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破釜沉舟(10)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桢喜又接连叫了几声莫问,声音巨响,震落几块瓦片。

三人环顾一周,万物沉寂,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赵桢喜略带怀疑道:“非非,昨晚那两个丐帮兄弟靠谱么?该不会是骗人的罢。”

赵非非挺起胸膛:“夫人明鉴!这两位兄弟与我都是有交情的,夫人大可放心。你要不信,不如问问伍少侠,她也知情。”

伍明达正仔细观测废院布局,听见赵非非叫她,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也罢,既然来了,老娘倒要瞧瞧,这里头究竟有些个什么妖魔鬼怪。”赵桢喜踢开一扇虚掩的门,门哐啷落地,霎时灰尘乱飞,呛得人咳嗽不止。

赵桢喜先一步踏入。

屋内桌椅散落,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墙角杂草蔓长,头上的一架梁子耷拉下半截,摇摇欲坠。

赵非非道:“夫人,此地貌似有危机隐伏,不宜久留,咱还是尽快出去。”

赵桢喜不爱听他唠叨,便说道:“你去门口守着,我与伍少侠在里面搜寻片刻,若无果的话,去去便来。”

赵非非从命,闪身出了里屋,似座石雕般立在门口,还时不时伸长脖子向内张望。

伍明达随着赵桢喜向里屋深入,伍明达问道:“赵教主,你说莫问前辈将我们叫来此处,是何用意?”

赵桢喜边走边查视着,绕至一卧房,柜屉倒斜,满地狼藉,但四方绣楹楠木,仍依稀可辨,伍明达步至塌前,轻轻吹开床牙浮尘,尤见浮雕蟠螭、螭虎跃然于上。

伍明达心想:“先前主人必是一大户人家,不知遇何遭遇,撇下诺达宅院,匆匆离家。”

床榻光溜溜的,没有帐子被褥,赵桢喜拉开每一个柜子、抽屉,里面都空无一物。

此时外面传来赵非非与人的推攘声。

来者有十来号人,身穿粗布短衣,皮肤黝黑,手提锯子、斧头、锄头等工具,看样子像常下地的庄稼人,应该是附近村庄的乡亲。

领头的村妇叫嚷:“他老子的,你是谁?为啥拦着不让我们进?这挨千刀的财主收了乡亲们一辈子租,他一家子祖祖孙孙吃的花的用的,都是咱们的血汗。老娘告诉你,这里头的一针一线,一饭一粒,全是是老娘们的老娘、老子,老娘、老子的老娘、老子给他造的,他的就是老娘们的。”

赵非非反倒成了秀才遇上兵,他苦涩道:“我没说不让你们进,但不是现在,你们再等等。”

村妇转头与村民窃窃私语:“欧阳秀才说他家的床是楠木造的,那个木头忒贵,能卖大价钱,这老头不许我们进去,说不定还藏了什么好东西。他身上带着家伙,不像官府的,也不像咱老百姓,大伙儿也都抄上家伙,咱们人多,不怕他,说什么也要翻他个底儿朝天。”

未等村民动手,赵桢喜随即现身,说道:“非非,放乡亲们进来。”

赵非非让出位来。

乡亲们困惑地瞅了几眼赵桢喜与伍明达,又迅速瞥两眼赵非非,笃定三人暂无行动后,一股脑拥入卧房,对着床柜一顿劈凿拆卸。

赵伍二人转回卧房,见众人分工合作,一汉子正锯木拆床,见她俩负手立在一侧,看样子并无取财之意,即问:“你们三位看着面生,是来干什么的?”

伍明达据实相告:“找人。”

此话一出,乡亲们皆哄堂大笑,停止做活,好奇地瞧向两人。

一位乡亲道:“大妹子,住这里的财主全家两月前就跑啦,整个宅院一个人都没有。”

另一乡亲接过话茬:“有倒是有,不过是人还是野人,就不好说咯。”

众人又一阵捧腹大笑。

伍明达同赵桢喜商议去宅子别处搜寻,那村妇听到她们谈话,笑道:“啥鸟人啊,会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伍明达回道:“说不清,只说让我们在此座宅子等。”

村妇一边砍床脚一边道:“别的地儿俺们都找过了,连粮仓的地窖也翻过一遍,啥都没有。这死刘善德,烂鸟一只,跑的时候将能带走的值钱的全卷了,只剩下了这么些木头,爷爷的,仓里的粮食一粒不给咱剩。”

村妇并非蛮横不讲理,她余光打量着二人,观眼前二人及门外老汉皆佩剑悬刃,气宇轩昂,猜想是武林江湖中人,遂道:“大侠,外头是不是有啥风声,连咱村里的财主跑了,咱是不是该回去准备着啥。”

“如今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你们大可宽心。”伍明达觉得财主突然逃离一事颇为蹊跷,“乡亲们,我向你们打听个事,不知你们可清楚这家财主为何要跑?”

