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幸风面色不改,漆黑的眸子变得愈发幽深起来,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樾云台虽然声明在外,但是多年来我也也并未接触到过,不过呢,蛊毒一事,大多是为了控制人为自己所用,所以......”
言及此处,裴幸风忽然停下了,眸光逐渐变得深沉,目光居高临下的对着张煜轻轻一扫,缓声道:
“想必是为了让你们这些门中弟子能够听话吧。”
张煜再次沉默了,由来天地君亲师已经源远流长,就算是也曾经有些背叛师门之人出现,但是到底也只是少数。
比起用规矩礼教去约束门中的弟子,下蛊就堪称是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裴幸风看着张煜的脸色逐渐变白,心下亦有些了然,只淡淡道:
“这个人心呢,从来都说是最难掌控的,任他多是什么名门正派,也很难讲能让人不生出二心来,更何况,像你这种心思阴险之人,不久更是如此了?”
裴幸风的话音未落,温少虞不自觉便抬头看了老狐狸一眼,能把阴险小人这几个字像是再说用饭喝水一般的随意说出口,怕是裴幸风生了什么大病吧?
果然,就如温少虞的预料,张煜直接被这一句话激怒了:“你不要以为我给你几分好脸色就能容得下你在此胡言乱语了。”
挑起嘴角阴森森的一笑,“蛊虫不除,你和你的这个情郎,也休想活命。”
什么?!
这一句话所含的内容太大,裴幸风和温少虞都十分默契的忽略了这句话中的休想活命几个字,两人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道:
“什么情郎?”
“情郎?”
话一出口,裴幸风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耳根处突然一红,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边的温少虞,稳了稳心神,转而笑道:
“我就说你张大老板已经被蛊虫侵蚀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吧,竟然能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我看你还真是快要对不起你们那个扬名天下的师门了。”
“哈哈哈,”眼看裴幸风终于流露除了几分真情实感,张煜只故作不觉一般的冷冷反问道:“我是不是信口开河,你自然心中有数。你们两人如此结伴行走江湖,若说是真的没点什么,你看看谁会信你这种鬼话?”
“不过,你若是没有能耐办到你答应我的事,就算你不怕死,就不怕你的小情郎死?”
闻言,裴幸风亦是一声冷笑:“让他死?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没来由的,相比于裴幸风的平静,温少虞的心中却像是在平静的湖泊中投入了一块巨石,一句话就激得他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一时间胸口有些发闷,心中亦有些激动,隔着身体和一层衣物,温少虞也能感受一颗心跳动得厉害。
最燃嘴上未置可否,但是温少虞却是隐隐约约有些在期待些什么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好像真的很期盼能从裴幸风的嘴里说出什么认可的话......
这种念头一冒出来,温少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要说起来,这世间的男欢女爱本属再平常不过之事,可是他和眼前的这只老狐狸,分明是两个大男人啊!
虽说......好像那些断袖也很多见,可是毕竟也并非多见......想到这里,温少虞脸上已经烫得厉害,一张脸更是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羞涩而又真挚。
少年心性天真,还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是以温少虞的表情也并未逃过张煜的眼睛。
只听人冷冷一笑道:“你这小情郎还真是天真,被人一说就能红了脸可见其对你真心。不过......”
话锋一转,张煜冷眼道:“我管他是谁,只要他是能用来威胁你的,不就够了?”
