇上凶险,可如何是好?要不,让鬼一跟去好一路保护?他们既然是今日出发,凭鬼一的轻功,必定追得上。”
白宇摆摆手,说道:“不必。既然晓寒与云北辰在一起,云北辰此番前去四方山庄,要靠晓寒来帮他求解四方山庄周围的十里迷阵,我想他定会保得晓寒周全。”
谢文平日料理阁中内部事务,对白晓寒更是照顾有加,因此还是担心,欲要再加劝说,却听到白宇笑道:“姑娘大了,有心思了。我们也不好多加干预,否则定要引得她不快。”
谢文和谢武走出七霜小筑之后,来到竹园中的一个六角亭子里坐下。清风徐徐,周围除了竹叶的沙沙声,一片安静。谢武说道:“我怎么觉得公子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小姐喜欢上了云公子。”
谢文捶捶腿脚,说:“不是好像,就是!你还未进来之前,公子就问我小姐是不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说到成家之事,公子亦已不小了,他和唐家小姐的亲事还是老阁主在的时候与唐老爷一同定下的,可老阁主已经仙去多年,唐姑娘虽然双亲也已故去,却还有一年老的祖母要以奉养照顾,因此才拖至今时今日还不见两人的喜事。我上次与小姐一同到苏州去看望唐姑娘,这姑娘是长得越来越标致了,虽只比小姐大了四岁,但俨然有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了,对下人管教有方,对祖母孝顺至极,小姐和她又十分谈得来。老阁主定下这门亲事确实是定对了。”
谢武道:“公子的事情好说,可是小姐竟然有意于那位云公子,这可不好说啊!云公子背景不比寻常人,公子虽与他相交,但终究不甚了解,小姐自作主张,跟着云公子一起去四方山庄,且不说其中的凶险劳顿,就说云公子是否值得她如此也说不好。”
谢文亦叹道:“这种终身大事皆有天命,既然公子都放了手,我们还是任其发展吧!云公子虽内心难测,想必不会无端伤害一个姑娘。”说是如此说,但谢文年轻的时候也有心动过,深知此种情爱之事不是有意无意就可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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