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凉亭中,
天诺放下方醒来的荷殛,牵着她走至天后的对面,问道:“有事?”
天后见到来人笑了笑:“无事。”
“无事你扰她清梦。”
“我可是好心请你们来喝小米粥,叶蓁蓁送来的。”
一刻钟后……
看着面前沾着些残粥的玉碗,荷殛心满意未足。
天后笑答,“那叶蓁蓁那边……”
“我也没说不去啊,她自己等不及。”
次日,
京城,婉君阁外的一辆马车上。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天诺稍顿,又道:“听说她有一把青雨琴,琴仙卿遇姑娘曾经弹过。”
“卿遇?”
天诺淡淡一笑,仿佛已经知道荷殛要做什么了:“回头给你讲讲她的故事。”
“嗯。”
两人谈天之间,马车缓缓停下。
婉君阁,一年轻的红衣女子手持团扇迎了出来。是风情非风骚。
她轻摇团扇,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殛儿。”
“暮苍,这便是边界?”
“是。”
湖岸上一颗垂柳青青,垂柳后是一片皑皑白雪,湖中春风吹不去岸上的苍茫,岸上的寒雪侵不透湖中春色。
这便是边界,人与天的边界。
“这四季如春不好吗,为何想入凡尘?”
“我……”
昔寄戴着斗笠,在人间的大街上晃悠,四处打听拍卖当行。
其实也不为别的,不过出门不带银子,溜达了一圈,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买不了。
总算找到了一家,她步入,将一壶酒交给店家:“百两起价。”
“姑娘,这是什么?”
“你看不到吗,这是杏花酒呀!”
“这市面上随便就能买到一壶呀!姑娘百两起价。”
闻言,昔寄的目光一寒,夺过酒壶,迈步走至展台上,任凭店家如何阻拦。
“东西在这里了,杏花酒一壶,起价百两。”
暮苍说世俗之中鲜有人能理解这杏花酒的珍贵,果不其然,这当行中竟然无一人唤价。
白纱下,她一声叹息,伸手拿起玉壶走下了高台。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提着玉壶漫无目的的走着,忽闻身后一阵阴寒风声,她转身,一把剑正闪着银光迎面而来。
她怔住了,
剑芒后少年的面颊在白纱外若隐若现,强大的真气逼近,她面前的白纱被真气袭开,杏脸桃腮,朱唇黛眉,墨发云集,余光所及此,少年的神情一阵恍惚。
“百两纹银,姑娘的酒是我的了。”
少年递上一张银票,笑着看着白纱下哪惊鸿一瞥的容颜。
她茫然的与他的目光对视,
“你伤了我。”
“姑娘太美,一时没收住。”
“如何补偿。”
“醉仙楼,我请姑娘。”
醉仙楼,
配着满桌佳肴,他斟了两杯酒,递与她一杯。
“你可知,我为何面试白纱。”
闻言,他倾酌一杯神色未变,只道一声:“好酒!”
“因为,见我容颜者,魂飞魄散。”
“哪我为何,还活的好好的呀!”
昔寄没有回答,她要如何回答。告诉他,那是因为她此刻正消耗仙力,为他聚着血肉魂魄吗!
“姑娘,此酒如何酿成?”
闻言,她端起酒杯同样的一饮而尽:“这是花神殿中杏花树的泪水酿做。”
“花神殿,杏花泪,姑娘可真是……”
她放下酒杯很认真的同他说道:“我是天人,会仙术的。”
“好好好,那这位仙子,你的酒可有名呀!”
“这是杏花泪酿的,自然唤……”
她话未完,他便抢来答到:“偕杏。”
她一震,看着眼前少年,她忽然不知所措:“公子,要往何方。”
“姑娘可听说,武昌瘟疫。”
“瘟疫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难道公子想去。”
“是。”
“我随你一起。”
“不必。”
“我是天人。”
武昌一带,
道路上,一片死寂宛,走在期间她仿佛能看到一朵朵彼岸花正盛开如火。
“他国投毒,武昌一带瘟疫频发,又有敌国来犯。唉!人心惶惶呀。”
他听着客栈店家的话,狠狠一拍桌案:“可恨!”
透过白纱,她看着客栈窗外死寂的街道,忽然好怀念那四季如春的天庭:“两国不和便毒害百姓,又逢新年家家来往这瘟疫传播更快,真是好深的算计。”
夜晚的武汉不在是死寂而是瘆人,她从小怕黑,却在这死了无数怨灵的夜晚,轻轻的哼起一首安魂曲。
“昔姑娘,我要往北走了。”他坐在茶几旁,听着她立在窗前哼着令人神魂安宁的歌曲。
“做什么?”
