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 经年旧事

白珍知柳惜见与梅渡言定有渊源,一面驱马慢行,一面便问道:“柳姑娘,你方才说你和修狐有仇,是怎么回事?你同梅大哥,是早已相识了么?”

梅渡言道:“珍儿,我从前不是同你说过么,我父亲是被江湖上一位大侠养大的,那位大侠便是柳姑娘的祖父,我父亲和柳姑娘的父亲是极要好的朋友,小的时候,咱们两家挨在一处,便常在一起玩。”

白珍道:“原来如此,柳姑娘,你几次救我和梅大哥,便是这缘故么?”梅渡言也向柳惜见看去,只见柳惜见微微一笑,说道:“是啊。”

白珍又道:“我听梅大哥叫你霏儿,柳姑娘你如今的名字是后来改的么?”

梅渡言也道:“是啊,霏儿,当年我和我娘去了一趟外祖家,后来便听说谭叔叔出事了,到底出了何事?你怎会到了万古山庄,又怎地把名字也改了,你大哥三弟他们呢?”

柳惜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那年,爹爹为查探害死叔父的真凶四处奔波,后来查知杀死叔父的是陈青云。“她说到这,转了话头,道:“我两个月前才知道陈青云有别的名字,叫焦顺,我爹死后,他便入了金门。”

梅渡言道:“这些年,江湖上的事我也留心着,焦顺又叫陈青云我是知道的,只是他神出鬼没,我去寻了他三次,都没寻着。”

柳惜见点点头,接着道:”爹爹和金家的其他人一向不和,他要给叔父报仇也不指望金家人帮手,便自己一人去找焦顺。焦顺敌不过爹爹,可最后借着一枚烟弹遁走,自那后爹爹便打听不到焦顺的下落。”

“过了一年,有一日金起陆找上门来,便说他知道了焦顺的下落,爹爹听了,随他一起找焦顺去了。”说着,柳惜见瞧向梅渡言,续道:“我也记得,那几日梅伯伯带了你和梅伯母去外祖家,爹爹走时只让咱们和娘亲等他回来。”说到这,柳惜见语音哽咽,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白、梅二人知她心中难受,也不知怎样劝她。柳惜见心绪略复,接着道:“爹爹去了六七日,一天晚上,我们都还睡着,梅伯伯便匆匆来敲门,要娘亲带了咱们兄妹三个,同他一起离开徽州,和梅伯伯一起的,还有赵先生。娘亲一问,梅伯伯才说金起陆已把爹爹害死了。”

梅渡言道:“不错,我记得那日咱们正用早饭,便是赵先生来给爹爹报讯,说谭叔叔被金起陆害了,那时咱们吓了一跳。爹爹细问,赵先生说,金起陆和焦顺联起手来,把谭叔叔骗到彭州,谭叔叔见了焦顺便和焦顺打起来,金起陆在后,趁谭叔叔和焦顺拼斗不备之际,从后偷袭,杀了谭叔叔。那日,和金起陆、谭叔叔一起去彭州的,还有古镇康、赵贤安。”

柳惜见思量道:“彭州,那爹爹的剑怎么会在洛水镇的废宅里。”

梅渡言仍在道:“我爹听说这事后,便叫我娘收拾东西,让我娘带了我去大青山我爷爷那儿。从那后,我便也没再见我爹和赵先生。后来我得时机出来,一去徽州打听,才知道我爹也死了。”

他二人所说的赵先生,是金家家塾里的教书先生,谭清被害,赵贤安的两个弟子私底下吃酒时说漏了嘴,便连金起陆要回头来对付谭清妻子儿女一事都露了风声,赵先生无意间得知此事。他敬仰谭清为人,本想直接去同谭清的夫人提个醒,可那时金起陆已防得甚紧,谭清一家人的住所四面都隐伏有人,赵先生想去报讯,也进不去谭家。那谭清之妻是个不会武功的妇人,全不知外头有人窥伺,赵先生见不着谭夫人,这才去寻梅奇晚,要他相救谭清的眷属。

柳惜见默言半晌,说道:“梅伯伯带着咱们兄妹三个和娘亲一起走,金家人很快便追了上来,到了大漆镇,娘亲被古镇康杀了。”柳惜见胸中闷恨难舒,忽然勒马停住,良久良久,叹息一声,方又驱马慢行。梅、白二人与柳惜见同止同行。

柳惜见望着前路的青山,说道:“金家人追得很紧,我们都不及安葬娘亲的尸首便匆匆逃了。”说着,一点眼泪又止不住坠下。柳惜见强忍悲思,叙道:“不知逃了几天,有一日我忽就发起热来,难受得动都懒得动,金家人穷追不舍,带着我梅伯伯实在照顾不过来,也实在耽误。一日,路过泾阳的一个尼姑庵,梅伯伯看见有个农妇因养不起女儿,要把一个小姑娘送到那尼姑庵里做姑子,他们在庵前拉拉扯扯,梅伯伯瞧那小姑娘和我长得差不多高,忽有了主意。”

白珍追问道:“什么主意?”

