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星梳,乌云朦朦。
殿内,炉袅残烟,空气冰冷寂寂。
殿外,檐上燕子护着它初生幼鸟,生怕屋内震动使幼鸟受到惊吓。
僧人点好长明灯,就关门离去。
一人背朝大门站直身子,他就是自称魔教教主的明夷,逆着烛火,照不清明夷的绝世面容。
明夷身负沉重铁镣铐,比起桎梏,身上伤更为严重,剑伤只被草草止血,稍一用力结痂便会破裂,最难受的还是琵琶骨上的针,一直在隐隐作痛,他每喘一口气,针也随着他的呼吸而动,像是万千蚂蚁在游动的酥麻。
“跪下”
下命令的人,是伫立在厅中,余家宗主余祐。
明夷晃动肩膀,铁链发出脆耳的“叮当”声,魅邪一笑,不动如山。
余祐走进明夷,他长袖一摆,把右掌搭在明夷肩上,运气下压,逼迫明夷跪下。
明夷咬牙运功相抵,比起疲惫不堪的身体,运功时付骨针同真气交替相冲时的酸楚,更令他难以坚持。
余祐愤愤道:“想不到这四年,你的内力倒是有长进了不少啊。”话刚说完,使出三分内力一压,明夷终支撑不住,被迫跪下。
明夷下跪的瞬间,他的膝盖磕破了地砖,全身顿痛,掩盖了运功时的酥麻,他的痛觉渐渐疲惫,可对他的审问刚刚开始,他一抬眼,在场无不都是他的重要之人。
前尘过往,都是他身为余家嫡子余牯时的重要之人。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明夷,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孤儿。
余祐问答:“这四年,你去哪里了?”语气冷到极致,仿佛南疆的大雪,都未有如此冷。
明夷跪直身子道:“去了很多地方?不知余宗主问我是去了何地?”他的眼神撇向一位女子,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
那女子凤目修眉,神采奕奕,她是二十年前江湖最的美丽的人,现在任风采依旧,却不很爱笑,冷若冰霜,与她容貌一样好的就是她的武功。她就是明夷的生母,余祐的正妻,孟溪,她是在场所有人最平静的,没问任何问题,心想既然儿子回家了,就让他回家,何必问这么多问题。
明夷不敢再看母亲,他对父亲他是反抗,可对母亲他是想逃避,他今夜做好面对父亲的准备,可没有做好,
余祐喋喋不休的训话道:“你真是你母亲教出来的好儿子。”
男人做错了,总该怪女人。
明夷对父亲大声道:“我做错了事,与母亲没有何关系,余宗主。”
余祐回看明夷道:“承认你的身份了。”
明夷稍顿,笑道:“抱歉余宗主,在下只是不喜你对那位夫人出言不逊,在下的身份说了很多次了,一位无父无母的流浪孤儿。”
这句话刺激了余祐,他大骂道:“做着天下人,大不韪之事。还有理了。”他的右手从未离开过明夷的肩上,他摸到有人对明夷用了付骨针,可对儿子的怨恨,远比他人对儿子用私刑更深。
明夷言语不再,他只盼望,那人能够平安。
余祐审问道:“周家四十七口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明夷一板一眼道:“我杀的。”他的眼神再度看向父亲。明夷是余祐唯一的嫡子,可两人却没什么情分可言,余祐只教明夷一件事,就是不许他输,他也一直在赢,正派中没有一位少年能和他相比较。
在南疆,他见到无数人死去,他并不害怕。
真正让他害怕是,再度回到那个如南疆的雪一般寒冷的家
他不愿接受被安排,如同傀儡戏一样的人生。
也不愿在用原本既代表着最荣耀,也是最孤独的名字。
余牯。
他并不是完全冲动的人,平复心情后,该由他接受的命,由他亲自接受。
明夷淡淡道:“当初绑架陆璇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陆家得到的人,不过是一个武功全没的傻子。那人被抓时,和上教无关了。”
“咔嗤”一声,陆雍捏碎他手中的茶盏,他是陆璇的父亲,本来即将成为明夷的岳父,可因为两人孩子的荒诞事,戛然而止,他不仅仅气眼前的少年,更气愤他本来乖巧的大女儿。
余祐的怒火难以控制,他的儿子不仅背离正道,还毁了他最好朋友的女儿,怒斥道:“说够了吗?”
