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察觉到了狐狸纸大来送东西,也听到了青衣师徒的对话。
她站在房里,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对身后的男人说:“青衣真谨慎啊。”
“大多人得了那夫人赠送的功法,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练的。这世道有谁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变强才是最主要的。目前镇魔司内部传言,夫人送的功法前五层都是没问题的。他却那样小心,自己不碰,就是徒弟想练,也只让徒弟练到第三层。”
男人没有回话。
“你说她的徒弟会那么听话么?”掌柜又问。
男人仍旧沉默。
掌柜扇了男人一耳光,“说话!”
男人被解开封印,开口就骂:“毒妇!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掌柜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个不长记性的蠢东西。”又掐诀封了男人的口。
把男人扔床上,她故意显出脸上的血痕,与男人亲近。
男人眼中满是惊恐。
掌柜满眼笑意,褪下衣服,她的躯体上,也处处遍布溢血的刀痕,“不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吗?我还以为你就喜欢我这个样子呢。怕什么?”
她的手拂过男人的眉毛、眼睛、脸颊、鼻子,最终在唇上摩挲,血抹上他的唇。
她望着男人眼中面容模糊的自己,冲着男人嘟囔:“别人都有脑子,为什么偏偏你没有。”
男人被术法禁锢,只能躺着不动。任由女人最后玩够了他的脸后,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
有雷声自远处传来,电光隐约闪现。
男人记得,女人还活着的时候,最怕这种雷雨天了。
她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怕了,任由窗户开着风雨吹着窗帘飞起又落下。
“相公,你的心跳那么好听,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
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
这是掌柜每天都会问男人的问题。
每天她都不厌其烦的消除他部分记忆。让他误以为,这是她才抓到他的第一天。
有时候她会解开他嘴的封印。
当他发现他能开口时,他有时花言巧语骗她;有时装疯卖傻,想让她放过他;有时却是故意骂想激怒她,求速死......
有时候她会解开他的身体封印。
当他发现他能动时,他有时会不顾一切的拿能拿到的一切砸她/砍她,发现伤害不了她后,跪着哭嚎求原谅;有时会花言巧语,配合一些寻死觅活的表演,妄图打动她;有时会猛的朝着窗户/墙/床柱等撞过去,一副诚心寻死的模样......
真有意思啊他,每天都会给她演不同的戏码。
明明是同个人,明明记忆一样,每次重来,他却会做出不一样的举动。
不过到底是同个人,他的所有行动,最终总结起来,来回也就那些套路,没有更多。
这个夜晚,外面打着雷下着雨,掌柜照例问完话后,突然不想再看那些戏码,只想专心听男人的心跳。
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他这个经过上代青衣炼制的特殊傀儡,到底是老了。
心跳得没以前那么快了。以前他紧张害怕的时候,心蹦得飞快又有力,现在却温吞吞的。
但不得不说,现在这样的心跳,更让她欢喜。
他的心跳得那样慢,只要她不去看他的眼,就可以放任自己沉入他并不怕她的错觉里,放任自己陷入生前的美好回忆里。
那时候她多幸福啊。
有爱她的父母,有家客似云来的客栈,有个斯文俊秀、万事都听她顺她的好丈夫。
虽然丈夫光长着个聪明脸,没什么脑子,耳根子软总是容易上当受骗,但她想着,起码他对她赤忱。
于是无数次为他解决麻烦,无数次原谅包容他。
只是没想到,到最后,她眼中这个有点笨但胜在爱她听她话的相公,后来会信了个恶鬼装的道人的话,直接要了她和家人的命。
那个道人是怎么骗他的来着?
说她与她的家人克他运势,所以他才会做什么都不成。
说他只要杀了她与她家人,用她们当祭品,布转运阵,就能时来运转。
多么瞎的瞎话啊,他却信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那恶鬼的话。
还是心里其实早就积着一堆对她和她家人的不满。
所以一听就信,行动起来是那样干脆利落。
只是恶鬼怎么可能真拿得出什么转运阵法。
于是雷雨交加的那晚,阵法亮起,她成了厉鬼。
才化为鬼的时候,她终日浑浑噩噩跟在男人的身后。
看他假装伤心欲绝的样子帮她和父母办丧事,同旁人说她和父母是被恶鬼害了。
看因他的话,周遭的人逐渐搬离。客栈生意越来越差。
看他夜夜噩梦,日益憔悴。
看他过了段时间后,因发现周遭人都搬走没告诉他一声气急败坏。
看他终于意识到阵法没用,愤怒放火烧客栈出气。
那晚的火可真大啊,那火燃满了她的眼,也燃醒了她的神智。
她在火光中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她才清醒,能力也弱,只能被困在客栈,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看着客栈一点点烧成灰烬。
好在男人够蠢,后来竟请那恶鬼装的道人来捉她。
对战时,不知为何,她站在阵法里的时候鬼力远比那个恶鬼强的多,她吞了恶鬼,知晓了一切。
只是她仍旧想不通,男人怎么就被那样敷衍的谎言给骗了。
怎么下手能下得那么果断。
她抓住男人问他为什么对她那么狠心。
男人表面做出痛哭流涕的模样,下跪一直说自己是被恶鬼装的道士骗了,甚至自扇巴掌。
灵魂却怒骂恶鬼废物,怨恨她为什么会化成厉鬼......
