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房内的萧衍轻声喊人,高无庸则带着人快速安静地进去服侍。
知意有些无措,但也跟着进去了。
房间内烛光柔和,只有萧衍一人站在床前,而本该服侍萧衍穿衣的姜才人则不见了人影。
高无庸看了一眼那轻纱床幔,床上人影曼妙转动,发出呢喃细语,萧衍只穿中衣上前轻声哄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床上人勉强起了身,睡意朦胧而至于声音又轻又媚:“嫔妾服侍皇上穿衣。”
但一动,身上松散的寝衣滑落,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萧衍眼神一变,立马望向四周。
高无庸等人自是又低了低头,不敢抬头。
萧衍这才将人按下,替她盖好被子:“这儿用不上你服侍,再睡会儿,”
姜洛宜乐得轻松,果真闭眼又睡了过去。
高无庸听着萧衍软言细语,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姜才人果真是有本事的,要知道昨夜皇上可是憋了气来这儿。
不曾想这曾经性子并不十分讨喜的姜才人竟能把皇上服侍得如此妥帖……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不仅容貌更盛了,就连性子也更伶俐。
只怕日后是有大造化的。
萧衍穿戴整齐好,留意到一旁的知意:“你是服侍姜才人的?”
“奴婢知意参见皇上。”被萧衍点名,知意慌乱地跪地磕头,恨不得把小脸都埋在地里。
“明日服侍才人时动作轻点。”萧衍却没计较她的御前失礼,心情大好。
“是,奴婢明白!”知意就算是再笨,也知自家主子得了圣意。
萧衍又看了一眼床帐,才带着人出去了。
天色微亮,萧衍自然也是看到那格外荒凉的院子,又想起刚刚一扫而过的“陋室”,不由得轻皱眉头:“服侍姜才人的宫人哪儿去了?”
高无庸心下暗惊,这姜才人果然有几分手段,不过是一夜就能让皇上对她有几分上心。
幸亏昨夜他已派人打听仔细,这回儿自然是能答得上来:“奴才昨夜奉旨送姜才人回来时也察觉到姜才人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服侍,心下存了疑便派人去打探了。”
顿了顿又道:“说是这听竹阁的宫人们都借着姜才人养病需得静养一事,纷纷向姜才人请辞,姜才人是个心善的,也不曾拦着,后来便只剩下刚刚的小宫女知意留在姜才人身边服侍。”
萧衍脸色渐冷:“如今南苑的总管太监是谁?”
“回皇上,是蒋德发。”高无庸回道。
“你去把这事回了贵妃,让她彻查是怎么回事?”萧衍想起姜洛宜住所之简陋,实属他平生罕见。
便是冷宫,也比这好上不是一星半点的。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高无庸知道,这蒋德发算是废了。
即便这三年来姜才人无宠,但好歹也是才人位分,是皇上的女人,是这南苑唯一的主子,他怎敢这般轻待?
他这般糟践姜才人,不是把皇上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高无庸见萧衍神色越发淡漠了,不敢耽误,立马就往崔贵妃宫里去了。
时辰尚早,又因昨日舟车劳顿,崔贵妃尚未起床。
兰莺上前轻声将她唤醒:“娘娘,高公公在外求见。”
崔贵妃素来不喜旁人扰她清梦,但一听是高无庸来了,只能压着火气皱眉问道:“可有说出什么事了?”
昨夜可是魏贵嫔侍的寝,难不成她又惹恼了皇上不成?
