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魇困扰

云上洞天虽是洞天福地,可也不免有邪祟萦绕。

丰良钰依旧常常做着噩梦,宫变那日的大火只要在她阖上眼便会悄无声息侵袭而来。

青王隐在黑暗中的脸癫狂地看着她,口中不断喊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梦的最后,她总会看到纷纷扬扬的纸钱洒在她身上,大火之外的青王声似鬼魅,“太子殿下,一路走好啊!”

太师则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说道:“殿下……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明明火焰汹涌,却让她感到异常阴冷。

固然谛真宗离帝都数万里,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青王一直在暗中窥伺她,只是近不了她的身而已。

丰良钰叹气,原身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

云上洞天的灵气尽力安抚着她,甚至让她恍惚觉得梦不是梦。

——

丰良钰从云上洞天出来时已是她来到谛真宗的第二年末。

彼时隆冬盛景,大雪压檐,整个山门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临近年关,山下很多地方都有灯会,谛真宗弟子得了师门许可的都能下山逛逛灯会,顺便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回来,给不能下山的小师妹小师弟们饱饱眼福。

除夕虽是凡间节日,但山上气氛也依旧热闹的很,好多弟子都死缠烂打地想要得到那一纸通行证,丰良钰独自站在一处水榭内,望着池下的几尾灵鱼出神。

“在想什么?”

沈清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身后,丰良钰立即敛下忧容,转身看去,“没什么,自己一个人静静。”

她在想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下山。

她躲在这里太久,像被遮蔽了双目,外界变化于她而言极为陌生。

青王似困住她的深渊牢笼,让她不得安宁。

肆虐的妖族亦使她愈发不安,经日扰她心神。

在山上有谛真宗的护山大阵庇佑,下山后一切妖魔鬼怪都化为实质。

也只有下山,她才能印证在云上洞天时,那双暗中窥伺她的眼睛是不是青王。

如果是,她身上有何异处能让青王远隔万里,却如此精确地找到她?

法器?还是虚无缥缈的血脉连接?

沈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着,温声道:“今晚山下有灯会,你可愿陪我一起去?”

丰良钰心神一震,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我能去吗?阿姐。”

沈清正色看着她,“怎么不能?是怕掌门不允?”

丰良钰抿嘴叹息,“阿姐若是为难,我待在山上也没关系的。”

沈清蹙眉,语气平淡,“去收拾下东西,戌时我在这里等你。”

言罢,不等丰良钰反应,脚下一转,便往玄阳殿去了。

——

玄阳殿内。

梅含山坐在木质案几前,神思专注,不知正在勾勒什么。

沈清进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

沈清躬身,行了弟子礼,“掌门。”

梅含山应了一声,“何事?”

沈清道:“今日除夕灯会,我想带沈玉……”

“不可。”梅含山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头也不抬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就开始赶人,“若你只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就退下吧。”

沈清默然,须臾,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梅含山挑眉,不再理睬她。

笔下走走停停,等他在纸上勾勒完成心中所想,盯着画纸欣赏时,才漫不经心地道:“还不走,这么喜欢跪着?”

沈清低垂着眼眸,“掌门,求您应允,下山后若有危险,弟子定会舍命相救。”

梅含山面上没什么波动,拿着画纸起身,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打量,“怎么,你的命就不是命?”

沈清抿唇不语。

梅含山目不转睛,好似对画中之物入了迷,声音都轻了几分,“……既然你执意如此,出了事也莫怨挨罚。去吧,小心为上,我会分出一缕元神与你们一同下山。”

沈清一顿,伏地叩首,“多谢掌门,弟子告退。”

说罢,她退出玄阳殿,梅含山这才乘隙瞥了她一眼,低声骂道:“这破孩子,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真以为山下万世太平了?

他轻叹,小心翼翼收起画卷,收在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

须臾,玄阳殿内走出一人,身量高挑,颇为儒雅,细看之下与梅含山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面容稍显稚嫩。

他手中执一折扇,慢悠悠往远处行去。

戌时,丰良钰准时在凉亭外等着沈清。沈清、季淮之、年轻版梅含山打头,汇合后带着众人一齐下山。

应是下山难得,季淮之今日束着墨发,锦衣上的装饰华丽耀眼,蹙着眉偷觑了丰良钰一眼。

朝白城坐落于谛真宗脚下,民风淳朴。

佳节在即,城中的街头巷尾都挂着火红的灯笼,长街之上绵延着五光十色的飘带和花灯,放眼望去,瑰丽又震撼。

丰良钰抵达朝白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交织的灯火在夜色的衬托下,反而显得整座城更加繁华。

