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行泱正准备去静静居看望师父之际,有人迈着急促的步子前来禀报:“行护法,少主回来了!”

行泱一惊,“少主回来了?”

那人跑得有些气喘吁吁,抚着胸口再一次说道:“是的,已经在穹苍殿了,静渊长老也一起跟着来了。”

当下,行泱便先放下去看望师父的决定,立即赶到穹苍殿。只见除了自己的几名手下外,云北辰确实已经站在殿中了,他身边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

云北辰风尘仆仆地回到白云峰,在山脚下的渊河洞天歇了不足两个时辰,就立即上山而来。静渊长老本想让他休息一晚,再行上山,可是云北辰执意不肯,长老心中不放心,就也跟着一起来了。

云北辰站在殿中,看到满目的缟素,庄严肃穆。大殿中央的玄武池台前放置着父亲的牌位,安静肃然。一别六年,回来之后竟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不知他老人家心里是如何想他这个儿子,定是失望之极吧!

七宫的各位宫主纷纷站起来,看着这个远离多年的年轻人回到故土。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当年的轻狂,也没有了被关入天池牢底之前的绝望悔恨。他们甚至都看不清他脸上除了悲伤之外的表情。

云北辰在父亲的灵前跪下,喉咙似被堵住了般,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哽咽。他的行动变得木讷缓慢,就连身后有人向他走过来,他都浑然不知。

静渊长老在云北辰身后立定,忽地大拂袍袖,对木胥了喝道:“木胥了,你想干什么?在城主的灵堂之上,休得放肆?”

倏地,周围的人全部聚拢了上来,危月燕宫宫主危蓉道:“木宫主,你刚才那下确实是过分了,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等到城主的丧事过后再另行解决。”

木胥了一双老目环顾周围的人,大殿外声响攒动,顷刻间已集结过来数十名护卫众人只见他悚然一笑,道:“老夫什么也没有做,各位不用如此担心。危宫主说得有理,什么事情都得等到城主的丧事过后再解决。”接着,他对跪在前面的年轻人说道:“少主,你意下如何?”

云北辰一时听得不甚清楚,木胥了便提高声音,再问了一遍。后来众人看到云北辰慢慢地站了起来,回过身向木胥了走近。两人双目相对,一时之间电光石火般的仇恨又复燃了起来。两个人都在压抑内心中的蠢蠢欲动。

云北辰面无表情地道:“木宫主,原先是我对不住您老人家,更对不住木公子。我欠下的这几份债,我都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眼下,还请您老人家告诉我,木寻非把我妻子带到哪儿去了。”即使在渊河洞天见到静渊长老之时,就已经被告知木寻非和白晓寒还未回到云城,谁也不知道他们眼下到了哪里,云北辰心中自是焦急万分,但这个时候,他也要把这句话问出来,挫一挫木胥了的锐气。

木胥了脸色铁青地沉声道:“那臭小子干的事情,老夫一直在云城,怎么会知道?”

云北辰目露凶光,“好,我记住了,这就是木宫主您给我的答案,您不知道木寻非所做的事情。那我也在这儿告诉你,若是我妻儿有什么闪失,我要木寻非以命偿还!”云北辰的话一字一句地震慑在当场每个人的心中。话中字字如千斤之锤落在木胥了的心上。

云北辰嘴角朝着木胥了恶狠狠地一笑。木胥了又惊又怒,道:“既然少主回来了,当然是由你这个做儿子在亡父灵堂前守着,老夫先行告辞了。”当下拂袖而去。

刚才闻声集结在穹苍殿门前的护卫,纷纷给木胥了让开一条道儿。在木胥了走了之后,曲风走到殿门口袖手一挥,命令道:“先到各自的位置上守着!”话音一落,护卫们全都回了各自的岗位。

穹苍殿上剩下的六位宫主中虽然有人也对云北辰心有厌恨,但是终究不敢造次,走出了灵堂。等他们也走了之后,云北辰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的眼中凝了许久的泪,又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前流,于是道:“你们也都走吧,我想跟父亲说会儿话。曲风,让下人给莫兄找个地方安顿下。”

曲风领命带着莫明萧离去。

这时候,整个灵堂中只有云北辰还有堂上盏盏摇曳闪烁的长明灯。云北辰重新伏地跪在父亲的灵堂前,眼中的泪水终于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悲恸大哭,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众人之时的气势,变成了一个丧父孤苦的孩子。

城主的水晶棺尚自放在灵堂内。云北辰拖沓着身子站起来,走到水晶棺旁边,推开棺盖。因为害怕遗体腐朽,所以早已把遗体给冰冻了起来。一开棺盖,里面就冒出了徐徐寒气,冰凉刺骨。

云北辰看到父亲的脸上有薄冰,有寒霜。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拂开父亲脸上的冰霜,手掌落在空中不敢放下去,因为他心里害怕。他看着父亲模糊的容颜许久,最终在盖上棺盖之时,轻声地祈求道:“父亲,您若是在天有灵,请保佑您的儿媳还有孙儿平安无事。”

云城中另外的一些人,在听到少主回来之后,也纷纷动身赶到白云峰。行泱看到师父亲临,立刻上前在老人家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静炎长老已经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只不过他身量伟岸,白眉剑飞,遥想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俊秀的男子。云城共有五位长老,分别为住于静静居的静炎,看守长白山麓下渊河洞天的静渊,守于天池和承槎河之口的静驰,守候在千年冰窟外的静冥,还有冰火两重天洞的静铮。其中静驰最为年长,已经有八十五岁高龄了,他是右护法曲风的师父。

行泱问道:“师父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少主回来的消息?”