“他没说,只说求见娘娘。”室内炉火正盛,但兰莺还是替崔贵妃披上了披风。
崔贵妃一边暗暗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让人请高无庸进来。
因着来不及梳妆换衣,崔贵妃便坐在纱帐之后,抿了一口清茶,头疼之感渐消。
高无庸进殿请安后,便说出了萧衍的旨意。
崔贵妃闻言后也露出了几分错愕,她能想到魏贵嫔激怒了皇上,却不曾想到这姜才人捡了漏侍了寝。
而且听高无庸这话,显然皇上是要替这位姜才人作主了。
“好,本宫明白了,有劳高公公来传旨了。”崔贵妃话音刚落,一旁的兰莺便熟练地往高无庸手中递去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崔贵妃见高无庸笑着将荷包收下,便又道:“三年未见这姜才人了,本宫都有些记不得她的性子了。”
只记得是个容貌极盛的女子。
高无庸识趣地回道:“奴才瞧着这姜才人是个安静柔顺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颇得皇上喜爱。”
崔贵妃听了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这姜才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不仅得了皇上的恩宠,就连高无庸这老狐狸对她印象也不错。
“高公公向来慧眼识人,能得你这么一句话,想来这姜才人是个好相与的。”
“娘娘谬赞了。”高无庸躬身道:“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打扰贵妃娘娘了。”
“嗯,公公慢走。”崔贵妃在高无庸离开后的瞬间冷了脸色,吩咐道:“立马去把蒋德发找来!本宫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九个脑袋!”
竟敢苛待宫中嫔妃,想来是他嫌命太长了!
而且听高无庸的意思,那姜才人在这南苑三年,竟只有一人服侍,甚至就连日常所需都得拿银子去打点?!
她那听竹阁简陋得只剩下那搬不动的家具了,说一句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简直就是把皇家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兰莺连忙打发人去把蒋德发绑来,又轻声劝崔贵妃道:“既然这姜才人日子如此艰难,如今又得皇上喜欢,不如派人给她送些穿的用的物件,一来解她之困,二来也好让她受了您的恩惠。”
崔贵妃揉了揉发疼的额间,点头道:“嗯,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想到姜洛宜这些年过的非人日子,崔贵妃便不由得头疼了起来,也不知她会不会因此对皇后起了怨怼之心,以为是皇后故意磋磨折腾她。
“等会儿你亲自将东西送到听竹阁,看看她是否存了怨恨之心。”崔贵妃眼神冷了几分,若她因此事记恨起皇后,有了满腹的委屈,即便她再可怜再受宠,她也不能留她了。
“是。”
听竹阁内。
“知意,你帮我打些热水过来。”床上的姜洛宜眸光清明,哪有刚刚慵懒迷糊的模样。
知意不敢耽误,立马端来热水:“小主,奴婢服侍您。”
“恩。”姜洛宜自己掀开了床幔,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的,白腻娇嫩的皮肤上全是红紫的印子。
知意只看了一眼,脸色又红了起来。
皇上他也太……能折腾了吧。
“小主,疼吗?需要奴婢给您上药吗?”知意替姜洛宜擦拭着身子,心疼道:“您皮肤白,这留了印子,得好几日才能消。”
“看着厉害,但是不疼,留着吧。”姜洛宜看了看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又回想起今夜两人的疯狂满足,心情不错。
这元熙帝……是内外兼修啊。
“小主,现在时候还早,您再睡会儿吧,等到了时辰,奴婢再服侍您起来。”知意记挂着姜洛宜天亮了就得去请安。
“恩,今夜你也辛苦了,等我们回来了,你就不用服侍了。”姜洛宜在知意的服侍下,重新躺回了温暖柔软的被窝里。
只是身体虽累了,但精神却格外亢奋,胡思乱想,脑子混乱得很,直至天微亮了,姜洛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小主,奴婢服侍您洗漱穿衣。”而一夜没睡的知意则比姜洛宜更加精神,更加兴奋。
就在她兴致冲冲地打开妆匣时……只有几朵绒花。
人有些泄气了,但不放弃。