那村妇用力砍几下床脚,木头露出一个大缺口,她忿忿道:“割他爷爷的蛋,刘善德那颗烂鸟蛋是在茅厕里泡过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要是能让咱晓得他要干啥,咱也不会喊他刘烂鸟了。二大爷的,俩月前刘善德拖家带口悄摸摸逃跑,还是去他家做过短工的四娃子,六月初六上门去领工钱,敲门没人开,喊没人应,爬上墙一看,宅子一个人都没有,连看家的狗也不在。”

“四娃子回来告诉我们这事,全村来这外面蹲,有人说‘反正人走了,不如去进去搜罗搜罗有啥值钱的。’起先没人敢进,怕刘善德回来找麻烦。等了个十天半个月,看没动静,咱估摸刘五郎是不会回来了,这才叫四娃子翻进去,从里边儿把锁锯开,我们才进的,结果除了一堆干木头,啥值钱的都没留下。”

另一个卸衣柜的乡亲道:“那个刘善德,跟死肥耗子一样,从他脑袋上掉根头发,就够俺家吃仨月。嗨,早知那刘鸟蛋要跑,我们就先在路上截他,诈他一笔。”

村妇道:“罢了,等咱把这些好木材换了钱,多买些粮和衣,至于有没有新财主,那是后头的事。”

在院中刨地的乡亲传来惊呼,众人闻声奔去院里。

那个乡亲一屁|股摔在地上,咋呼呼指着刚挖的坑:“嘛呀,这是啥东西?”

赵桢喜上前一瞧,那玩意儿圆乎乎的,顶上覆着须发,状似一颗人头,发出阵阵腐烂气息。

她转头对那挖土的乡亲道:“老乡,烦你再挖深些,此物异碎,我没扛过锄头,怕给它整坏了。”

老乡坐地缓息片刻,捡起锄头,走至坑前。

一干人识趣退后,赵桢喜掏出一块巾子,挡住老乡的鼻子,在她脑后打个结,说道:“麻烦了。”

“嗨呀,咱庄稼人不讲究这些。”老乡笑了笑,绕着头周边的土小心翼翼开挖。

直到尸体露出半截身子,腐臭气更烈,众人忍不住捂住鼻子,有的凑到一旁干呕。

伍明达问她为什么想到在这块地挖土,那乡亲道:“咱觉着这地方的土比周围的深些,一看先前就被人翻过。万一底下有啥好宝贝,咱挖到不就赚了,要没个啥,就当松回土,也不亏。”

伍明达瞬间开窍,她起初也注意到这块地有所不同,却从未往老乡说的那处琢磨,以至一直在屋里打转。

最终那乡亲刨出三具尸体,尸体横陈于大坑内,臭气熏天。

有的人叫道:“怪不得刘善德要跑,原来是吃了人命官司。”

“你小点儿声,给外面的人听去,报了官,姥姥老爷以为是咱们杀的,把咱都抓走。”

叫嚷的那人立即噤声,不再说一句话,良久才抖着发白的嘴唇道:“大伙儿,咋、咋办?”

赵桢喜与伍明达低头辨认尸身,虽然其面容腐烂,但身上衣物尚未完全毁损,赵桢喜断定,眼前正是药铺姓马的掌柜、坐堂郎中、和药铺小二三人。

赵桢喜暗想:“表姐啊表姐,我猜你还未料到这宅子底下还埋着这一桩,人人说你料事如神,我说你歪打正着的本事亦异于常人。”

赵桢喜说道:“老乡,将尸体重新掩了罢。”

见大家表情疑惑,她解释道:“那位乡亲说得没错,不论是不是刘善德害的人命官司,我们都得把它们藏好,如此能免大多麻烦。”

“大侠,真不报官么?”方才叫嚷的人问。

“你个笨鸟,你报了官,不怕杀人的找你寻仇?”领头村妇道。

赵桢喜颔首:“各位乡亲,你们取了东西便早些回,趁早回家,大家闭口不提,什么也不知道。”

“啥是闭口?”那叫嚷的人又问。

“意思是合上你的嘴。”

“关上嘴了,咋吃饭?”

“没说不叫你吃饭,你别去传在这儿看到的东西。”

脑子转得快的道:“可咱们挖了土,地上一看,此处就是又被翻弄过。”

伍明达想出个办法:“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把尸体搞没,至于是谁干的,让她们自个儿猜去。”

群人议论纷纷,那村妇直言:“火烧会有烟尘,动静太大。要不扔河里沉掉,鱼啃完肉,骨头沉底,谁还认得出?”

“好法子,好法子。”

一位老乡忽的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了一阵,随后起身道:“咱得快走了,有人过来,还不少。”

“完了,是不是来抓俺们的。”几人惶惧道。

伍明达跃上墙远望,见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缓缓前来,她道:“不像。”

“难道是刘鸟蛋回来了?”

伍明达返身落地,“也不是他。”

村民们终于舒出一口气,“那是谁?”

伍明达不知怎么说才好,她顿一顿,说道:“道上的。”

“道上的?”乡亲们凑头七嘴八舌一顿,最后得出结论:“大侠,要么是你们要等的,要么是来找你们的。”

向来有百姓不参与江湖事务的规矩,领头村妇道:“乡亲们,咱走罢。”

那锄地的乡亲走前,甚至不忘嘱咐:“大侠,道上的人打打杀杀,刀剑一亮,就要见血光,你们多加小心。”

伍明达与二赵齐声道:“多谢乡亲们。”

乡亲们扛起木头,有人背上椅子,有人抬着桌子,领头村妇指示众人将装物件的一个大布兜腾出来,塞入三具尸首,由两人往前拖,然后指向另一处,“走后门。”

待村民走后,伍明达与二赵草草盖上土,飞身跃至屋上。

稍候片刻,但闻一阵轻捷足音抵进,三人屏住呼吸。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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