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半壶陈酒半壶殇

“客官,您要的衣服我送来了!”掌柜在门口轻声说道。

穆阳打开门接过掌柜手里的衣服,说道:“多谢!”他把衣服放到桌上,把门窗关好就带着张旻离开了。

刚燃起的心头火伴随着清风肆意跳跃,穆阳漫不经心的走在街上,看着远处的烟花思绪万千,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这只鬼也像个人一样蹲在月下喝着闷酒,随口念几句酸的掉牙的诗句对着空气倾诉相思和哀愁。

“殿下,您怎么了?从天翎阁出来后,您就一直无精打采的。”张旻看着穆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穆阳垂头丧气的问:“张旻,你想家吗?”

“殿下,臣已经没有家了。”自从那件事后,他连命都没了,哪里还有家啊!镇国公府已经纳入罪臣府邸名列,等待着皇帝重新赏赐给新进的达官贵人,即便张勉如今晋升为南阳伯,镇国公府也不可能还给他们。

“抱歉啊,是我忘了。你想去看看南阳伯吗?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张旻看着穆阳小声说:“殿下,您真的要陪我去南阳吗?郡主和小殿下都在这里,您真的放心吗?”

“这里有青狮和叶尘他们,不会有人敢再伤害他们的,我们速去速回,可好?”

“听您的!”

话音刚落,他们幻化成两缕青烟飘向了南阳城。南阳城地势险峻,是名副其实的山城,可不管地势如何险峻,往来的客商还是很多,瞧,那南阳城的建筑也不比昭阳城的逊色。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人走在街上敞开嗓子喊道。

“这都三更天了,街上的人还是不少啊!”张旻和穆阳稳稳的落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

穆阳笑着说:“南阳伯已经上书中书省,打算开启夜市,正在慢慢放开宵禁。你看,那边的汤池子也还在开着呢。”

张旻一脸好奇的问:“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穆阳看着他说:“我有看过老顾从叶尘那里要来的京都捷报。”

“您让我来看看兄长,是想让我也来看看这南阳城的变化?”

“是啊!南阳城能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你兄长的功劳,这么伟大的事迹很需要你来见证,你可是他的至亲啊!”

“殿下,谢谢您!”

“不用客气!前面就是南阳伯府,我们走快点吧!”

“是,殿下!”张旻笑着说道。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翁缓慢的举起手轻轻的敲着书房的门,说道:“大人,夫人让我给您送来一碗青莲银耳羹!”

“进来吧!”长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轻声说道。

老翁推门进去,把青莲银耳羹放在桌上,对男人拱手说道:“大人,已经三更天了,您早些歇息吧!”

“嗯!”男人轻声应道。

“兄长!”张旻看着男人轻声唤道。

穆阳看着张旻说:“南阳伯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倒是多了些成熟与稳重,想来是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

“殿下,我可否跟兄长说说话?”

“当然可以!去吧!”穆阳笑着说道。

灯芯在青铜灯盏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清风拂来,火苗抖动着身子,把房内男人的身影照的歪八七扭。窗口的风把桌上的宣纸吹得沙沙作响,男人用手轻轻压住桌上的画,说道:“弟弟,这么多年不肯回来看我一眼,是在记恨兄长把你从祖坟里迁出来吗?”

书房内很安静,除了能听到窗口外时不时灌进来的风声,没有任何声响,男人脸上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去,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哈~”兴许是秋风清爽适合睡眠,男人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眼皮慢慢的耷拉下来。

中秋家宴,镇国公府贵客云集,张勉坐在正堂的主位上谈笑风生。突然狂风四起,门外的牌匾被狂风刮下来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他急匆匆的跑过去,看着门匾上“满门抄斩”四个字惊愕的跪在原地,心里一阵绞痛,喉头有点微甜,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画面一转,他和张旻穿着破烂的囚衣躺在草垛上,听着牢门外囚犯受刑时的哀嚎,他抱着张旻瑟瑟发抖,张旻浑身是伤,看不出来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兄长,别怕!待会就不疼了。”

一个狱卒踹门而入,一把推开张勉,揪起张旻的后衣领,说道:“小子,你的苦日子到头了!午时三刻,刽子手铡刀一落,这些痛都跟你无关了。哥几个,端盆水进来,给咱们张大人洗洗脸啊,让大人体面上路!”

两个狱卒端来一盆水,急匆匆的把布巾打湿,轻轻地擦着张旻的脸,擦干净后就直接把人扛走了,只剩下张勉缩在墙角。

菜市口挤满了围观的人,监斩官扔下令牌,刽子手手起刀落,血尸遍地,看着张旻的头颅滚到台阶下,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傍晚时分,狱卒把他扔回牢房的草垛上,心如死灰的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几个时辰,养心殿的掌事跑来宣旨,说太渊祥瑞临世,皇上龙心大悦,下旨大赦天下,恩准他给张氏一族举办丧仪。还给他请了几个人收尸,帮他把尸体都埋进张氏祖坟里。

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袖,他挺直身子跪在神武殿门口,请求皇上恩赐张家陪葬的尊容,可惜跪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请得恩旨。他晃晃悠悠的走下楼梯,慌神中失足摔破了脑门,在家修养了半月有余。

后来他把张旻从张氏祖坟里刨出来,迁葬到五龙山脚下的河边。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金陵。

“咳咳~”他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抬起头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那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弟弟?真的是你吗?弟弟!”他看着张旻激动地说道。

张旻看着他笑着说:“兄长,是我!多年未见,您的模样变了不少。”

“弟弟,你还好吗?在五龙山可还习惯?”

“我在太子殿下的陵寝里过得很好,兄长不必担忧,殿下对我可好了,他陪我回来看看您,好让您安心。”张旻看着他接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他哭着说道。

“西厢房里的孩子是我的侄子吧,他跟您小时候长得很像。”

“是,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你的孩子也跟他一样大,可是我.....我真的.....”他捂着脸哭了起来。

张旻心疼的看着他说:“兄长,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这次来是想看看您,跟您说说话。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我先走了!”

“弟弟!弟弟!”他惊呼道。

“兄长,您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人,我先走了!”张旻说完就乘风而去了。

灯光下的身影微微颤抖着,他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原来是个梦啊!我还以为...他真的回来了!”

穆阳坐在树杈上看着树下的张旻,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么多年没见到他,你不想跟他好好聊聊吗?”

“殿下,天快亮了,小殿下和郡主都在昭阳城等着您呢,我们现在回去吧!”

穆阳皱着眉头说:“你不要总是事事为别人着想而委屈自己,你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是啊!我原本是该为自己活一次的!可是殿下,您现在不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奔波劳累吗?虽然您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累了,但是您心里装着的是我们天启的百姓,愿意为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努力,愿意为了天下太平来这世间再走一遭,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我愿意陪在殿下身边,为殿下鞠躬尽瘁,为天启先身士卒,为我们的国泰民安肝脑涂地!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张旻看着穆阳一脸认真地说道。

穆阳看着张旻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是有私心的,我只是不想父亲偏离自己的初心越走越远,我想帮他找回自己,让天启变成我们想要的模样!”

“不管怎样,我,张旻原为殿下马首是瞻!”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既然你想跟我回昭阳,那就走吧!”穆阳看着张旻笑着说道。

“好嘞!那麻烦殿下带我回去吧!”张旻钻进穆阳的衣袖里说道。

穆阳轻轻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说道:“坐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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