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有一棵很大很高的桂花树，树桩粗大到林渊和阿姐两个人都抱不住，大半个院子都被树荫遮挡，漏下斑斑点点执着的光圈，林渊最喜欢趴在树下的石桌上睡觉，每次开花时一阵风吹过就扬起一阵桂花雪，一觉醒来就变成雪人。

待到吃饭时，娘亲就会端着小碗，一边唱胡族的歌谣一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天神飞舞时洒下希望的种子

生命开始于种子落地的一刻

幸福的日子源于种子发芽的一瞬

”

娘亲轻柔的动作和温柔的嗓音让林渊很舒服，所以在娘亲面前，他表现地极其温顺，而爹爹和阿姐则没那么好运，林渊会说话以来，就没主动和这两人说过话。

比他大三岁的阿姐和爱睡觉的林渊不一样，是个坐不住的小丫头，娘亲说阿姐很像她小时候一样古灵精怪的，阿姐四岁和爹吵架躲后院井底一整天，五岁抓各种虫子吓唬林渊，六岁不招惹自家的了，出门把爹爹死对头的儿子打到搬家。

这样的阿姐和林渊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所以他选择装哑不和她说话，才不是因为被虫子吓而耿耿于怀，他才不是这么记仇的人。

至于爹爹，谁叫爹爹从不让他出门，自己却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他。

当他四岁时第一次和娘亲说想出去玩的时候，直爽的娘亲编出外面有妖怪的谎话骗他，健谈的父亲只会装傻给他骑大马，林渊也没有再和父母提起了，外面的世界再好玩，也不如娘亲的笑脸好看，他不想让娘亲伤心。

绝对不是娘亲不让他出门的，是坏爹爹！

林渊从出生起就呆在林府没出去过，而林府也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没来过外人。

他每日在院子里睡觉，阿姐在外面疯玩一整天回来，再把他吵醒，两个人斗嘴交流语言艺术。

就这样在桂花树下睡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五岁那年，八岁的阿姐到了上学的年纪，日子变得不一样起来。

爹爹世代从商，不是读书的料，娘亲是胡人只识胡文不识汉字，林渊才五岁，只会走路吃饭和说话睡觉，以后还不能出门，更没有读书的可能。

本着一家人不能全是文盲的理念，也为了治治女儿的野性，爹爹十分自信地给阿姐选了江都城最权威的山岳学府。

“仙儿性子顽劣，不知分寸，正好送去那里磨练磨练。”林天华说这话时正在书房调制新的香料。

林母胡嫣抱着林渊在一边画画，听了这话柳眉一立，绿眼睛瞪得圆圆问道：“你敢？”

但后来林天华还是说服了胡嫣，毕竟中原人总是比胡人要能言善道的。

当晚娘亲做了一大桌子菜，娘亲说是为了庆祝阿姐能去上学读书写字了。

阿姐听了以为读书是一件很好的事，虽然她听伙伴们说读书一点也不好，然而白天都没人陪她玩，邻居们的孩子都已经上学了，她也想去学校和更多人交朋友。

吃完饭后大人们就开始安排演员林渊登场。

林渊极其别扭地走上前，将胡嫣给的道具平安绳递给阿姐，还说了剧本没写的台词：“别老为了打赢他们受伤。”娘亲会伤心的。

一家人被林渊第一次的示好而感动，阿姐都不敢相信记仇的白眼狼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然而看着爹娘目瞪口呆的样子，似乎不是演的。

少女难以置信地接过红绳，再绑在手腕上，摸了摸红绳上的金珠，涨红了脸，半响才说出一句谢谢。

从那以后，八岁的阿姐就在山岳学堂念书，果不其然吃了瘪，阿姐这样的孩子王在那里并不吃香，回家也是埋头写作业不复往日天真烂漫，虽然她不服输，可不服不行，就是学不进去，在作者看来，这或许是基因的缘故。

阿姐脸上的笑少了，林渊脸上的笑也没增多，因为阿姐在家写完课业天都黑了，爹娘不让她出去玩，她只能在家陪着林渊在院子里发呆，太过无聊的她就开始教弟弟读书，然而她牛头不对马嘴毫无逻辑的教学让年幼的林渊理解起来十分吃力，

“朝闻道，逝者如斯夫，必有我师焉。”

“你明日把课本拿回来吧，我们一起看。”奶声奶气的林渊央求道。

“也对！何老头也是天天拿着课本教我们的。”阿姐模仿着私塾何老师的样子，边摇头边背着论语乱七八糟版。

偏偏家里两个大文盲都夸阿姐会背诗，高兴得不得了，这不夸还好，一夸直接膨胀起飞。

第二天林天华就收到山岳学院的退学通知，因为他那六岁的女儿把何举人气中风了。

阿姐吓个半死地回来，带着这个惊人的消息把家里还活着的几个人也吓死了。

山岳学院的实力不容小觑，江都城的其他学府都不收阿姐，林府彻底成了文盲之家。

林天华是个有担当的人，毅然决然地扛起了扫盲的大旗。

花一天时间将生意安排好后，到城内富商朋友开的江河学院（山寨版山岳学院）上学，无视身边人的嘲笑，每天晚上拿着课本给家人教导一日所学。

娘亲也不甘于人后，白天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温习功课，讲草原故事，闲暇之余还会教他们爬树锻炼身体。

冬去春来，忽而又是一年。

“微雨燕双飞，落花人独立。”林天华拿着书给孩子们听写这几日学的诗。

“写完啦，爹爹来看。”阿姐写的快，字迹潦草但写的不错。

“我也写完了。”林渊年纪小，执笔晚，写得慢字却十分端正。

“都写对啦，奖励你们一人一碗绿豆汤。”看着胡嫣从厨房端来绿豆汤，林天华连忙说道。

两个孩子立马把桌子收拾出来给娘亲腾地方。

“绿豆汤来咯，乖乖坐好，谁先背出来，谁就先喝”。胡嫣一边笑一边提问。

阿姐背得飞快，林渊语速赶不上她，背完后用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胡嫣，诉说自己的委屈。

“渊儿乖，没关系，下次肯定会赢啦。”胡嫣语气轻柔，伸出手摸摸林渊的小脑袋。

“我要第一碗！”阿姐毫不留情地大声喊道，下一秒红润的脸蛋就被林天华轻轻捏住。

“肯定是爹爹喝第一碗，刚刚可是我先背的。”说罢就要去抢倒好的第一碗。

“耍赖！”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上演，爹爹在家的时间多了起来，娘亲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林渊觉得很满足，便也不再向往门外的世界。

此章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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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