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黄昏，阳光穿过窗户，直直照在朱子瑾乱糟糟的客厅。

沙发上堆满了零食袋，漫画书扔得到处都是。

朱子瑾顶着一头像鸟窝的头发，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正趴在餐桌上，掐着秒表，盼望着泡面泡够三分十四秒。

突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叮咚叮咚”响起，在这安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朱子瑾被吓得一哆嗦，叉子差点飞了出去，他不耐烦地嘟囔：“谁啊这是，早不来晚不来，真是的！”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一脚踢开地上的一只袜子，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慢悠悠地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只见袁临霄站在门口，一身干净整洁的休闲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屋里的邋遢模样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袁临霄看着朱子瑾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一抽，调侃道：“我说你这是多久没出门了，怎么感觉像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

朱子瑾也不生气，瞳孔机械般的眨着，嘿嘿一笑，一把拉住袁临霄的胳膊，用力把他拽进屋里，兴奋得手舞足蹈：“老袁，你可算来了！我搞到了个游戏舱，来玩游戏吧！”

客厅地板上散落着二十九个捏扁的可乐罐，在光影中拼凑出莫尔斯电码“SOS”的轮廓，可惜袁临霄的注意力全被那台狰狞的VR设备吸走了。

“你管这玩意叫游戏舱？”袁临霄用脚尖戳了戳金属座椅，缠绕在扶手上的紫色数据线突然如活蛇般昂起头，吓得他撞翻了茶几上的泡面桶。

发馊的汤汁顺着"别和AI谈恋爱"文化衫往下淌，在朱子瑾的二次元地毯上洇出个嘲讽的笑脸。

“这个是《天堂游戏》！”朱子瑾兴奋地搓着手：“我叔叔他们公司——乐园集团——耗费无数心血研发出来的最新型 VR 设备！

嘿嘿，我正准备亲自对它进行一番全面的测试，据说这玩意能让人体验到天堂一般的感觉，有这种好事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的好兄弟你呢。”

袁临霄狐疑道：“你确定这玩意安全？不会把我脑子烧坏吧？”

“当然不确定了，要是确定还测试什么？”朱子瑾摆摆手道。

“合着你叫我来是来当小白鼠的啊！”袁临霄一边吼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朱子瑾从冰箱深处掏出一盒结霜的薄荷糖，指尖神经质地颤抖着剥开糖纸：“知道通关副本的奖金有多少吗？”

他说话时瞳孔间歇性放大，像接触不良的摄像头，“只要连续通关三个副本，小川生命舱的维持费就......

更何况即便出现意外，家属也是会获得补偿款的……”

“合同在哪？”袁临霄打断他，目光扫过墙角堆成小山的乐园集团保密协议。

柔性电子屏的合同书中的第七项条款突然迸出血色警告框：【测试期间禁止强行摘除颈环式传感器】。

配图是枚雕着苹果徽记的银环，果核处镶嵌的微型摄像头正随着袁临霄的呼吸同步缩放。

“签这里。”朱子瑾递来的电子笔滋滋作响，笔尖泛着毒素般的暗红色。

当袁临霄的拇指按上指纹区，合同背面突然浮出荧光字迹：【第17条：测试者意识所有权归乐园集团所有】，字迹转瞬即逝。

袁临霄猛地抬头：“你看到......”

“幻觉啦！”朱子瑾大笑着拍他后背，藏在掌心的微型注射器闪过寒光。

这个动作让他的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下方崭新的条形码——T-81457，乐园集团三级实验员的标识。

小川的生命舱警报就在这时刺破寂静。袁临霄摸出手机，监护APP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像在嘲笑他的犹豫。

他没注意到朱子瑾的咖啡杯正腾起螺旋状蒸汽，那些粒子诡异地组合成DNA双螺旋模型。

更没发现杯底的白色药丸已溶解殆尽——那是能抑制前额叶皮层活动的神经阻断剂。

窗外晚霞四溢。

“小白鼠就小白鼠吧……”袁临霄抓起电子笔，笔尖在颤抖中戳破了柔性屏幕。暗红的液体从裂缝渗出，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朱子瑾突然剧烈咳嗽，薄荷糖从指间跌落。糖球滚过地板时，表层糖衣剥落，露出微型信号发射器的金属内核。

他手忙脚乱地用脚踩住，腕带式监测仪却在此刻报警——心跳187，肾上腺素超标300%。

当冰凉的颈环扣上袁临霄后颈时，二十九个可乐罐突然集体爆裂。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二进制代码：01000001 01100100 01100001 01101101（亚当）。

“可能会有点晕。”朱子瑾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的虹膜里闪过数据流的瀑布，"就像......"

剧痛截断了话语。纳米机器人正顺着金属齿刺破的伤口游向脑干，袁临霄最后的清醒意识停留在朱子瑾的瞳孔——那对褐色的虹膜深处，无数绿色代码如电子蚁群啃噬着他的倒影。

黑暗降临前的瞬间，他竟看见六岁的小川在虚拟草原上奔跑。弟弟手中的风筝线突然绷断，纸鸢化作漫天飞舞的保密协议，每张都印着乐园集团的苹果徽记。生命舱的导线从病床延伸而出，缠绕着朱子瑾公寓里那台吃人的机器。

“载入异常！”朱子瑾的惊叫混着机械轰鸣。血色登录界面在袁临霄视网膜炸开时，他听见双重电子音在颅骨内共振：

【欢迎来到进化之路，实验体00646】

【亚当V.7.2.9意识融合程序启动】

一股不常见的柠檬清香直冲鼻腔，袁临霄后颈的伤口开始发烫。皮肤下浮现的荧光纹路正编织成囚笼，那是神经元锁在烙印他的意识坐标。

而在他视界边缘，扫地机器人不知何时停在了VR设备前，摄像头诡异地转向昏迷的测试者，尘盒开口处缓缓吐出一张字条：

“容器已就位——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