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突然开口：“看过这一场的剧本吗？”

“啊……还没有。”冷不丁对上连清专注的眸子，祝云晚来不及思考，答案就已老实地脱口而出。

“是临时通知的，没通知到你也正常。”连清解释得很详细：“村庄的画面已经快拍摄完了，接下来要补一个小梅的画面，我们主要采用推镜头的拍摄方法，拉近拍摄小梅的表情。”

隔着祝云晚的手掌，连清托住摄像机，示意她看自己操作。

温热的掌心紧贴手背，祝云晚感觉自己掌心出了一层薄汗，这样近的距离，她好像已经被连清搂进了怀里似的，轻轻一动就要撞进她的怀里。

头发丝落在脖子上痒痒的，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祝云晚挺得笔直的背往前斜了一点，两人的距离终于不显得那么暧昧。

摄像机在连清手里好像有灵魂一样，祝云晚毫不怀疑她就是拍块石头都能拍出别样的感觉，但她只操作了一次，就收回了手。

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连清冲后方开口：“副导演，开始吗？”

后方站着的除了副导演外，还有刚做完妆造的姜言，此时正阴着一张脸，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的样子，但又似想起什么，迈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去。

“嗯，场景都准备好了，大家也都准备一下，日头太毒了，咱们速战速决。”

连清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姜言，又回身把祝云晚的手捉回摄像机上，附在她耳边说道：“别怕，跟着我的操作来。”

这一幕看在姜言眼里无异于老婆当面出轨，于是连脸上被化得很丑也顾不上了，在那两人的手盖在摄像机上的瞬间抓住了祝云晚的手腕，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本打算等卸妆后去宾馆里面找晚晚的，但现在想来，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她是我女朋友！”

已经分不清是什么精神状态下说出的这句话了，总之这句话划破空气中的浓浓硝烟味时，第一个被吓得跳起来的是助理。

助理姓张，是在姜言进娱乐圈的第二年半被招进来的，平日里只用干些零碎的活，这一阵子祝云晚不在，大事小事就全压在了她身上。

之前剩下的工作还没完成，姜言又在剧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恋情，虽说姜言是演技派，但未来的工作量肯定也要爆增不少。

她就想不明白了，之前姜总和祝总明明在公众场合都瞒得好好的，怎么姜总成了影后之后，两人反倒玩起影后剧组冷面追妻的情趣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哈哈，祝总也是我女朋友，我们大家都是玩得很好的女朋友，下班经常一起吃饭，哈哈。”

张助理目光哀怨，但此刻也知道到底谁才是她的衣食父母，边打着圆场边上前，把祝云晚的右手从僵持不下的两人手中解救到了自己手心里面。

没有别人应和，连清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嗯，小晚也是我女朋友。”

“说什么呢你！”这句话简直像是吼出来的，姜言伸手就要揪连清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啊，晚晚在你家住了一周就是你女朋友了？她还和我一起住了五年呢！”

张助理无语到眼神放空，心说您还真能把所有事都透个底，吵架这么会吵，怎么之前祝总还在身边的时候连句情话也听不着？

剧组表面安静，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放缓了动作，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甚至有人已经默默地躲在后面掏出了手机。

虽说剧组签了保密协议，拍摄期间发生的一切不能不能外泄，但在这个网络发达的社会，尤其是像姜言这种因为新剧开拍还挂在热搜上的明星，一点风声就能造成不小的麻烦。

“我们姜总就是比较喜欢开玩笑，祝总这么漂亮，谁不想有个祝总这样的女朋友呢是不是，”张助理眼疾手快地打断了姜言快要伸到连清脖子上的手，试图将一切掰回正轨。

“你说什么？”姜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张助理，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样表情扭曲：“你也暗恋晚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司不能招你们这些女同！”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现在就连祝云晚也听不下去了，她甩开张助理牵着她的手，无视连清的示意，笔直地站到姜言面前，委婉道：“你怎么了？”