掌柜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不满意男人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不满意男人总是畏惧她,害怕她,想离开她,哪怕以死的形式。
后来她遇到第二代青衣的时候,她与青衣交易,叫青衣帮她把男人化成傀儡,教她术法。
之前他的答案让她不满意,他的行为让她不满意。
当他变成傀儡了,他总会真正任她摆控了吧。
她只要把他的记忆重置,她就能重新盘问。
总有一天她能问到让她满意的答案的吧。
可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只要她松开对他口的封印,他仍旧不会给她令她满意的回答。
只要她松开对他身体的封印,他仍旧不会做出令她满意的行为。
可怎么办呢?!
她因他而死,因他而成厉鬼。
他是她执念的源头。
“咚......咚......咚......”男人的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平稳了。
掌柜看到男人的身体和魂体一样,都正合着眼睡觉,叹了句,“也就这个时候的你最乖。”
“明天我就叫青衣帮你好好养护下。希望这代的青衣手艺能更好些。”掌柜抚着男人的胸口喃喃,“虽然你现在这个心跳声很好听,但还是身体重要。”
早上又来了一群人。掌柜传音青衣,“来客实在太多了,我要把你以前最爱住的丙间租别人了哦。”
青衣回:“租就租呗。今天你的傀儡要养护么?不要的话,我就带徒弟出门了。”
掌柜:“你知道我房间,你自己去。”
青衣:“我带徒弟一起行动。”
掌柜:“随你。”
青衣带着徒弟到了掌柜的卧室。
傀儡正躺在床上,唇上有些血。
青衣没忍住咂了咂嘴,“掌柜挺热情啊。”
一阵风瞬间扇了过来。
青衣连忙躲开,边贫嘴,“敢做,还怕人说。”
人参精突然蹦出来,跳到青衣头上,“坏蛋!不准瞎说掌柜!”
青衣顺手就撸掉他不少根须,把人参精气得嗷嗷叫。
青衣连忙说:“养护傀儡用得到。”
人参精不叫了,又拔了些须给青衣。
青衣逗人参精:“这么喜欢掌柜啊。”
人参精:“掌柜是个好鬼。”
青衣嗤笑:“她到处猎杀吞吃别的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刨坑埋自己呢。”
人参精拔青衣的头发:“她杀的肯定都是恶鬼!”
青衣没再搭理人参精,他仔细看了看傀儡的手掌和后脑,皱了皱眉。
掌柜没多久进来了,“怎么了?”
青衣:“你是不是频繁对他使用忘魂咒?!”
掌柜:“每天一次。”
青衣说:“傀儡身体因为一直有灵药养护倒还好,他的魂魄有些撑不住了。18年,每天一次,这个频率实在有点太高了。你如果恨他恨到恨不得他魂飞魄散的地步,你还能继续对他用3次忘魂咒。用完之后他会彻底魂飞魄散。”
掌柜沉默了会才回,“我知道了。”
青衣识相的带着徒弟走了。
掌柜盯着傀儡许久。
傀儡应该是听到青衣的话了,看着她,眼中除了惧怕,还有些别的什么。
掌柜这天没再出门,她用红纱盖住傀儡的眼睛,躺在傀儡的身边。
她没再解开傀儡的口或者身的封印。
她直觉,哪怕男人魂飞魄散,她也无法得到她想要的回应的。
掌柜抱着男人:“就这么安静的陪我这一天吧,明天我就放你去投胎。答应我,投胎后,可千万别再往我门前撞了哦。”
当年他们初遇,就是男人突然中暑,晕倒在客栈门前。
掌柜闭上眼,朦胧间,她好像听见男人很小声的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不要恋爱脑,掌柜的故事比较短,就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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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客栈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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