“杀敌君,毒害我国百姓总要付出代价。”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我帮你。”
“也许有去无回。”
“我是天人。”
今日过,一路向北,直达敌国京城。
那夜的雪下的格外大,她立在雪中,白衣紫裳。黑夜在她身后就像幕布一样,衬托着窈窕淑女与皑皑白雪。
夜黑风高,皇宫中手起刀落。
他还给这做宫殿留了句话,小心土地上呻吟的冤魂。
他带着她逃至城外。
雪落了满地,就像忘川白水淌过了人间。
追兵至来,她忽然顿步转身,腰间长剑显露寒光。
刀剑交加,远处一支利剑飞来如同白驹过隙,她闪身躲避,斗笠被击落,连带着落了一支红玉发簪,一捧青丝垂落如云。
她忽然愣在了哪里,禁军的寒剑指来,她也丝毫未动。
他冲上前挡下一剑。
“阿寄,你……”
待他回身看向她时,他竟忽然双手无力,剑像雪一样落了下来。
三千白发衬着白衣紫裳,衬着漫天皓雪。
“合眼。”
挽起白发的玉指尖呈出一抹海棠红,她说了,他也做了,墨瞳掩在修长的眼睫下,没有声音,没有血腥,待他重新睁眼时,追兵已然倒在雪中不见生机。
“曾经有人问我,为何愿意离开天宫来这俗世凡尘。我说,贪一时明月,别仙石洞天。我以为可以为你聚魂一辈子的。”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似乎什么也没明白,只是口中呢喃:“可我贪一捧白雪,又怎甘此去经年。”
丝丝红血染白衫,她唇畔的那一抹鲜艳到刺眼。数月来,为他聚乎魂耗了太多仙力。
一阵东风,拂面而来,暮苍一袭白衣仿若能隐秘在雪中。
“她有婚约在身。”
暮苍挥袖将昔寄环在了怀中,倒退数丈。
看着来人,他了然一切,他知道那便是行路途中,阿寄所述与她有婚约的人。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只求百年。”
“只求百年?你可有想过,百年以后呢!你安然离去,婉儿呢?”
暮苍席地而坐,幻出一支红玉簪挽起她的长发。
指间用力,点死了她的几处穴位。他凑近,声音及轻:“你呢,随他而去吗?”
仙力被封,她合眼将头深深埋进暮苍的怀中,她不敢去看雪中的人儿,不敢看他一点一点消失在空中的身躯与灵魂。
两行清泪染湿了暮苍的白衣。
雪很大,很大很大,近乎雪藏了一切。
一盏忘川灌入她喉,数月美好便就随这一捧潺潺而东!
“婉儿,”暮苍抚着沉睡中的她,“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你们有的皆是美好,至少你们今生未感爱别离,未涉怨长久,未尝求不得,未有放不下。”
雪轻轻的落,风柔柔的吹。
嫋嫋故堤边,一树垂柳青青如烟。
醒来时,她身处暮苍的宫殿内。
“身子可有异常?”
“暮苍,你是不是……”
“我怕你会为他的死自责,便去了忘川。”
她坐起身,没再说话,任由暮苍将她的长发挽作发髻。
有数位仙娥捧着一套礼服走进,在屋中帘前停下。
暮苍掀帘而出,一一接过仙娥手中礼服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你,还想想起吗?”
昔寄看着眼前的礼服,忽然合眼向后一仰,倒在了身后暮苍的怀中,不发一言。
他为她换上礼服,那是她的嫁衣。
倾垂的长发,光华流动,仿佛是一轮皓月,映着初霁新雪。
轻盈的白纱垂在身后。
长裙华丽,好似朝霞染红的云霞。
双足上红色与白色相见,恍若雪中梅花。
一对耳坠,是那星辰滑落,又停留在耳畔。
纯粹闪亮的戒指,它的光芒,究竟是是在为他而惋惜还是在为他而长存。
月黛青颦,雪肤幽容。
那双眸子,熠熠生辉。
“好看吗?”
“似乎,还差一点。”他持起画笔,点上她的眉心。
天宫没有黑夜,只有皓月与暖阳。
他抚着她的白发,欣赏着她的精致容颜:“睡了一日,可想喝盅羊肉汤?”
“那就,多谢啦!”
一盅羊肉汤,一碟油淋鲜虾,一盘荷包鱼,再配上一朵桃花酥。
不知不觉,这四季精华便在他殿中帘后的桌案上呈现。
她细细品味这满桌佳肴,待饮下最后一勺羊汤,她心满意足的靠在了他的床榻旁,合眼:“忘,便忘了,是爱是悔,恐连我自己也不知。昔寄这名字,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可寓意我确实喜欢。”
说完,她便沉沉的睡去。
昔寄,希冀,希望而已。
“怎么,孟婆汤都给你了,还要折损修为去取忘川白水。”素琪从门外走来在帘前顿步,“你还想给他们余地?”
他坐在茶几前,煮着一壶白茶:“忘川的水是甜的,孟姜的汤是咸的。”
“请进。”
素琪掀起白帘,跪坐至他的对面,端起方煮好的茶,轻嗅茶香,茶香清幽:“成婚后,她会想起前世,你们的前世。”
“我知道。”
“所以你在她的眉心画下封印,是不打算让她想起你们前世的种种了吗?”
“这样,会更好吧!她都说了,昔寄而已。”
素琪放下茶盏,笑颜依旧:“那你请我是为何。”
“你弄出来的东西,不要让她付出代价。。”
闻言,素琪面上的笑容逐渐散去:“你明知她会去,那当初为何不看好她。”
霞云自帘外飞来,缠绕在素琪指间渐渐断为七瓣,她看着那云霞终是轻叹:“终究是我酿成的灾祸。只是你可小心了,若让人知晓这未来的天地母神是几万年前自那道残痕里出来的洛婉姑娘,我红线殿的红豆可不是月老的红线,很珍贵的。”
七瓣云霞隐绕在她的身侧,代替白纱隔去她周身戾气,众仙终于能一睹那在白纱下藏了数万年的芳容,而那七瓣云霞,上千年受其仙气的滋养,得道成仙,化作七位仙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