再接再厉打开衣橱时……只有两三件半旧的衣裙,知意彻底没辙了。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这些年小主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活,已经把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首饰和衣裙差不多都送出去了。
一想到那么些珍贵的东西都换成了她吃的穿的,知意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怎么这么没用?不仅没能帮上小主,还成了小主的累赘……
姜洛宜知她又钻牛角尖了,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都是些身外物罢了,值得你一天三顿地想着吗?还不赶紧帮我梳妆,今天可不能去迟了。”
“是!”知意闻言也不顾上自责了,慌忙地帮姜洛宜梳妆打扮。
“把这簪子簪上吧。”姜洛宜打开妆匣,从最底层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支点翠鎏金海棠花簪。
对上知意惊讶的目光,姜洛宜解释笑道:“这簪子是我第一次侍寝时皇上所赐,所以若非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我是真不愿意将它送出。”
知意重重点头,这簪子意义重大,难怪小主把它藏得如此隐秘。
随即小心翼翼地接过簪子,将它簪在那乌云翠髻当中。
又因那些半旧的衣衫实在见不了人,只好又再次穿上昨夜萧衍所赐的藕荷色彩绣织锦对襟长裙。
待一切妥当后,姜洛宜见时辰尚早,便想着再眯一会儿。
“小主,贵妃娘娘身边的兰莺姑姑在门外求见。”知意顾不上手中的早膳,连忙小跑进来向姜洛宜禀报。
“快请进来。”姜洛宜一下子也清醒了,端坐了起来。
“奴婢兰莺拜见姜才人。”兰莺进来后低头向姜洛宜行礼,却也将听竹阁的大概看在了眼里,不免也有了几分心惊,虽早已猜测到这位姜才人的日子不好过,却也不曾想是这样一番家徒四壁的景象。
“兰莺姑姑无须多礼。”姜洛宜连忙叫起,生怕怠慢了。
“谢姜才人。”兰莺站起来恭敬道:“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为才人送来些衣饰和吃食。”
说罢,便有宫人捧着锦盒依次进来了,放下东西又依次出去了。
姜洛宜大概数了数,她那桌子上起码有一二十个锦盒了。
来到兰莺跟前,她神情震惊而无措,格外小心道:“得了贵妃娘娘赏赐,我理应当面拜谢,劳烦姑姑先替我向贵妃娘娘道谢,随后我再亲自到贵妃娘娘跟前谢恩。”
兰莺此时才抬眸,却见眼前人娇娇怯怯的,一团儿玉软花柔,旁人见了,声音都不免低了三分,生怕吓着了她。
“才人客气了,我家娘娘刚刚也说了,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罢了,不值得才人放在心上,才人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兰莺敛了敛心神,打量着姜洛宜的神色,见她眼神光明洁净,端的是一派娇憨纯真的模样。
心下暗暗吃惊,难为她在南苑里受苦了三年还能是这天真的模样,而非满脸怨恨不甘,亦或是一朝得宠后的目中无人。
即便她是装的,也不得不让人佩服她城府极佳隐藏极深。
如此心性,如此容貌,难怪能让皇上如此惦记。
姜洛宜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摆手道:“这些便很好,不需要旁的了。”
“奴婢来得仓促,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找出来,小主也不必着急,好好再想想就是了。”兰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笑道:“时辰差不多了,奴婢还要回去服侍贵妃娘娘用早膳,就不打扰才人了。”
“好,姑姑慢走。”姜洛宜点头笑道。
自然送人出门的功夫又落到了知意的头上。
知意虽然也紧张,但好歹经历过一遍,倒也不似在高无庸面前那般拘谨。
“姜才人在南苑的这三年来,一直都是你在身边服侍吗?”兰莺突然问道。
“回姑姑的话,奴婢确实在小主身边三年了。”知意低着头恭敬道。
三年前她不过是这听竹阁的洒扫宫人,若非小主心善将她留下,就她那笨头笨脑的模样,只怕不知投胎多少次了。
“才人身子可大好了?”兰莺记得这位姜才人是因着得了寒症才被留在南苑休养的。
知意连忙点头道:“早就好了!”
生怕说迟了兰莺误会姜洛宜带病侍寝。
“好了就好。”兰莺看着眼前心思单纯的知意,也忍不住轻笑一声嘱咐道:“好好服侍姜才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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