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漫长无聊,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院子里万籁俱寂。估摸着已是深夜,夏初言也难得地生出些困意。
翻了个身,她决定睡一觉。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阵悠扬的戏腔传入耳畔,夏初言翻了个身。
良辰美景奈何天……
“吵死了!”夏初言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不爽,“大晚上的唱什么戏。”
说罢,她气冲冲下床推门,准备好好骂一骂这个深夜扰民之人。
吱呀一声,推门声回响在寂静的深夜。
一阵冷风倒灌而来,吹得人寒毛倒竖。
放眼望去,小院里空无一人,而方才的戏腔像是幻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了一眼钟子清的房间,里面没有动静。
约莫是还在深睡中。
原本的怒意被风吹散,血红的瞳孔在夜色里扫视,如血色宝石。
院落里并未发现任何怨力痕迹,夏初言抬脚出了小院。
村间的小路多数都是泥土里夹着碎石铺设而成,人走在上面很轻而易举便能留下些许足迹。
夏初言沿着路面观察了一阵儿,并未发现任何痕迹。
“幻听了?”夏初言喃喃自语,有些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
怨力在掌心汇聚起来直直打向天空,顷刻间头顶上方的风云变色,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吼声。
夏初言冷着视线环顾一圈,并未隐藏自己瞳孔中的颜色。
若是现下有怨灵在场,约莫已经被吓得四散而逃。
这是怨灵常见的恐吓手段,因为实力逊于其他怨灵,就会有被吞噬的风险。
收起怨力,夏初言伸了个懒腰:“好困了,回去睡觉。”
说罢,她斜睨了一眼身侧的一棵大树,施施然离去。
而在夏初言离开后,那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之前在赵庆家里见过的女纸人。
纸人短短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太灵动的五官隐隐松了口气。
看到夏初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才小心翼翼地迈开自己的脚步,朝着她的方向追了上去。
外面重归宁静,也才终于一夜好眠。
……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刚推开门,就见到钟子清手里端着灵力汇聚的罗盘法器。
夏初言眉心一跳:“子清,方才是出去了吗?”
“嗯。”单手一转,罗盘消失,钟子清开口回答,“今日晨起时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怨力。”
昨夜的怨力自己应该收得干干净净,应该并未有一丝遗留才对。
“啊~好可怕,莫不是附近又有怨灵出没了吧~”夏初言捏住袖子装模作样地开口询问。
边这么说着话,就准备抬脚上前。
刚一动,脚下就好像踢到了什么,惹得夏初言低头看去。
“这是?”夏初言弯腰拾起,“这不是庆叔做的纸人吗,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门口?”
说罢,夏初言将手里的纸人递给了钟子清。
在接触到纸人的一刹那,钟子清手中的金光乍起,罗盘凌空出现,上面的指针直直指着纸人。
不知道是不是夏初言的错觉,总觉得这纸人似乎微微抖了一下。
夏初言抬眼询问:“子清方才说的那怨力,莫不是来自这纸人?”
重新将罗盘收好,钟子清端详着纸人:“约莫是怨力太过微弱,我并未察觉到。不过既然是罗盘所指,想必也不会错。”
想起昨夜的歌声,夏初言也微微凑近:“子清昨夜可听到什么声音?”
“未曾。”钟子清低头,有些不解。
“昨夜我……”夏初言条件反射抬头去说话,方才两人投入的端详纸人,彼此离得太近但是并未察觉。
此刻伴随着夏初言的动作,对方的气息顷刻洒了下来。
话没说完,夏初言扭过头去不在直视钟子清,压制住了眼神里的红光。
“昨夜怎么了?”钟子清并未察觉什么,开口问着。
深吸了口气,夏初言才继续回答:“昨夜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像是什么唱词。”
夏初言刚说完话,对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面前划过,伴随金光消散,钟子清开口:“并未有怨力侵蚀的痕迹。”
夏初瞅了瞅自己周身,开口询问:“这纸人来的蹊跷,我们要把它还给庆叔吗?”