柳惜见道:“梅伯伯那时带了我还有我哥哥弟弟一起逃,我生着病的,梅伯伯怕随便找个地方寄养我,金家人发觉少了一个孩子,会回去搜寻,我要是被他们寻到了,自然逃不过一死。那时在尼姑庵门前,他见了那个小姑娘,生了一个计策,便是让那小姑娘代替我,和他们一起逃,而把我暂先寄养在那个尼姑庵中。这样一来,金家人在后见他们还是四个人,便不会多疑心回头搜寻,我也就少了些危险。”

梅、白二人点点头,柳惜见道:“那代我受难的小姑娘叫杨梅,梅伯伯花一百两银子将杨梅买下,让我和杨梅互换了衣裳,梅伯伯同我说,等我病好了他便来接我,将我托付给那尼姑庵的住持。也是运气,金家在后面追咱们的人不是个个都认得我,梅伯伯这李代桃僵的计策倒没被识破,我便安安乐乐在那尼姑庵里躲了几个月。”

梅渡言道:“那你和鑫玉、经玉这便分开了?”

柳惜见道:“是啊,自那时起,我便再没见过哥哥、弟弟,过了这么多年,我差不多连他们小时候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梅、白二人颇感唏嘘,听得柳惜见道:“过了年后,梅伯伯便到那尼姑庵中接我,本要把我带去和哥哥弟弟杨梅他们一起,可是金家不知怎样得了讯,半路派人来拦截他,他还没到尼姑庵时便中了一箭。后来他带着我逃到一处悬崖,抱着我便跳了下去,他武功高强,在半空借一棵树飞跃往下,我们两个逃过一劫。从悬崖下出来,梅伯伯带我到了一座山里,找到一人,这人后来抚养我长大,便是我的养父。他姓柳,我如今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白珍和梅渡言这才恍然。

柳惜见道:“梅伯伯带我找到我养父时,他人已不行了,他让养父先带着我一阵子,不久会有个叫左大成的人到他这来接我去和哥哥他们团聚的,养父那时追问我哥哥他们在哪儿,说他也能送我去,可梅伯伯伤的实在太重,还不及说出哥哥他们下落,便走了。”

梅渡言听闻此语,潸然泪下,白珍握住他手,梅渡言好一会儿方止泪,说道:“霏儿,后来怎样?”

柳惜见道:“我和养父把梅伯伯安葬了,养父不知道哥哥弟弟在哪儿,也不好带我去寻,只得等那叫左大成的人。后来有一日,他的两个对头寻上门来,养父不是他们对手,和他们相斗受了伤,便带我逃了。不知是不是这一逃,和左大成错过了,再后来养父偷偷带我回他原先的家,他家里已被人放火烧了,咱们在附近山洞里等了一月,并没等到左大成,倒是养父的两个死对头又来了,养父只得带了我又逃。”

“那回后,咱们便没再回去,到了克州,重做打算。有一日,我要养父教我武功,养父问我学武功做什么,我说报仇。养父想了许久,后来他说他武功太差,要是教我那是误了我。这才将我带去晋安,拜展大侠为师。这后面养父和展大侠生了些不快,才又设法,让我进万古山庄,拜在常庄主门下。”

梅渡言道:“你身兼两派……不对,加上你家祖传的功夫,是三派了,便是因身怀三派武功,你才一直隐瞒身份的?”

柳惜见道:“这是一因,小时候我不大明白,还和养父商量,能不能同师父说了我的真身份,养父说不成,那时我瞧来,万古山庄同金家是世仇,我和金家也有血仇,都是同一个仇人,便是让师父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也没什么。可是养父说,要是金家知道我还活着,不知会使什么手段来害我。我师父是万古山庄之主,操掌一派,他为人行事亦不可用常情去揣测,便时时叮嘱我不要泄露了身份。”她微微舒了口气,接着道:“后来心智渐开,才觉出养父这一番话大有道理。”

梅渡言点点头,道:“是,很是啊,人心难测,确要谨慎才好。”

柳惜见道:“不过,我似乎也不算是身兼三派武功,养父说,展大侠武功与万古山庄的武功乃是同源,便是有些新创招式,也不改根本,说到底还是一派的。我嘛,顶多会两派的武功,不过这事也不能说出去。”

梅渡言道:“这可得瞒严实喽。”

柳惜见点头,白珍道:“柳姑娘,你出来了这么些时日,只怕你养父很担心你了。”

柳惜见红着眼苦笑道:“他三年前去世了,不过他若还在,只怕这会儿已来寻我了。”

白珍微感尴尬,说道:“柳姑娘,对不住啊,我不知道这些。”

柳惜见温言慰道:“不知者不怪。”

梅渡言道:“霏儿,我爹回去接你时,追杀你的人是谁?”

柳惜见道:“是陈青云……就是焦顺,是他带头追来的,他手下那些人都是无名之辈,我便不知道是谁了。”顿了片刻,又道:“也幸好是焦顺,要是赵贤安他们,还不得认出我来。”

梅渡言道:“是焦顺害得我爹,那这仇,你可替我报了。”

柳惜见仰望青天,道:“人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类呢?”

梅渡言道:“因为人心坏,因为人心坏,有时迫得好人不得不也杀人。”

白珍看他二人已有些魔怔,说道:“柳姑娘,你的身份既不可同外宣,我和梅大哥今后在外人面前,还是都叫你柳姑娘的好。”

柳惜见道:“是了,白姑娘,多谢你为我着想。”

梅渡言正色问道:“霏儿,你要去找金起陆报仇么?”

柳惜见道:“去是定要去的,不过我眼下不是他的对手,我几月前得了哥哥和弟弟的下落,想要等庄上事情忙过了,去寻他们,再一同去找金起陆报仇。”

梅渡言听说柳惜见已知谭鑫玉、谭经玉二人下落,面上有了喜色,忙问道:“真的,你有了鑫玉他们的下落?”

柳惜见展颜说道:“是啊,几月前路过安州,逢着一人,因为这人,师父派人去查了好些事,我才知哥哥他们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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