一路下山,并无异样。

但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城中仍萦绕着一股肃冷之感。

丰良钰不着痕迹地捂着刺痛右臂,那里在两年前被原身抓出的红黑指痕仍在,只要一做噩梦便会隐隐泛痛,今日走出宗门护山大阵后,刺痛感尤甚。

她不敢掉以轻心,警惕地看向四周。

同一时间,朝白城外的黑月山山道上,血迹顺着坡道流了一路,一中年樵夫双目圆睁、面目惊恐地倒在血迹尽头,宛如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喉管撕裂,半边臂膀血肉模糊,尤可见白骨。

忽然,尸体动了一下。

顺着抽动的方向看去,一双血红的眼睛伏在地上,发狂的狼妖正张开血盆大口用力撕咬,腥臭的涎水顺着獠牙流下来,不一会儿就将樵夫整条腿上的肉啃食干净。

半柱香后,狼妖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朝白城,声音嘶哑,“快找到了……”

他双蹄前奔,往山下而去,其左身肋骨有一处伤口,被透骨钉所伤,血痂早已凝固发臭,且钉上设有封印,非施印人不可取。

在透骨钉之下悬挂着一枚壶壳,里面装着先皇的骨灰,与禁术通天之眼联合施用,可定位骨灰者血亲之人位置。

——

丰良钰此时抄手走在街上,城中人来熙攘,热闹非凡。

在路过一条小巷时,她蓦地停住了。

不起眼的巷子潮湿阴暗,青苔滋生,十几双匍匐在地的眼睛冒着绿光,躲在阴影下,齐刷刷冲她看过来。

他们浑身乌黑,未着寸缕,身形短小,像是被人做成人彘然后扔在这雪地自生自灭。

丰良钰大为震惊,仔细打量才看清那是几十个聚在一起的畸形儿!

在民间,畸形儿的降生一直被认为是不祥之兆。

怎么会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畸形儿?

扎堆的畸形儿透过诡异的绿眼盯着丰良钰,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他们有的冲丰良钰露出獠牙,有的冲丰良钰阴森一笑。

丰良钰浅色瞳孔微微颤动。

“驾!”

正在此时,一声呼哨乍然响起,几位黑衣覆面之人打马疾驰而过,口中高喝着“行人避让”,却不等人群散去便横冲直撞。

丰良钰站在长街中央格外扎眼,马上之人目光沉沉,没有丝毫减速,随着马蹄声渐近,他高高扬起马鞭,“找死!”

丰良钰丹田运气,急忙后退避开,默默叹气:唉,好窝囊!

小巷里的畸形儿听到响动,也一个接一个的向墙角跑去,墙角好像有一个洞,他们进去之后全都消失了。

也许是横行霸道惯了,马上之人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鞭子势头不减,直朝丰良钰面门破风而来。

沈清蹙眉,瞬息上前徒手握住鞭子。

马鞭中缠着细韧钢丝,虚弱之人被打一下可能会丧命。

沈清暗道此人狠辣,手上用力一拽,便要将钢鞭抽离他手,可马匹踉跄了一下,马上人却纹丝未动!

见状,梅含山手腕一抖,折扇轻挥,沈清身后便立刻涌出一阵凌冽罡风,罡风似刀片,仿若一堵墙似的从天而降,瞬间刮的对面人仰马翻。

骏马就地滚了两圈,四蹄不稳,再站起时,一甩头打了个响鼻,黑衣人则收起钢鞭,当空翻滚,落下时恰好坐在马背上。

他牵起缰绳,原地逗留了一会儿,才拉着马绕了半圈从旁侧走去。

黑沉的面具泛着冷光,只在双眼处留了两个狭长的缝隙看人,马走得很慢,他的眼一直注视着这一小撮人群中的白衣少年。

人群中,梅含山双手拢在袖中,歪了歪头,与他遥遥对视。

看谁能瞪过谁,他堂堂天下第一宗掌门还怕他不成!

不要以为他变年轻了就好欺负!

可笑!

自然是黑衣人率先收回视线,冷哼之后,双腿一夹马腹,朝远处奔去。

周遭又恢复如常。

“无命人,游走鬼市替鬼卖命,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沈清看向丰良钰,“你没受伤吧?”

丰良钰心不在焉地摇头,脑中回荡着巷中的畸形儿。

直觉告诉她,那些孩子并非简单的畸形婴孩,有两个字盘旋在她口中,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怪物。

那么谁和谁生下来的会是怪物?

丰良钰眉头微蹙。

不正常。

下山之后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她如芒在背,自踏入朝白城的那一刻起,丰良钰便觉周遭注视她的视线多了起来。

仿佛眼前的热闹都是假象,待她走过,大家的眼珠会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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