静炎长老向师弟静渊瞥了一眼,道:“少主刚到渊河洞天,你静渊师叔就已经给我们送来了木鸢传书。”原来如此,行泱暗想。当时,静渊长老也未料到少主会那么急切地上白云峰,出门之前,静渊长老又让年伯给各处师兄弟发了一份木鸢传书,依照各位长老的功力,从各自所在的地方到白云峰,自然用不了太多的时间。是以,现在所有的长老都来了白云峰。

行泱道:“刚才少主和木宫主差点争执了起来,两人争锋相对,不过他们都顾忌着城主的祭奠,都不敢在穹苍殿内动手。”

静炎长老道:“你师叔说寻非这孩子绑架了少夫人?”

行泱沉重地点了点头,因为这个,少主和木宫主都很气愤。静炎长老道:“你且再派些人出去寻找,务必要找到他们。”

原本云城的左右护法只听命于城主,但眼下老城主去世,少主还未继任,白云峰上更是犹如一盘散沙,人心难测。行泱当下便领了师父的命令,走去叫了十六名护卫过来,要他们下山去寻找木寻非和白晓寒的踪迹。他们之中各个认识木寻非的长相,其中又有一半的人跟着行泱去过汾州,看到过少夫人的模样。季桐和季开便在这群人中间。他们二人是属行泱手下,两人把假季桐的事情说与了行泱听。行泱知道之后,就跟下山的人道:“木少宫主身边应该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身材高大,你们可得注意了。”

当日,这十六名护卫就下山寻人去了。

莫明萧是第一次来到这长白山之巅,白云峰上的仆人给他安排了住处。这里的客房名曰落雪时居,是一处颇大的宅院,总共有三十六间屋子,每次各位宫主或是长老到了白云峰,都是住在这里。

给莫明萧带路的是一个穿着麻色短衫的仆人,进了屋之后,说道:“莫公子且在这里住下,若是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叫小人。小人名叫钟鼓,平日里就在这落雪时居做事,若是小的不在,您也可以叫钟锣,他是小人的哥哥。”

钟鼓出去之后,莫明萧把背在身上的包袱还有医药箱放下,四顾房间的摆设,一张床榻,一张书桌,还有另外的桌椅。房内干净素雅,摆设虽不华丽倒也精致整齐。

因为长途跋涉,又匆匆上山,莫明萧早已身体疲惫困倦,倒在床榻上,沾枕即睡。不知不觉便又是新的一日,莫明萧醒来之后就见钟鼓拿了早点进来,给他放在桌上。莫明萧谢过之后问道:“不知云兄现在何处?”

钟鼓回答道:“少主一夜都在穹苍殿给城主守灵。听另外的下人说他眼都没闭,一夜都在灵位前给城主烧纸钱。今日五更的时候,被诸位长老规劝,才勉强从灵堂里出来,去了自个儿的屋里歇息一会儿。”

莫明萧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问道:“那这会儿是到什么时辰了?”

钟鼓道:“现在是辰时了。”

想到昨夜应该是戌时未到睡下的,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钟鼓出去之后,他在屋内用完了早点,出门在白云峰上走走。这白云峰上的建筑建得气势宏伟,昨日他去的那座穹苍殿已是十分雄伟巍峨,今日在山上一走,竟然是十步一楼,百步一阁,楼阁高耸,长廊缦回,当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莫明萧依着昨日的路径走到穹苍殿外,看见灵堂前有一人跪着,手里攒着纸钱在烧,身边有一人弯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禀报事情。

行泱站在云北辰身侧,说道:“已经派了十六人下山去找木少宫主和少夫人了,相信会找到他们的,请少主宽心。”

只听云北辰低着头,表情漠然哀伤,缓缓道:“我知道,父亲会保佑晓寒和孩子的。”

行泱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出了灵堂。在大门口看到莫明萧,知道他是少主从神农堂请来给少夫人诊治的大夫,于是经过之前拱手做了个揖,道:“少主在里面。”

莫明萧稍稍皱眉道:“可是听人说云兄昨夜在此守了一夜,被人规劝着回去休息了啊!”

行泱道:“少主心中忧伤悲痛,未能见到城主最后一面,定然是人生一大憾事,七七四十九日即将到日,到时候城主的遗体要被送往千年冰窟之中,少主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多尽点孝道。各位宫主还有家师他们也就由着他去了。”

莫明萧兀自了然地点了点头。行泱另有职责在身,便先行离开了,命令十来名护卫在殿外守候。

莫明萧安静地踏进灵堂,在灵位前拜了三拜,以对长者以及死者的尊敬。回想起去年自己父亲去世时候的场景,莫明萧心中唏嘘,在知道了父亲的所作所为之后,他在灵堂前没有掉下一滴眼泪。他是个爱憎分明却又善良的人,这份善良导致了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经过一年的时间沉淀,当初的那份怨恨也渐渐淡了,或许等到回去之日,他应该在父亲的坟头烧上一炷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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