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岫怔愣片刻,回那中年汉子道:“我们不是什么神仙。”
那中年汉子笑道:“你们不是神仙,怎么又会飞上飞下的。”楚云岫这才明白,这人不知柳惜见是使轻功上下崖峰,倒误把柳惜见当成了神仙,不由得好笑,答道:“这只是功夫,咱们并不是神仙。”
那小男孩道:“功夫,我听村里的王爷爷说,会功夫了,别人打架便打不过他,这是真的么?”
楚云岫笑道:“也真也假,会功夫的人和不会功夫的打,自然是会功夫的赢,要是两个人都会功夫,那是功夫好的那个赢。”
那小男孩道:“那会功夫好不好?”
楚云岫思想片刻,道:“会功夫会惹来很多麻烦事,烦心得很……”那小男孩不待他说完话,便道:“不会功夫也有很多麻烦事,也烦心!”
楚云岫笑了起来,正说间,柳惜见又一手提了一人上崖来,是两个妇人,一个背上捆绑了竹笼,笼里有只小猪崽。楚云岫见了她,心道:“怪不得方才师姐说有猪叫声呢。”
那背猪的妇人长得黑状,年纪看去也大些,柳惜见一将她放下,她便道:“哎哟,飞这么高,怕死个人。”
柳惜见笑道:“我就怕惊着你呢,可还是惊着了,杨大婶你别怪我。”
那妇人道:“不怪不怪,小姑娘你这么快把我们带上来,可多省了一个时辰的路呢。”
那小男孩跑去抱住另一个穿绿的妇人,道:“娘,姐姐不是神仙,她会功夫。”那妇人摸了摸那小男孩头,道:“是么。”那小男孩连连点头。
楚云岫道:“大婶,这下面是不是有路啊?”
那背猪的妇人道:“怎么没有,没有咱们怎么上来的。”
柳惜见道:“这道崖便是他们上来的路,这里出去,都是攀着悬崖上来的。”
楚云岫一惊,道:“世间哪有这样的路。”
柳惜见笑道:“这不就有吗。”她适才听说那山崖就是路,也是吃了一惊,但后一抬头,见那崖峰山壁之间有些突出的山石,确可供攀缘,又见那四人是一路从下攀爬向上,这才信了。她略略同几人说了自己为寻路而来,看他们攀爬前行不易,便施展轻功带了几人上来。
柳惜见与楚云岫均是在平原上生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等辟在山崖上的路,更想不到世间有路是在壁崖上,他二人又于此地不熟,不知前头是怎样情形,有无人烟,便没想到下崖去探看,被这山崖阻住。直至柳惜见远远听见了有人在崖下谈话,她听几人所说都是家长里短、村中闲言,这才猜想崖下有通路,下去查探。
那山下来的几人看楚云岫不信这道壁崖便是路,那背猪的妇人最先道:“一看你们便是外地来的,咱们这地方,是老天的屁股缝儿,要出去只能爬着这山出去,一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楚云岫听闻此言,点了点头,心中大震,半晌后又道:“那……那会不会摔下去?”
那中年汉子道:“怎么不会,每年都有一两个倒霉蛋要死在这路上呢。”
柳、楚二人心内大是哀怜,柳惜见又问道:“你们,怎么不搬出这个地方?”
那中年汉子道:“哎,外面太乱了,这里除了路难走些,旁的也还舒心,连山贼都嫌弃路难走不会来抢杀。”
柳惜见道:“你们祖先从前是为了避乱来这儿的吗?”
那汉子道:“是呢。”
柳惜见道:“如今天下太平,已不乱了,你们可以出去的。”
那汉子摸了摸后脑,道:“不了,咱们在这住得惯了。”
柳、楚二人相视一眼,又各自垂下了头去。
柳惜见向几人细细打听了崖下情形,原来这山崖叫半边崖,那崖下是片平谷,被叫做簸箕谷,沿谷有三四个村相连。柳惜见又问从那儿如何去容县,那两个妇人都不知道,那中年汉子曾给人运过木材到容县去,识得路径,道:“那可还远呢,从簸箕谷出去,还要路过大龙河、五丁山、坡头、坡脚四个地方才到呢。”
柳惜见和楚云岫问他是要往东西南北哪个地方走,他却说道:“我也不知那路是往南还是往北。”
柳、楚二人愕然,原来那中年汉子当日随人运送木材,有人指路,并没留心记方位。
那杨大婶道:“你们要往簸箕谷这一带去,可要小心,那里的山常会有熊呢。”
柳惜见点点头,与楚云岫一起同他们道了谢,两人均想等到了簸箕谷的村里再找人问路。那两个妇人本是同一村的姑娘,一起嫁到簸箕谷的杨柳村,今日两人便一起约好了同回娘家,那杨大婶自家母猪新下了猪崽,她想起娘家没猪可养,便带了头猪崽一起送去。
他们几人与柳惜见道了谢,便也上路了。柳惜见给楚云岫交代了崖下地势,两人便要下崖。楚云岫轻功平平,此刻要下这样的险崖心中实在惴惴难安。柳惜见提了吕山在手,便去提了蒙浮差,楚云岫看她提了两人,道:“师姐,把蒙浮差给我带吧。”
柳惜见道:“我害得你多走了这冤枉路,劳苦伤身,这人,我自该帮你带一程。”柳惜见与楚云岫同行多日,自知他轻功怎样,也不敢让他负重涉险,便把蒙浮差一同带着,让楚云岫轻身下崖。楚云岫自也知她好意,更知人命关天,也不多逞强,由柳惜见自去。
