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湉本性恶劣。

她回应亲密关系的方式是蹬鼻子上脸，仿佛闹得越难看，结束得便能更加顺理成章，彼此都会体面一些，不必惋惜，不必淹留。

反正，总会结束的，她终究是不配的。

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从她认识韩笃安、认识身边每一个朋友起，总会时不时出来作祟。

学校里，长得好看、成绩优异的小朋友，总会格外受到欢迎。这些简单的亲近感，缺乏关系加持，总是很容易知难而退，不必让她负疚太多。

大部分的愧疚感，都给了某个无论如何也推拒不开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总是一面推拒、一面挽留。一条无形的界限横亘在她的世界里，时而前移、时而后退，故意让人摸不着边际，却又以此衡量对方是否越界，蛮横而任性。

更可怕的是，当她迷恋上对方失控的模样，这份迷恋压抑三年之久，骤然尝到甜头，已然失控。

指尖沾到的口红，颜色多么像血。新鲜的，热烈的……草莓味的。

她怎能不尝一尝呢？

那种鼓足勇气投怀送抱、却反复被推开的滋味……

她怎能不尝一尝呢？

***

韩笃安手抖得厉害。

本就疲累到了极限的肌肉、筋膜牵动着骨骼，一齐发作起来，刺痛锥心。

她像个饥不择食的瘾君子，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糖，大把塞进嘴里，用水灌下。甜得发苦，嗓子都被糊住，反复清嗓，却清出满口血腥气。

糟糕极了，也狼狈极了。

化妆师紧急处理着她被冷汗浸透的妆面，她闭上眼睛，想起初入营时毛芸的忠告，悔不当初。

上台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摔了她。

其他的，慢慢再说吧。

***

在业务组的整个舞台中，苏湉是最“忙”的人。她要横跨大半个舞台，走位与每个人互动，然后和韩笃安并肩站上c位，完成核心的舞蹈动作，以及最后画龙点睛的托举。

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为了降低她短时间内学会整支舞的难度。同时，她不配麦克，无需开口唱歌，只起串场和吉祥物的作用，为有些沉闷的舞台增添几分活力。

这一点，她做得很好。

服装方面，全场雪白，唯有她色彩鲜明，穿了一条水蓝色的纱裙，额间点缀花环，手上还配了一支应景的仙女棒。

出场时，引起观众阵阵尖叫。

【甜崽今天是仙女哇～～好漂亮哦～】

【漂亮的小朋友就该穿漂亮的小裙子！！】

【这个蓝色太水灵了，简直不要太适合我们甜！造型师好评～】

【快看主唱大人的白色西装，白马王子本子了！！】

【弱弱地说一句，太配了吧……】

【姐妹我不允许你弱弱地说！请大声说——周末cp就是最配的！！！】

舞台上，已经摆好了初始pose。第一梯队十五人，站主舞台，另有两队初舞台之后排名不佳的选手，只能分列两边副舞台，没有特写镜头，形似伴舞。

主舞台上，十五个人的初始pose各不相同，却都是僵立不动的状态。

音乐响起，最先有动作的是仙女扮相的苏湉。镜头给了她一个向上抬眼的特写，两扇睫毛扑闪着打开，眸子里水光一片。

没有过多眼妆的修饰，只是因为高烧，眼尾泛起浅淡的红。

她踩着鼓点，踮起脚尖，迈着芭蕾舞那样的步伐，用仙女棒点醒每一个身着白雪的公主，穿梭其中，学着她们舒展身体、跳起轻盈的舞步。

主歌部分难度不高，分给了几个vocal偏弱的选手。此时韩笃安站位偏后，负责在不知不觉中给她们垫音，增加唱腔的立体感。

声音一出，苏湉骤然回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比之第二轮彩排，状态又差了一些，且刻意压着声线，音色很紧绷。

……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这一点细微的变化，除了她，暂时没人听得出来。但落在她耳朵里的，几分真实，几分心虚，又不得而知了。

苏湉一面完成互动，一面留心着舞台上麦克的配置——

几个词不多的选手配了无线麦，麦盒结结实实缠在腰上，借用是不可能了。

韩笃安手里有高清电容麦，那是节目组给大主唱的唯一尊荣，她hold不住。

除此之外，还有两台立麦，放在c位两边，随着队形变化轮流使用。

立麦上连着线，卡口松紧未知，如果她扯不下来，那就又是一场舞台事故……但还是值得一试。

她先事故，总比大主唱车祸现场要好得多。

苏湉是个有担当的良心作精，对于自己作出来的局面，她很有尽力挽回的自觉。

完成了舞蹈部分，一曲接近尾声。前面几段独唱part，因为难度不高，韩笃安都平顺度过了。苏湉趁着一个抬手的动作，抓住立麦，用脚踩住麦架，发力——

顺利拿到了麦克。

她有点得意地勾起唇角，又费劲压下，借舞台灯光将电线绕在身后的阴影中，向韩笃安奔来。本应顺势完成托举的人愣了一瞬，苏湉于是主动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圈住自己，很大胆地纵身一跃。

