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接吻并不明智。
魏紫背后，朝闻道的手掌越来越烫。她侧躺在他臂弯，手搭在他腰间，呼吸凌乱，仰头承受着这个吻。
朝闻道的吻却几乎凶狠了起来。他攻城略地，简直要将魏紫拆吞入腹，与平日里浅尝即止的温和完全不同。
魏紫心越跳越快，就快要呼吸不上来。她稍往后缩，却被朝闻道的手按住逼得她贴得更近了些。
朝闻道身躯的滚烫环绕而来，他急促的喘息仿佛就在耳畔。魏紫被他气息淹没，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停止思考。
“魏紫。”朝闻道却在这时候松开了唇，轻声呢喃，“魏紫。”
“嗯？”魏紫抬眸看他，眼中氤氲水汽，面色酡红如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落在朝闻道眼中，究竟有多危险。
朝闻道盯了她一会，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声音尽数咽了下去。
唇舌交缠，翻滚中，魏紫衣衫松散，胸口一热，她颤抖着惊醒，瞪大了双目。
朝闻道原本覆在她身上，被她一惊，立刻拢袍坐起身。他将手背在身后，脸色绯红滴血，竟是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抱歉，情、情难自抑，抱歉。”
魏紫也已经坐起身。她抓着法衣袖摆，一时间觉得整理衣服也不对，不整理更不对。心乱如麻，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对视，又迅速错开，红脸的红脸，耳热的耳热，尽管不言不语，却比有言有语来得更叫人心慌。
好在身下剧烈的震动拯救了他们。
巴蛇不知发什么疯，忽然往下俯冲，尾巴也不摇了，直直立着，一副备战的模样。魏紫施法倒站在巴蛇背后，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御剑凌空。
借着这功夫，她慌乱地将衣服头发整理整齐，脸上热意也渐渐退了下去。
另一边，朝闻道看起来也如往常一般，除了耳朵还有些微红。魏紫扭开自己目光，假意去看巴蛇为何异常。
待她看清楚巴蛇朝何处飞，明白了它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它奔去的是那座仙尊飞升像。
前几日魏紫来的时候，那尊像还威风凛凛，风姿卓越，而现在白玉像上，挂满了烂菜叶，还被人砸过臭鸡蛋，脏乎乎的，甚至还有不明褐色泥状物。
别说巴蛇，就连魏紫也不免生出气愤。
原来人的喜恶只在一夕之间，原来他们的崇敬如此廉价！
朝闻道站在她身后，抬袖捂住了她的眼睛：“不必多看，不必多想。”
“为什么？”魏紫转身问他，“明明做了这么多，凭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你快要迎接半步飞升劫了。”朝闻道却岔开话题，说了另一桩事，“魂九选在这个时间点，别有深意。”
巴蛇灵智未开，但也知道贸然冲出去会给仙尊带来麻烦。它主水，能操控水汽，霎时仙尊像为中心十里，下起瓢泼大雨，将一切污秽冲刷得干干净净。
魏紫松了口气。
“我知道他想乱我心神。你放心，还没有那么容易叫他得逞......”
话未说完，平静的夜晚爆发一声巨响。那座恢弘壮观，屹立百年未曾变动的仙尊像，塌了。它歪斜倒下，重剑断成三截，法衣碎裂，脸也裂成两半，观之可怖，细想不详。
魏紫平静的表情，也裂开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储物袋中跳动的木片。她知道魂九就在附近！
他这是在向自己，向朝闻道宣战！
去他的冷静。魏紫心想，她要剁了魂九。
她放出神识，扫过雕像附近的每一个人。
面对倒塌的仙尊像，他们或惊或喜，或恐惧或畅快，神态各异。但每一个，每一个都不是魂九。
朝闻道在旁边说话，魏紫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想，如果她是魂九，她一定会选择那里。
见朝闻道伸手要拉住自己，魏紫微挪莲步，与他错身而过。她歪头轻轻贴近他耳侧，像是要给他一个亲吻，趁着他微怔的功夫，魏紫消失在原地。
阵法铺开，足尖轻点，魏紫悬浮在水面。山洞内仍旧光亮一片，照在早已守候多时的魂九脸上。
他与前几次魏紫见过的畸形模样全然不同。这次他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但魏紫依旧能通过那对不怀好意的眼睛认出他来。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魏紫。”魂九笑着，摆弄着手里的愿望法球。
“你……”
“我猜你想说，放下那枚法球。”魂九笑着打断她的话，抬起手，由着法球飞走，“不过真是抱歉，我已经听过了。我已经知道了仙尊的心愿。”
“岁岁平安？呵，可笑！”
魂九凌波而来，站在魏紫对面，撩起她散落的头发：“我和他斗了六百余年，他永远冷静到无懈可击。”
魏紫冷着脸，拂开了他的手。