柳惜见一手提了吕山一手抓起蒙浮差后背,便纵行下崖,她一面要照看楚云岫,行得便慢了。两人以崖上的草木、突石借力,不多时,便到了崖下的山道上。
楚云岫放眼望去,只见山间嘉木葱茏,隐隐还有雾气,风清气爽,兼之寻到路径困境已消,越发觉得心旷神怡。
柳惜见心中自也安然,两人沿着山道行去,未走多远,又遇到一对夫妇,问明他二人也是要上半边崖去,柳惜见施展轻功带了二人上崖,这才又回来,接着行路。
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遇到一村,两人商议,若是进村便说他们是姐弟,那蒙浮差是他们大哥,因从高处掉下来瘫痪,两人要带了他去容县寻医。吕山用被褥裹着,两人便说赶路时常要露宿,那是两人御寒用的被子。
商议定了,楚云岫便把蒙浮差负在背上。柳、楚二人进村寻了几个村人问路,得知去往容县确是要经过大龙河、五丁山、坡头、坡脚等地,乃是往西北而行。
柳惜见两人得了指点,又找村民们买了干粮,同他们道了谢,这方前行。这会儿路宽,两人展开轻身功夫行进,便快得多了,日落之时,二人已出了簸箕谷。
过了簸箕谷,村落便少了,行至天黑,到了一处山坳中,见有星星点点的暗光,细看,又是一村。他二人实也疲累不堪,柳惜见便道:“师弟,咱们去那村里借宿,歇一宵吧。”
楚云岫道:“也好。”两人当下拐入那村中,探问之下,才知那村名叫猴儿颈,可在村中连问了四户人家,都不让他们借宿。到了第五户人家时,柳惜见看那人家茅舍宽大,便走去敲了门,同那户人家借宿。
开门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柳惜见向她说了来意,那女孩不敢便答应,道:“我先去问问我爹。”说罢,便转身回了房中,不多片刻,一老汉从正房里出来,他身材高大,将那一扇窄门堵住。背后亮着油灯,柳惜见看不大清那老汉面容,只见他耳边几丝头发微微卷翘起来,光照下看来甚是显眼,那老汉看了柳惜见两人许久,淡淡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柳惜见将先前与楚云岫商定的说辞搬了出来,那老汉指了左手旁的一间屋子,冷冷道:“你们今晚住那吧。”
柳惜见同他道谢,他也不理会,径自回房去了。那女孩同柳惜见两个道:“你们进来吧。”柳、楚二人这才敢进院。
柳惜见问道:“姑娘,我姓柳,怎么称呼你呢。”
那女孩道:“我姓蔡。”
柳惜见道:“有劳蔡姑娘了。”说着,几人已进了屋,只是屋中甚黑,那蔡姑娘拿来一盏油灯,柳、楚二人才瞧清屋中情形,只一张床一张桌子。
蔡姑娘道:“家里便只剩这间房了,二位将就些吧。”
柳惜见道:“姑娘,你家里可还有别的房室吗,能再给咱们一间吗?”
蔡姑娘道:“没有了。”
柳惜见无法,只道:“多谢了。”
蔡姑娘将油灯留了下来,便出房去了,楚云岫将蒙浮差放下,道:“师姐,一会儿我到外面睡去。”
柳惜见道:“若是那样,咱们何必来借宿呢,这样吧,我睡床你睡地。”
楚云岫还是觉不妥,迟疑不答,柳惜见道:“那我睡地你睡床。”楚云岫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师姐睡床,我睡地。”
柳惜见笑着点了点头,将那床被子掀起抛给楚云岫,道:“你拿这个垫着。”
楚云岫一手接过,便把那被子铺在地上。他们有内力护身,倒不怕冷,只是既在屋檐下,便希望有个干净的睡卧处,因此用被子等物垫着。
柳、楚两人用了些干粮,听门外静悄悄的,柳惜见开门出去瞧了瞧,见正屋中灯已灭。她本想要些热水来洗脸,但见如此,也只得退回了房,同楚云岫道:“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楚云岫把蒙浮差抱了放在那被子上,自己也躺了下去,柳惜见将油灯吹熄,把剑放在枕头边上,自己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总觉心中不踏实,过了良久,她又思索起连日来各事,渐觉眼皮发沉,慢慢睡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忽觉面上有股冷气吹来,一睁眼,只见门慢慢开了。柳惜见一看地下,楚云岫并不动声,又闻听得他呼吸匀稳,显还在睡着。柳惜见慢慢探手将长剑拿到手里,斜目向门那里瞧去,见一人脚步轻轻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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