韩笃安反应很快，借力将她托了起来。

手腕疼痛骤然加剧，韩笃安轻轻抽了口气，强行忍下。

换位时，苏湉将麦克从左手换到右手，保持电线始终绕在身后，同时，与韩笃安一同开口，完成了整首歌最后的高音。

一道清冷而颤抖，一道甜蜜却沙哑。

沙哑的那道声音错后一点，以重唱的形式，替先开口的人遮挡住了声音里明显的颤抖。

落地时，默契对视，笑容灿烂依旧。

***

一波极限救场，玩的就是心跳。灯光暗下来时，她听到选手们如释重负的叹息。

有人吐槽道：“搞什么啊甜崽……吓死姐姐了。”

苏湉：“！！！”

那人也陡然反应过来——坏了！麦克没关！

观众席静了两秒，炸了。

评委席，方佩怡刚放下的速效救心丸又拿起来了。

苏湉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抵不过一个二百五，气得直翻白眼，快升天了。

韩笃安却在一片黑暗中，抿住唇，无声而满足地轻轻笑了。

***

节目播出后，“苏湉神仙救场”的热搜迅速霸了榜。这一次，热搜下路人好评众多，都无需粉丝控评，让甜家粉丝有种养了天使宝宝的省心感。

说起来，还多亏那位忘记关麦的二百五。

【天，要不是最后说漏嘴的小姐姐，我都没看出来这是救场！太流畅了吧，还以为是设计好的。】

【甜甜和憨憨（？）的声线太搭了啊！这个二重唱莫名和谐，听得老母亲想流lui呜呜呜……】

【什么？？最后的二重唱是救场？没练个百八十遍有这默契？？？我是不信的。】

【看好，苏湉上场的时候麦都没配，本来应该是没打算唱歌的。再有疑问的去看@打工人也磕cp 这位po的彩排视频，原来的设计是什么样的很清楚了。】

【甜崽满场找麦的小眼神太可爱了吧！！以及组内小姐姐怎么也叫“甜崽”？团宠实锤了~~】

【业务组c位怎么回事？从彩排开始状态就不对。就这？】

【嗯？？现在居然还有跑出来质疑主唱实力的憨批？@选秀精彩集锦、@本质颜狗罢了、@从不看脸的音乐博主随手艾特几个圈内大佬，自己去他们主页看。】

【这纯属挑刺了吧？作为粉丝都觉得没有洗的必要，主唱大人失误了吗？车祸了吗？哪里对不起你们的耳朵了？】

【实话实说，是有点抖，但是莫名性感是怎么回事……】

【楼上你不对劲。】

【鸡笼警告！】

***

这波节奏止于创意组的MV发布。节目中并没有正片，而是放了整支MV诞生的全过程，既贴合“真人秀”主题，又能把正片单独放出来捞一笔，可谓鸡贼。

但是，看完节目，许多人又觉得，诞生过程确实值得一看。

其中最精彩的部分，当属苏湉与白羽的“雪橇犬辩论”。由此引出动物保护的话题，这才有了之后的创意，从而奠定了整支MV的主题——保护人类共同的朋友。

【主题很好，和歌曲的立意也很搭，plmm们还是很有想法的嘛，被这个节目圈粉了。】

【不好意思我知道关注点错……但是这个妹妹说起话来好可爱！！奶声奶气，超认真的样子，我全程盯着她的脸，都没怎么听进去她的长篇大论。】

【没听进去挺好，这里甜崽太憨了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绕到敌方阵营了，还一脸认真地问白白为什么要笑……最后连口音都被带跑了，我直接笑死】

节目里，白羽提出“雪橇三傻”的弃养率很高，让它们出镜，可以呼吁大家关注宠物领养。

结果，苏湉满脑子都是“不行不可以不能养我不喜欢狗狗”，有理有据地反驳道：“雪橇犬是工作犬，它们运动量大、又喜欢极寒的环境，本来就不适合城市家养，很多人被它们的外形蛊惑，没考虑清楚就带回家，又受不了工作犬的生活习性，所以才会弃养。”

白羽赶紧接话：“所以，找三只工作犬来参加‘工作’，没毛病。”

苏湉的表情瞬间空白。

白羽乘胜追击：“你觉得这算动物表演吗？”

苏湉懵懵地回答：“不以盈利为目的，不算。”

“那么，你很重吗？拉着你在雪地上跑个一二十米，算虐待动物吗？”

苏湉想也不想地反驳：“我不重！”

“好了，”白羽笑得直不起腰来，“那么我们就达成一致意见咯~”

大势已去。苏湉自己也知道，她的反对其实站不住脚。借用雪橇犬，无论是从立意，还是拍摄角度来说，都是很好的提议，随之带来的话题度也是节目组乐见其成的。之后只需正向引导，甚至能改善社会问题，打心里，她其实是赞成这个提议的。

反复争辩，也不过是让自己的怯懦不那么明显，更加顺理成章一点罢了。

于是，只好把气撒到白羽头上，挥着拳头警告她：“再笑削你奥。”

同期上榜的文，我的涨收藏最慢，评论最少…好丧啊。

是不是写得特别烂啊……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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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