“先留下看看。”钟子清摇头,随手拿了张符箓贴在了纸人身上。
小小的身子被符箓盖住,像是穿了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滑稽。
目前纸人并未有任何异动,夏初言随手将纸人放在了堂屋的木桌上。
两人重新等到了晚间,钟子清坐在床头擦拭金钱剑,安静等待夜间的变故。
良辰美景奈何天……
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初言推开房门,发现对方也已经背负金钱剑在门口。
两人视线相抵的一瞬间,都默契的去看堂屋中央摆放的木桌。
然而白日里还安安静静躺在木桌上的纸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张孤零零的符箓安然待在原地。
“纸人不见了。”夏初言开口,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静屏息去听,夏初言这才听清楚了那幽远的唱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是……”垂眸沉思了一阵,夏初言想起了这唱词,“是牡丹亭。”
钟子清点头,右手之间灵力汇聚飘向桌上的符箓。
符箓被激活,无风自动起来,朝着外面飘去。
两人抬脚,缓慢跟上了符箓所指的方位。
那唱腔还在缓缓继续,似乎是有意唱给两人听得,周围并未有任何人家听到这声音。
“真奇怪。”夏初言扯着钟子清的衣角 ,“这声音似乎听不出方位。”
钟子清点头,淡漠的视线锁定一个方位,抬脚就朝那边走去。
夏初言看了一眼,跟上了对方的脚步:“你是怀疑声音来自庆叔家里吗?”
“这纸人从庆叔手里而来,也许会重新回到那里去。”钟子清道。
两人来到庆叔家门口,家里已经熄灯,想来两人已经睡下了。
钟子清还准备上前,被夏初言拦了下来:“现下太晚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况且寻常人家大都忌讳这些,这纸人还有唱词的事情也不好和夫妻两人明说。
“好。”钟子清应了一声,抬手从袖口中飞出一道符箓。
符箓飞到庆叔房子的上空,砰的一声消散,只落得淡淡金光笼罩在了上空,又忽而隐匿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唱词消失,夜色又重新恢复宁静。
“回去吧。”钟子清偏头朝夏初言说了一句。
对方点头,两人踏着月色朝家里走去。
一路无声,只有微弱的脚步声阵阵。
钟子清低头看着鲜少沉默的夏初言:“在想什么?”
对方的声音打断了下夏初言的沉思,如实开口回答:“在想那唱词,为何是牡丹亭。”
“这牡丹亭讲的是杜丽娘梦中遇到书生柳梦梅后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爱人最后死而复生两人相恋的故事。”边说着,夏初言突然驻足,“我之前见过那纸人的行制,男纸人正好是书生的模样,加上我们白日见到的纸人,碰巧对应牡丹亭里面的杜丽娘和柳梦梅。”
“阿言怀疑庆叔之前提到过的武家公子是被怨灵所缠?”钟子清安静听着夏初言的话,开口说道。
“杜丽娘和柳梦梅本是一对有情人,若真是这样,那武家公子倒并不是受怨灵所扰了。”夏初言带着些轻松语气,似乎不想让这件事情太过严肃。
钟子清的眼神在对方身上停留许久,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有些讶异对方会认同自己,夏初言眼神里也带了些怀疑:“子清也觉得如此吗?”
“是否所扰不过是各人想法罢了。”钟子清开口,“若对方是早已逝去的亲人爱人,也许如此并不算打扰。”
“那即使如此,子清也还是觉得怨灵该除吗?”夏初言追问。
“是。”毫不犹豫的,钟子清回答着,“世人依思挚爱本无错,可这不该是困住死灵往生的理由。”
夏初言失笑:“可你又怎知,这些停留人间的灵魂们愿意往生呢?也许它们也只是想陪着亲人度过余生而已。”
“若人人都如此想,逝去的人不渡奈何,最终人界死灵横生,也终将会沦为人间炼狱。”钟子清低头去看她,“最终一切的因果不会仅因为当初的一句而已散去。”
夏初言失神,也许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无法用非黑即白去解释。
任何的善意都是相对的,逗留人间的怨灵善意的陪着家人,可对于其他的人们来说,确实避之不及的恐惧。
“是啊,秩序有时候看似无情,却因着这些因果秩序存在人间才能安然无恙。”夏初言笑的苦涩,“可有的时候,秩序却像是一把枷锁,让那些本可以因此获益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又怎么能……不怨呢。”
最后的一句话,夏初言的声音微不可察。
似是在感叹别人,却又像是在陈述自己。
整理好情绪,夏初言重新朝前走着。
脑海里想到了那段唱词,夏初言突然问了一句:“子清,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如那唱词里一般死而复生之事吗?”
“生灵逝去,并无可能。”钟子清淡淡回应。
而这话似乎如同一盆冷水,浇灭在原本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上。
夏初言扶着自己依旧毫无波澜的心口没有做声。
也许确实如此吧,夏初言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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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纸人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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