“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更稳重些。”魂九看着自己的手，感慨，“你这家伙，在归墟里的表现，比仙尊更冷静。”
“稳重杀不掉，只好剑走偏锋。”魏紫道。
魂九笑：“你也算个聪明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是我法相的残魂。”
“不错。上次你传令给我，用的就是法术，那时我就猜测你还有法相在外。”魏紫冷笑，“果然如此。不过，我以为你会留着这抹残魂继续苟延残喘。”
“那你太小看仙尊了。他强行预言五百年后我必死，就是必死，哪怕他死了，这术法都会持续生效。只可惜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五百年后我要死，他的法力也会散尽。”
魏紫：“所以呢。”
魂九笑：“他就要成为废人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他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目光一凌，一枚黑色湮灭法术在魏紫脸侧凝聚爆破，法力四溅，但凡擦到一点，必要见血。
魏紫动也不动，一柄金光小剑替她挡住这攻击，消散在半空中。
“你看，即使他人不过来，他照样护着你。”魂九狂笑，“我和他斗了六百年，终于让我等到了他的弱点。”
“是么。”魏紫淡淡回应。
“你还不明白？”魂九祭出自己的本命武器，长鞭破风，狠狠抽向魏紫，“你，魏紫，就是他的弱点！”
“他也知道，你来自异界。而古往今来，异界之人总会给修仙界带来希望，可，伴随他们诞生的却是腥风血雨。简单点说，你的到来就是个错误，你就应该赶紧去死！”
“他却任由你成长，甚至帮助你成长，这就是助纣为虐！”
“你很会血口喷人。”
魏紫侧身避过这一击，御法抓住了魂九背后的法球。魂九格住一把虚空重剑，被剑意削断了长发。
他不怒反喜：“看啊，我们伟大的仙尊又生气了。你对他说了什么，他居然能忍着不过来？”
魏紫抱住那亮得几近妖异的愿望法球，可悲地看向魂九：“我告诉他，你就要死了。”
魂九几乎笑出了眼泪：“就你？就靠着你手上虚无缥缈的愿望？魏紫，我告诉你什么叫做愿望！”
“愿望也就是人们统称的希望，实际上是虚妄的一种，至于虚妄，是永远都不会实现的东西！”
“你看，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希望。”魏紫怀中的法球光线骤然黯淡，而魏紫本身灵光却逐渐亮了起来，“大概天道拒绝你，也并非全无道理。”
“你闭嘴！”魂九终于愤怒，“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评判老子？同你说话是看在仙尊面子上高看你几分，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么？拖后腿的东西！”
魏紫垂下眼帘，山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落雨了。
她轻叹一声，护体法光达到最亮。她上前一步，抓住了魂九的胳膊。
“我听说，世间邪物最害怕雷电天罚。你这么想要飞升，那就和我一起来渡这次的半步飞升劫吧。”
魂九拧眉：“你什么意思？”
魏紫侧头一笑：“就是字面意思啊？你不是很聪明么？应该明白的。”
一道惊雷掠过，竟然从洞口处钻了进来，擦着魂九的脸，指向魏紫。这不是普通雷电，这是雷劫！
魂九难以置信地看向魏紫。魏紫此刻的笑脸被闪电白光照得恻阴阴，简直比魂九这个反派更加反派！
数道雷电如同利爪狠狠握住地面，电光余影尚未消尽，惊雷在耳畔炸响，像山崩，似地裂，像天空坠落，擦亮火光。
这般天崩地裂的动静，叫方才仙尊像的倒塌，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巴蛇悬浮在许愿池上方，朝闻道站在它头顶，担忧地看着不远处山脉里的动静。
魏紫融合了他的法术，化为己有，强行加快了半步飞升的进度，才有了这一场劫难。
这是史上最浩荡的一场雷劫。
魏紫融合仙尊法力的做法，被天道认定为作弊，闪电如流星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数也数不尽。
而她拽着魂九渡劫，又被认定为有人帮忙，更是加大了渡劫的难度。
孔知秋等人闻讯而来，忧心忡忡注视着这场绚丽的灾难。就连朝闻道心里也都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来。
只要活着。
七日后。
天光乍现，雷云散去。
一人自半空而落，形容凄惨。
朝闻道却长舒一口气，御风而上，轻巧接住了她，将她带入怀中。
“魏紫。”
朝闻道低头，看见的却是一对完全不属于魏紫的眼睛。她戏谑看着朝闻道，笑问：“你确定要抱着我？仙尊？”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鲁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情难自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