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回到办公室,她就开始发愁。
想到那位矜贵优雅,拎着爱马仕包包的女士,直觉她不会同意给缅因猫做手术,前天沟通穿刺都花了不少口舌,电话那头心疼的不得了,微信更是沟通了几十个来回,更别说做手术了。
还是微信先约了面谈时间,美妙起身去住院部看棉花。
棉花用上药,状态明显好多了,进食也有改善,打开笼子,美妙摸了摸缅因猫浅灰褐色的柔软猫毛,棉花瞄一声,乖巧地蹭着她手背。
美妙把它抱出来:“棉花真乖。”
旁边新来的小护士说:“美医生家里没养宠物吗?”兽医基本人手一只宠物,有的好几只。
其实她养过一只兔子。
小学六年级,那时候周末跟着老美逛早市,花了一块钱零用钱,带回了菜摊上一只染了黄毛的小白兔,她还记得那时候带回家,姐姐说兔子拉屎多,不让她养,她就偷偷藏在床底下,放学后就去花坛里找草。
那兔子很长寿,一共活了六年。
她记得是中考出成绩的早晨,当得知考上重点高中后,它在阳台,离开了这个世界。
自那之后,美妙再没养过宠物。
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针管,对准后就将药剂缓慢推了进去,棉花居然不吭不哈。
小护士一脸惊艳,“昨天那个谁,三个人替他抓着打针,我差点被挠。”
“还有刚才,喂药的时候我手差点没了,幸亏戴了手套。”
美妙笑了下,安抚地摸了摸棉花的头,趁它还没反应过来,抱着送回笼子关了门。
是杨帆吧。
护士怕得罪人没敢说名字。
美妙回头解释:“我刚开始也一样,三个人耗时十五分钟,人猫都累得半死。后来轮岗的时候打针喂药的活我全包了,这样两星期下来就差不多了。”
最后一句,护士没太听清,她转头忽然盯着门外,没说话。
美妙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外走廊上,苏屹清俊的身影一闪而过。
“师兄。”她下意识走到门口。
苏屹已经走远,远处治疗室门口已经聚集不少蓝精灵护士,看起来都是等着人过去借工作之便搭讪撩人。
“苏医生真的很招女生喜欢诶,听说他对同事特别温柔。”后面的小护士也跟过来凑着脑袋看。
“……是挺温柔的。”这点美妙没办法否认,他不仅对人温柔,连原来对待实验室的仪器设备都如此。
天上的星星任谁都会喜欢吧,何况还是最亮,最闪耀的一颗。
美妙呆在门口,她其实就是想谢谢他,告诉他,手指已经好了而已,看来没机会了。
正不知所谓地惆怅着,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我上班呢。”
那头陈佳佳语气调侃,哎呦一声,“怎么听起来兴致不高呀,谁惹我们小甜甜啦?”
“去你的,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事快说。”美妙看了眼住院部,压低了声音。
“那我长话短说,今天晚上请你吃饭。“陈佳佳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我有好事,不来你可别后悔。”
“啥好事?”
“来了再说。”
“那行,不过我可能晚点。“美妙约了缅因猫家长谈治疗方案。
她跟陈佳佳是发小,两人一条胡同住了十几年,从上同一所街道的幼儿园开始,一直混到高中毕业,大学因为选了不同的专业,这才分开就读,不过也没离开本市,经常见面。陈佳佳毕业后托家里的关系,弄个了编制坑,在电视台做编导。
有一段没见了,两人约了时间,美妙答应下来,“行,咱俩谁跟谁。”
“行,那晚上见。”
就这么约好了地点,美妙回办公室,还想找点东西先垫吧垫吧肚子,来了一条主任的消息,让她去接诊室。
敲门后进去:“主任,您找我?”
里面邹文昌正看片子,还没说话,美妙就已经看到诊台边坐着的尹女士,双腿优雅地侧坐,腿上恰到好处的放了只包,这回换了LV,看起来矜贵依旧。
说来也怪,这是第二次见面,但美妙却对她印象深刻,大概因为她从上到下都保养得宜,尤其是脸,是传说中那种看不出来年纪的朦胧感。
真想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保养。
美妙笑着点点头,尹女士也笑了下,眼睛看向她脚下:“你这鞋花儿挺好看的,网上买的吗?”
美妙低头,装在洞洞鞋里的脚指头不自觉翘了下,她这鞋超市随便买的,番茄鞋花随鞋自带不花钱,“我这没花钱,买鞋就有。”
“二十块钱,超市买的。”
尹女士楞了下,笑得和蔼,这倒是有些中年人的影子,“挺可爱的。”
美妙道了声谢,“尹女士您别太担心棉花,这方面我们主任是专家,经验丰富。”
这时邹文昌看完检查报告,推了推眼镜,看了眼她。
怎么,拍您马屁您还不高兴?
