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一愣,反抗性地接了句:“女朋友。”
她知道杨帆是认识梁时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给人看狗看房子有点解释不清,个中缘由她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
杨帆悠悠地看她一眼,又瞅着舒克,莫名奇妙地皱起头,啧了声:“我怎么感觉这狗有点眼熟啊。”
美妙打着电脑,“杜宾犬不都长这样。”
“是么?”杨帆一听也没多想,拿上病历夹查房去了。
美妙见他一走,侧头对着舒克小声说:“你乖乖在这里呆一天,晚上跟我回家。”
不得不说舒克真的很乖巧,也不乱跑,也不乱叫,犹如一名优雅冷静的哨兵,一整天跟在美妙屁股后头,形影不离。就连上洗手间,它都在门板外头看着。
小微都吐槽:“你这狗可比男朋友靠谱!”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舒克就俘获了很多人的芳心,谁看到它不得夸一句好帅的狗,还有好乖。因此,下班的时候,身上的背包鼓鼓囊囊,又多了好多玩具,都是叔叔阿姨们送的。
晚上开门,冷不丁从门后钻进来一条乌漆嘛黑的大狗,着实把沈女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大条,看照片我还以为是吉娃娃。”赶紧闪到一边,“这狗掉毛不?”
沈女士只认识小区常见的小型犬,美妙低头看眼自己的胳膊袖,挺老实:“掉。”
“哎呦那你还不赶紧把它弄你房间去,一会儿地上全是毛,扫都扫不起来。”
“也没那么夸张啦,一点点,你看人家毛多短。”美妙笑嘻嘻把舒克带到自己房间。
时隔半月,她久违地躺到了自己的小床上,有点恍惚,就这么对着房顶发呆,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一边解锁一边看了眼窗外天色。
天空已经变成了昏黄的铜色,昏沉着,山雨欲来。
雷暴预警果然很准,她翻了个身,侧枕在自己臂弯里慢慢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外头风雨大作,对面的楼栋却家家透着灯火,已经快过饭点。
她爬起来,忽然嗅到了红烧排骨的香味,推门就喊,“吃饭怎么不叫我呀?”
美老师端盘青菜从厨房出来,“还没张嘴叫,有些猫闻着味就来了。”
“排骨呢?”猫问。
沈女士跟着出来,“在这呢!你这鼻子不当警察真可惜了。人家用狗,我们用你就行。”
“妈……”美妙不乐意,“您干嘛说我是狗,我可比狗强。”
沈女士放下盘子:“你比狗强哪里?不回来是不回来,一回来倒头就睡。”
美妙:“我……我会挣钱狗不会。”
一边摆筷子的美老师跟着笑,忽然感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蹭过小腿,“诶诶诶,这狗怎么出来了?”
其余两人一起看过去。
只见舒克正站旁边往桌上瞅,鼻子还一拱一拱。
美老师:“他鼻子也挺灵。”
这边热闹的晚餐刚刚开始,同一时刻,洛杉矶却是黎明,街道冷冷清清,白日里繁华建筑们此刻都快速退化为庞大、沉默的几何体,天空呈现钴蓝色。
路灯光一团接一团掠过车窗,这座天使之城还在沉睡中。吕城是想在这里多呆几天,可旁人这人不答应。
“喂,你不困啊?”他打着哈欠问。
梁时言闭眼靠在座椅里,声音难得带点疲惫,“困。”
困你非得这么着急回去?
吕城腹诽,本想搞定了公事多呆几天四处逛逛,他本想这么建议,但最后张了嘴却什么也没说,他能感觉到这里之后梁时言微妙的变化,他一直有心结。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他恐怕也不想多呆。
于是叹口气,“那回去我要休个假,缓缓劲儿。”
梁时言淡淡嗯了声。
又问:“你昨天吃的糖,好吃吗?”
吕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美国人就喜欢在谈判时桌上放一只糖果碗,也算是一种社交习惯吧,他每次都挑个好看的拿来吃,是这里很有名的品牌,却没见梁时言拿,“怎么了?”他诧异。
就听梁时言哦了声,“看你吃了好几个。”
吕城心说你还挺关注我,无聊地转过头,已经能看到国际航站楼。
“是挺好吃的,”他又想起一个传闻,“据说巴菲特也特爱这一口。”
梁时言轻笑,好像认为这只是厂商碰瓷名人的营销手段而已,吕城听出他笑里的嘲笑,十分无语地哎了声,“你这人真没劲,能不能有点生活情趣?”
梁时言依旧闭目养神,却问:“哪个牌子?”
吕城:“干嘛?”
梁时言却低头掸了掸衣角,没说话。
吕城晃了下神,终于嗅着点味儿,“你该不会是想给谁带伴手礼吧?”他笑起来,逮着机会揶揄他,“哎我说梁公子,您这是发烧了还是……发情了?”