明夷朝向他的父亲不服输道:“余宗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一整夜,明夷未称呼余祐,为父亲,屋中离的最近是他父子两,可心离的最远的也是这父子两。
余祐是天底下最骄傲的人,他也曾兴奋老天爷给了他一位满意的嫡子,可他在儿子心中也不过是一外人。余祐目光一凛,露出杀气,儿子的命是父亲给,现在老子不想给了,就要收回你的命,他真气上扬,他把右手压在明夷肩上,全部的内力都震在明夷身上。
俗家武林中内力最强者,任何人都抵收不住他全部内力。
唯有一死。
霎时间,当余祐的内力贯穿明夷全身时他没叫,也没在面露邪笑,用一种最和平的方式接受了父亲对他的惩罚。
既然父亲要的他命,他就还给父亲。
须臾间,明夷就失去知觉,他的全身十四经脉皆碎裂,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少年身体一软,倒地不起,剑伤乍裂,鲜血渗出一片,满地狼藉。
“儿子的命,你有份,我也有份。”孟夫人目含嗔,拍碎了一张楠木茶几,怒斥着。
“咳咳。”
余祐那一掌未要了明夷的命,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喃喃道:“余宗主,要我的命怎么婆婆妈妈。”说完,便晕死过去。
余祐怒气再起,再出一掌,要这不孝子的命,儿子的命是老子给,老子想拿回他的命天经地义,霎时之间,余祐还未出招,只见不醒人世的儿子,不是面容峥嵘与他斗的邪气少年,是一位嘴角流血,双目紧闭安详孩子,余祐迟疑了,毕竟是他的血肉。
倏然,孟夫人飘身,一手抱住明夷,一手对毫不客气对余祐出掌后,厉声道:“你要儿子的命,先要了我的命。”孟夫人的武功不简单,余祐轻咳一声,吐出半口血。
余祐平生三大恨,第一恨武功内力他不是天下第一,第二恨生了一个到了魔教的不孝子,第三恨就是娶了眼前的女子做正妻,他一怒之下,再对妻子出招,孟夫人接掌,两人都是江湖中一等一高手,一股掌风袭开。
门内,花瓶陶碗摔落一地,化为粉尘。
门外,梁上燕窝都被震碎破了,一只雏燕摔到地上,生死未卜。
孟夫人收掌,她摸到了明夷肩上的付骨针,能用着卑劣手段,对付他儿的人,只有余祐的好儿子,日沉阁阁主余浩,两道白光闪过,“啊”一阵惨叫,余浩身上中了两根付骨针,是被孟夫人不偏不倚打到余浩最痛的两个穴位。
孟夫人冷笑道:“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母亲教训儿子,也是天经地义。日沉阁余阁主,你是不认你的母亲了吗?”孟夫人抱着明夷,准备与他的丈夫继续比试。
殿中,夫妻相斥,父子相斗,空气凝固,重重叠叠,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余恪止戈道:“父亲,母亲你两要是再出手,被江湖中知道了,岂不会笑话我们余家。”
“不如听听儿子的意见。”
余祐和孟夫人两人稍稍停下。
余恪道:“父亲真的要了三弟性命也是天经地义,可父亲终究是背上了杀子的名声,武林中人最看重名声,儿子劝父亲还是留三弟一条性命。”
余浩怒气道:“就这么放过着小子吗?”
余恪道:“父亲,你方才对三弟的那一掌,三弟哪怕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不要说在习武有内力,就连能不能站起来也是问题。”
“对一位习武之人,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终身不能习武。父亲可搭一下三弟的脉,如果三弟还有一丝内力,父亲再废三弟的武功也不迟。”
余恪的建议,犹如在乱麻中砍了一刀。
余祐心想他真要杀了明夷,毕竟血浓于水,可不重重罚这个逆子,他又怨气难平,在孟夫人寒气逼人的目光下,余祐听到了受伤儿子的脉搏,跳动极其紊乱,经脉碎成什么,难以描述。能不死是多亏了牯儿本来内力在支撑。
余祐想在触碰他的儿子,被孟夫人一把推开。
余恪见父母恐再起争执,他道:“晚辈有一提议,在下认识一位江南老神医,不如请神医前来,替弟弟换一张脸,至于寺院自称魔教教主的少年,可以由日沉阁手中那位害了陆璇的魔教中人顶替。”
“两人年龄相差不大,除非是知情者,否则也看不出猫腻。”
“此事,还需陆宗主生同意。”
陆雍看着江南原本最意气风发的正派少年,被父亲打成了武功全失的残废,这般下落,比他的不肖女儿下场惨痛百倍,同意了余恪的提议。
众人轩轾
一夜之间,一位最睥睨天下的少年成了一位没武功的无用之人。
终于把这段中二到爆的故事写好了,写这段故事时,灵感有一定来源于把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明夷出身很好,他的天赋容貌也是无二的,但他是缺爱,叶留属于所有人知道他带一点点不幸的孩子,明夷是属于那种没人知道他缺失了什么的孩子,明夷之所以爱芸绯,芸绯是孤儿,和他一样不知道亲情所爱是什么,两人才彼此相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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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古寺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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