我这不是促进医患和谐关系么,不过美妙还是很知趣地闭了嘴,老实旁听,认真记录。
邹文昌的意见还是建议手术。
尹女士:“邹主任,我不想让棉花受罪,好处和风险小美医生给我详细解释过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保守治疗。国产的药不好,您就用进口的,用最好的治疗设备,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不行我就去国外治。”
棉花目前的情况不算严重,保守治疗也不是不行。
医生终究也得尊重家属意见。
从主任这里出来,美妙陪尹女士到住院部看棉花,中间陈佳佳的催命电话已经打了好几遍。
美妙没功夫接,只回复了一条微信:“千万别催,越催越慢。”
两人敲定的见面地点在酒吧。
陈佳佳早到了,正百无赖聊地四处观望,一见美妙进来,站起来冲她摇手。
美满歪着头取下包丢在吧台上,开始忏悔,“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哟!您还知道您迟到啦。”陈佳佳看眼手表,她已经苦等了半小时,毫不客气地说:“一会儿饭你请。”
“行。”美妙坐下,呡了口早就点好的鸡尾酒,浅尝下,不像白酒那样立刻有灼烧感,但也挺辣。
陈佳佳笑她。
“怎么样,当社畜的感觉如何?”陈佳佳观察她,“我看你瘦了点,下巴颏都小了,小脸煞白没化妆吧?”说着就要捏人脸颊。
美妙躲过去,又顺着呡了口酒,“我上班化妆给谁看,给我们那些猫猫狗狗的病号啊?”关键它们也欣赏不动,没准还会因为戴口罩的医生气味突变,冷不丁啃人一口。
陈佳佳一个白眼飞过来,“给你那个师兄看啊?”说完,从桌下拿出羊皮小包,翻出一只口红“啪“一下拍桌上。
“送你的!”
“啥?”
“自己看。”
美妙拿起来,借着吧台昏黄暧昧的的灯光勉强认出包装上的标识,“呦,还是臭奈儿。”
“嗯,刚出的色号,特别难买。”陈佳佳得意地看着她。
美妙呦了声:“那应该挺贵吧?”
陈佳佳啧了声:“一般般。”
这口气多财大气粗啊,不对劲不对劲。
美妙转着口红看色号,狐疑地看她一眼:“怎么,你发横财了?快说到底有啥好事?”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陈佳佳顿了下,双手抱胸,然后扬着眉毛缓缓地说:“高小岩把工资卡上交了。”
美妙一激动:“你们领证了?!”
陈佳佳没好气白她一眼,“怎么可能,那也太便宜他了。”
美妙:“……”
“那他也够不幸的。”她嘀咕了句。
陈佳佳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他够幸福的!”这下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陈佳佳打她一下,得意地抬眉:“那是。”
高小岩是美妙介绍认识的,一来二去,去年两人竟然好上了。反正两人主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有点惊讶,美妙却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一个没恋爱经验的人,的确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把包拉开,一边把臭奈儿装包里,一边道谢,“谢谢陈编辑。”
陈佳佳却从桌上捡了东西上来,“这什么呀,还印着猫爪?”
美妙一看,忙把东西揪回去,“创口贴。”
“用过的就丢了吧,多脏呀。”陈佳佳摇头看着她,见她还往包里装。
“我饿了,咱去吃饭吧,这太吵我脑袋瓜直嗡嗡,越听越饿。”美妙合上包。
“行,那咱叫上高小岩。”陈佳佳也有同感。
两人从高级酒吧转场街边大排档。
高小岩没多久就到了,人看着没变化,还是当年那个斯文里带点放荡不羁的少年。不对,现在是男人了。
当初他来试听美景山的美术班,那时候也才高中一年级,后来因为偶见美妙的姐姐,一见倾心,便在美景山的画室扎下了根,一呆就是三年。不过美丽对他没感觉,后来,才在美妙的关系下认识了陈佳佳。
没想到,这两人成了。
美妙端着自己的汽水,对着对面两人,“干杯吧,朋友们。”
高小岩说自己来晚了先自罚一杯,然后重新倒满啤酒,问美妙:“你不喝?”
美妙摇头,“不喝,一会还骑车呢。万一警察叔叔逮我呢。”
高小岩笑,美妙还跟从前一样有意思。
有日子没见,碰杯满饮后,高小严认真地打量她:“漂亮了。”
“打住啊。”美妙知道高小岩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后面肯定大喘气,忙阻止他:“行,到此为止,挺好。”
“还烫了羊毛卷?”高小严又有新发现。
“你还懂这个。”陈佳佳也很惊讶,“这你也懂?”
高小严倒是轻描淡写:“多少懂点,毕竟我是摄影师。”
“反正我姐黑长直,我就短毛卷。主打一个另类,不说多出彩吧,但求吸引眼球。”美妙自我调侃。
因为美丽实在太出众。这高小岩应该最有体会,否则也不可能迷恋几年,别的不说,单论身高,老美家的高个子基因堂哥堂姐们谁都没遗传,就单单给了美丽。小时候,美妙矮墩墩地跟在比她大两岁,又高挑又练舞蹈的姐姐身后,光辉碎了一地。
连高小严那时候都说:美妙,你当美丽的妹妹太吃亏。
不过因为陈佳佳在,两人下意识不提这些。
高小严就笑她:“是你太谦虚。”
美妙也笑他:“是你太抬举。”
“干嘛,你俩说相声呢?“陈佳佳一人一个,就想往两人嘴里塞毛豆。
美妙手机屏幕亮了,她抽纸巾擦擦手,然后点开微信。
忽然噗嗤一声。
引得陈佳佳好奇地看过来:“笑什么呢?”
美妙摸摸刘海:“没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