梁时言没搭理,车门一推,人下去,拿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姿态沉静地上了台阶。
吕城啧了声,这就急了,他忙跟上去,嘴角扬着,装摸做样地补了句:“你别急啊,机场肯定有卖的,我帮你找。”
梁时言停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行李箱拿了吗?”
吕城一愣,边骂边往回走,瞥见刚才送他们来的酒店司机正没好气地提着行李箱盯着他。
梁时言原地站着,掏出手机,打开天气软件点开看了眼国内北津市,此刻正暴雨如注。顿了下,他又点开了美妙的微信,最近一条消息停留在两天前。她说后面几天都有雨不出去遛狗就不发了,然后要他回来之前说一声。
他指尖默默往上一拨,对话框滑上去又弹回来,没新消息。
“走吧。”吕城拎着行李箱回来,无奈地看了眼梁时言。
其实他这个人挺累的,看上去风光霁月,实则绷得很紧。吕城比谁都清楚,他不敢放松、不敢失态、更不敢失败,从没做过让自己开心的事,因为一路走来,他比谁都清楚交换价值是别人不抛弃你的唯一理由。成年前那次被拒之门外的经历,早就像刺一样长进了梁时言骨头里。他拼了命地往上爬,不是多么渴望成功,而是太害怕再听到那句:“你没什么用,我们可以不认你。”
所以他不敢松懈,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要极其成功,就好像他努力的唯一目标,只为证明他的价值。
尽管现在也算功成名就,甚至鲜花着锦,但他话依然不多,除了工作跟谁都一副冷淡的样子,哪怕他们已经朝夕相处十来年,依然藏着掖着。
吕城稍稍沉默了一下,“See's Candies 棒棒糖,据说南瓜口味的最好吃,不过要等到万圣节才有。”梁时言将行李箱推到传送带上,“那你不白说?”
“怎么能是白说呢?”吕城指着箱子跟工作人员说,“就这一件。”然后回头对着梁时言,“到时候我找人帮你弄两盒。”
梁时言心不在焉,低头看了眼登机牌,将证件都收好。
作为全球最繁忙的机场,即使是在这样的凌晨时分,整个候机大厅也非常热闹。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但过了安检,就像是踏入另一个境地,嘈杂声虽然被吸走大半,但旅人依然不少。行李箱滚轮声与各种语言交谈声、婴儿零星啼哭混成一片巨大的背景音,日光灯地打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映出无数匆忙的人影。
直到视野忽然开阔,咖啡混合黄油的香气从某个转角飘来,巨大的落地玻璃墙撞进眼里。
吕城拉住梁时言,指着前面一家显眼的免税店,你要买的糖来了:“那儿。”然后装腔作势地咳了声,站着不动了。
我倒要看看你还要怎么装。
只见梁时言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缄默了两秒,然后抬步走了过去。
吕城脸上憋着我真是服了你的坏笑,没想到吃瓜吃到老板身上。他像一个常年被欺负的下属,偷偷摸摸抓到老板的小辫子,一边心里暗爽,一边看梁时言侧身走到不大却人头攒动的糖果屋,好大一会,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出来了。
“贵吗?”他眼里直冒贼光。
“还好。”梁时言毫无情绪地将东西收好。
吕城还不知死活地凑过来,在他眼前说:“怎么就买了一盒,没我的份?”
梁时言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没手没脚、没钱?”
吕城:“……”
行行算你狠,他本来不想买,现在看到盒子,又觉得真挺好吃,不买好像有点亏,想了想,也扭头走了进去。
等他出来,梁时言已经提前进了贵宾室,他跟着核验资格进去,身后厚重隔音门一关,外面候机大厅的喧嚣立刻降为无声,昏暖与冷白灯光交织,气氛立刻安静下来。
梁时言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双腿交叠,肩背松驰却自成一道界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目光低垂,手机屏的冷光静静映在脸上,周身透着一种冷淡而疏离的静止。
他盯着对话框,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
雨下得大吗?有没有打雷?
直到吕城拆开糖果递过来,他也迟迟没按下发送键。
“你来一个,尝尝巴菲特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吕城挺好笑,难得挑了嘴角,伸手接住,没有要吃的意思,那颗糖被他捏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转,他只垂眼盯着,好像能从那小玩意上瞧出点什么出来。
吕城见他不吃,嗖一下拿走:“不吃给我,一会儿化了。”
梁时言手一空,顺势握拳站了起来,朝吧台走去。
吕城摇摇头,梁时言的沉执他是领教过的。在追女孩这件事上,沉执可不是什么加分项,他同情地看着梁时言的背影,真是难得,有人能让这家伙坐立不安,实在想像不出什么样的女人有这样的本事。
然后他灵光一现,脑海忽然跳出动物医院美医生那张晶莹的俏脸,恰巧此时,旁边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哎——”吕城好奇地伸着脖子看过去,心说也不知哪位小可爱让我们梁总牵肠挂肚的,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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