其实原本可以直接说“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纠缠我”或者“你是不是个精神病”的，但因为害怕被网暴，所以祝云晚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听着祝云晚比前几天温和得多的语气，姜言那股“祝云晚一定会再次爱上我”的神秘自信再次复苏。

看吧，只过了几天，晚晚的语气就已经从厌烦变成了对待陌生人的样子。

姜言清清嗓子，活像祝云晚和她有什么秘密交易般说道：“明天陪我出去一趟。”

语气理所应当，没说地点，也没说要干什么事，要是真被人录下来挂到网上被网暴也是活该。

“去哪里？就我们两个？”注意到副导演也看向这边，祝云晚实在不想惹人误会，索性没拒绝，当场开口问道。

有些话说清楚了就好像她们只有工作上的关系一样，姜言不情愿地开口，声音小到听不清：“明天要拍广告，之前的合约是你签的，助理不清楚流程，你要和我一起去。”

“可……可我也不记得……”

张助理感觉有些奇怪，之前祝总连每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哪干过都一清二楚，怎么会忘记广告流程，更别提Z家广告当初祝总和Z家负责人足足争取了大半年才接到。

但张助理没多想，只以为小情侣闹矛盾，向前一步接茬道：“没事的祝总，我也在，并且我们已经提前和导演沟通过了。”

“可我不想……”祝云晚皱着眉头想拒绝，可副导演拍拍手，喊声盖过了她的声音：“各组准备，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开始拍摄！”

“小张不去，就我们两个。”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副导演身上，姜言迅速凑到祝云晚耳边说道，起身时还挑衅地冲连清挑了下眉。

这场戏难点在于刻画小梅的表情，小梅在因为单亲家庭受到同村人的排挤和咒骂后，第一次生出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

难道要一辈子都这样吗？小梅躺在稻田边缘凸起的土坡上，正午的光线耀得她睁不开眼睛，但她仍自虐般的盯着头顶的太阳，心里虽有无措与逃避，但更多的是愤怒与不甘。

她望着远处的天空，最后看了一眼自家的麦田，然后向远方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清全程都在手把手教祝云晚怎么拍摄的原因，这次姜言将愤怒与不甘演绎地格外到位，但就是看不出一丝无措与迷茫。

这场戏一直拖到下午两点才拍完，在正午的毒烈日光下站了四个小时的祝云晚在导演喊“咔”的一瞬间，就如同蔫掉的茄子般滚到了车上，关上车门把空调打到最大。

姜言跟在祝云晚身后，在离白色越野车不到两米的距离处被连清拦下。

“听说小晚失忆之前是你的经纪人？”

姜言闻言不屑道：“你调查我？”

“这些稍微打听一下就出来了，算不上调查。”

连清把车门挡得不留一丝缝隙，听她语气不善，索性直说：“我会劝小晚和你去拍广告，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我在这里走不开，我想她能和你出去多接触一下外面也挺好的，但你要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她才刚出院不久。”

“用不着你说，难道我自己的女朋友自己不会照顾吗？”连清这么说就代表了祝云晚明天肯定会和她去，姜言不愿和连清过多纠缠，透过车窗往里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

“祝总，拍摄场地在这边。”

Z家负责人是个短发冷脸女生，戴了四个银色耳环，左边眉毛上面有个眉钉，下唇上是圆锥形的纯黑色唇钉。

失去记忆以来，祝云晚还没见过这么帅气的装扮，忘了礼貌为何物，没忍住冲她看了一眼又一眼。

在祝云晚再一次试图偷偷研究Z家负责人眉钉上那颗漂亮蓝钻时，姜言手臂一伸，搭在了祝云晚肩头。

“看什么呢？”