这句话一出,裴幸风十分罕见的闭了嘴,最终,在张煜冰冷的目光之下,裴幸风淡淡说了声:“好。”
裴幸风的声音温暖而又坚定,并且答应的没有分毫犹豫,就像是真的受了张煜的要挟一般。
温少虞不自觉抬头看向老狐狸,一时心下百感交集。
他总是在乎自己的,在千泷江上、在落霞峰顶、在归云县中,他总是一脸满不在乎的一次次救下自己。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们原本两个完全不想干的人紧紧连接在一起,然后生出千丝万缕的牵挂。
藏在袖中的手指有些发颤,温少虞强自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有种感情逐渐在他的心中开始萌芽,一旦有了开端,就再难抑制。
这边厢的张煜见人既然已经答应了,便继续追问道:“所以你都需要些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裴幸风清泠泠的看了眼张煜,道:“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是没有办法直接为你驱除蛊虫的,此事,也只能去寻找下蛊之人,逼他出手为你祛除了。”
看着张煜逐渐白下来的脸色,裴幸风嗤笑一声继续道:“也就是你张大老板的师门,东南樾云台了。”
不知为何,一提起樾云台,就像是触碰到了张煜什么敏感的神经一般,面上起伏变化过大,想必这樾云台定然也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才能叫其门中已经出师多年的弟子能够闻风色变。
沉静了些许辰光,最终张煜还是沉声开口:“再过几日,就是樾云台每年的祭礼大典,届时门中弟子都要反悔师门参加,我,自然也不例外。“
言罢,张煜目光凌厉的扫过裴幸风,意味分明。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只是还未等裴幸风说话,温少虞已经急不可耐的开了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我们与你一起去樾云台吗?你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脸面,凭什么要人家跟着你走,我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要是被耽搁了,你承担得了这个后果吗?!”
温少虞的话就像是连珠炮弹一样,在这样接连不断的质问之下,张煜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去回应,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最终还是裴幸风开了口:
“不要急嘛。”
向温少虞说话,裴幸风的语气不自觉便温柔了不少,“我们的事,哪有张大老板的事重要呢,更何况......”
抬起眼皮向温少虞递了个眼神,继而接口道:“咱们现在不就是和张大老板在同一条船上吗?”
温少虞住嘴了,虽然还是有些困惑,但还是十分听话的闭嘴了。
最终,张煜拖着满是冷汗的身子离开,只冷冷扔下一句:“明日即刻动身。”
裴幸风站在桌边,看着张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这才无力的垂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目光流转在温少虞的身上,裴幸风轻声抱怨道:”这个杀猪的,还真是不好糊弄。”
“裴幸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少虞气得跳脚,手指着张煜消失的方向,一脸的气急败坏:
“你怎么能跟着他去樾云台呢,咱们是要去江南寻找毒医的,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再绕道去一趟樾云台,到时候就算到了江南也是无用,只怕是那毒医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裴幸风略带着些暖意的眸子稳稳落在温少虞身上,真是有些好笑,少年好像真的很容易就炸毛,回想自己的年少之时,似乎也并没有这般易怒呢?
心中莫名其妙的好笑,一股暖流逐渐在心底荡漾开来,然而看温少虞是真的一脸着急,还是缓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温少虞正想要说话,又想起身上所中的弥香,一时心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是啊,又能如何呢,是自己识人不清,这才被那客栈老板暗算,为人驱使,眼下又能如何呢?
莫说是自己现在半点内力都用不了,就算是能用,自己恐怕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若真的只有一个张煜还自罢了,可是偏偏,这整个安阳城中怕都是他们的人。
以一敌数,怎么看也没有什么胜算。
更何况,还有半点武功都用不了,已经是虚弱至极的裴幸风,如今这样的局势,想要脱身,的确是不易。
思索了良久,始终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是以温少虞亦是无力的坐在榻上,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
抬眸想要看看裴幸风,却是不经意看见男人的扼脸色此刻已经难看的厉害,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有一张唇,鲜红欲滴,在极白的,面色之下,显得尤为可怖。
“你......”
温少虞有些呆愣住了。看着温少虞的样子,裴幸风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这个细辛毒吧,真是讨厌,每次毒发就要弄成这幅样子,我这刚刚暗自运功调息,这不才能压制下去,这个毒药嘛,总是有些特殊功效的。”
“所以不能再多耽误时间了,早一日能找到毒医,才能早一日解毒,你这样的身子,又能挺多久呢?!”
“嗯。”裴幸风少见的没有反驳温少虞的话,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你又来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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