姜言手一抖，刚刚不知道在哪里顺的三张广告纸就挡在了祝云晚眼前，刚好将Z家负责人遮了个严实。

“怎么失忆了眼光变这么差。”无视祝云晚的挣扎，姜言搂得更紧了一点，冒出一句讽刺和酸意参半的话。

“连看谁也要管？”

姜言冠冕堂皇道：“呵，你的好姐姐可是叫我看好你哦。”

“……”

Z家负责人叫林茗柔，经过大半年的洽谈，私下里和祝云晚关系很不错，听到这话冲这边淡淡看了眼。

林茗柔说：“云晚，拍完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祝云晚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一方面担心被戳穿自己什么也不会，一方面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拿下的这个广告。

难道现在谈合作都是刚见面约喝酒吗？祝云晚紧张到差点顺拐，越想越不对，忙攀上姜言的胳膊，小声笑道：“我今天晚上要陪我女朋友。”

说完，她还羞涩地抿嘴笑了一下。

林茗柔嫌她不争气地白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吐槽：“恋爱脑。”

这么说完还嫌不够，又补充道：“要我我早甩了，女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哦，原来是友军。

祝云晚立马来了兴趣，没有丝毫留恋地甩开姜言的手臂，跟在林茗柔身边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你的眉钉好帅气！打的时候疼不疼？我也好想要一个。”

林茗柔斜她一眼，嗤笑一声：“怎么求婚求的什么都忘了，这还是你陪我去打的，行了，先去拍吧，拍完去吃饭。”

求婚？

什么求婚？

没等祝云晚琢磨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早就在一旁等候的化妆师就领着她走进了化妆间，姜言则被带进了另一间。

门合上后没几秒，林茗柔打开房门，直接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嗯？什么意思？”祝云晚不是装傻充愣，是真不明白她想问什么。

“啧，连我也准备瞒着？前几天你电话和我说你准备和姜言求婚了，后面就突然联系不上了，我托人问了你在剧组安全得很才放心，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你找过我？可是……”

“嗯，我们通过电话和□□联系。”

祝云晚这才恍然想起她当时检查的时候没看□□，眼神心虚地闪烁了几下，搅动着手指，过了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我以为我没有朋友来着……那个，如果……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信不信？”

“呵呵，”林茗柔冷笑一声，“失忆了才好，我特么先去揍姜言一顿，早看她不顺眼了。”

祝云晚突然直起上半身，目光炯炯：“不瞒你说，其实我真失忆了。”

化妆师动作飞快，加上祝云晚脸上本就没有瑕疵，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快要完成，林茗柔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语意不明：“我看出来了。”

由于失忆后生活常识匮乏，等祝云晚被领到白色幕布前，姜言的身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来好像不单单是做一个经纪人。

在她当场表示不满后，林茗柔这才来“好心”的同她解释，当时签好的合同原本就是她们两人拍摄广告。

“你真的是我朋友吗？”祝云晚瞪她一眼。

“笑一笑，”林茗柔笑得十分开心，“我报复你呢，让你失忆之前重色轻友，一会儿就拍完了，几张照片而已。”

林茗柔从白色幕布前撤开后，澄黄色聚光灯下就只剩她和姜言两人。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人，仿佛处在世界中心被所有人注视，祝云晚只感觉浑身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四肢僵硬到简直像是刚安上似的。

“别紧张，我在呢。”姜言突然凑了过来。

“对，再凑近一点，更亲密一点，”摄影师举着个喇叭蹲在地上大喊：“个子高的那个，一只手从后面摸个子矮的那个的脖子，另一只手去环她的腰，对对对，眼神很到位，头再低一点。”

“个子矮的那个别那么僵硬，手可以轻轻搭在她胸口，嗯，保持这个姿势。”

呼吸交缠间，气息喷洒在耳后，痒痒的，好像只能感受到脖颈后面的炙热温度。

脑海中酥麻麻一片空白，祝云晚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去看姜言的表情，在心里默默数着秒。

1秒、2秒、3秒……

52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她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