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刮起了大风。院里的晾衣杆吹倒了,许尾走过去把它拆了收进屋。
绵长窝在江映花怀里,不安道:“小花姐,会好的吧?”
江映花摸着绵长的头,轻嗯一声。
这一声答复对无比信任江映花的绵长来说是一颗定心丸,他从小跟着团长走南闯北。
团长对他们好,但是粗心,很多方面照顾不周全。姜妹自己就过的挺糙,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
直到后来遇见江映花,他们才被细心的照顾起来。衣裳上再也没有了丑兮兮的补丁,身上也香香的。
福生一直蹲在大门处,想等他们回来。突然他听见门外有什么响动,不是风吹倒东西的声音,是人的议论声,越来越近了。
他立刻警惕起来,连忙去找许尾。
“小哥小哥!有人来了!”
闻言,许尾正在放晾衣杆。他想了想,拿了一截木棍和福生一起走到门边。
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真的是这?”
“鄙人的罗盘从不出错,妖妇就在里面!”
砰砰,敲门声听得许尾心里一紧,攥紧木棍的手开始冒汗。
“这门怎么撞不开?”
“鄙人瞧瞧……是法阵。都退开!”
“小哥他们要进来!”福生急了,压低声音去摇许尾的手臂。
许尾有些紧张,浑身温度都低了。他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和绵长还有小花姐去藏起来,快去!”
“小哥?”福生担忧地喊了一句,转身就往屋里奔去。
紧接着,一声巨响,门上金光一现,大门炸开来。
在大门炸开的一瞬,一记闷棍打在来人身上。力道之重,木棍生生断成两截。
来人闷叫一声,捂着额头痛苦呲牙。
“抱、抱歉,我以为是怪物来着。”这边许尾摆手赔着笑,心里却道,打得挺准。
“无知小儿!那来的怪物!这是黄道长,滚开!”有人大声呵斥,并猛力推开许尾。
许尾一个后退,退到门框边。仔细打量着他们口中的“黄道长”。
穿着一身黄色道士服,正捂着头痛叫,手里拿着的罗盘摔碎在地上。
缓了一会儿,黄道长才缓过来。他大度地道:“无事,半大小子懂什么,抓住妖妇要紧。”
“等等!”
眼看他们就往屋里走,许尾连忙拦在他们身前:“什么妖妇?各位搞错了吧。”
“错不了,黄道长道行不小。”有村民道。
“跟他废什么话?应该一并抓起来!”这人说着就要动手,却被黄道长制止。
黄道长上前一步,看着和和气气的,他对许尾道:“鄙人黄茂,如你所见是位道士。这位小友有所不知,村内发生的一切怪像都和妖妇有关。只要擒住那妖妇,怪相便可解了。敢问,屋内是否有一二十来岁的姑娘?”
“没有,你弄错了。”听完这些,许尾甚觉荒唐。继续拦着,根本不让他们进去。
谁知,黄茂脸色一变,换作凌厉的目光:“这位小友已被蛊惑,绑起来!稍后鄙人为他驱邪。”
许尾:“……?”
黄茂言毕,一名大汉走上前一把掐住许尾的脖子,把他拎起来。
“放、放手……”呼吸变得困难,许尾用手锤打大汉的手,却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去,大概过了一会儿。大汉见他快要窒息了才把他丢在地上,按住。
黄茂和村长站在院里,风越发大了,空中飘着许多柳絮。
村长看上去惴惴不安,不停抓着手指。黄茂却满脸镇定,目光深长。
没多久,他们就出来了,连带着江映花一起。
“啊,”江映花被丢在地上,痛呼一声。头发凌乱不堪,脸颊上还有红色的巴掌印,嘴角也渗了点血。
见她这样,许尾急得乱动想挣脱大汉的手,急着喊:“你们凭什么打她!”
“就凭她是妖妇!”
他们躁动起来,一想起全是因为她,村子才会变成这样,每个人都很愤怒。
有人忍不住,上前又踹了江映花一脚。
江映花本就纤弱,为了不让许尾太担心,咬着牙不发一声。
许尾眼眶红了一片,意识混乱中听见黄茂道:“这女人早就该死,却贪恋人间温暖,不就死,才会变成不祥的妖妇,招来祸端!”
须臾,江映花蓦地一声轻笑,流下泪来。贪恋人间温暖?人间哪来的温暖?
“妖妇你笑什么?”黄茂不解。
抹去嘴角的血,江映花温柔地看了眼许尾,好像在安慰他,要他不要担心。再看黄茂时,眸色冷然一片,眼里不屑。
“妖妇不用如此看我,鄙人早已知晓你的过去。”黄茂对上她的目光,一脸正义,“你姓江名映花,生于小岭山下枣花村。家中姊妹众多,你爹是个赌鬼。但你容貌出色,十七岁那年你被许配给万家大少爷拜了冥婚。”
“你和他拜堂成了夫妻,被封于棺材里下了葬。你却不甘就死,从坟墓里爬出。可你不知道的是,你的名字早已从人间消失。冥王在地府寻不到你的魂,便来索命来了!这怪像便是冥王所设,要取你的命。你本就该死,可怜我们被你牵连。”黄茂道。
“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甘心?如果是你,你会甘心吗?”江映花望着他,眼底慢慢绝望。
“这是你的命数!”黄茂说的字正腔圆,丝毫不同情她的遭遇。
村长蠕动嘴唇,没说出什么。来的都是男人,自然也不会有同情。只有怨恨,就是她来了三环村,村子才会生此怪像。
“烧死她!烧死她!”
村民高呼着。
“不行!你们怎么能信这些!那些都是假的!!小花姐——!”眼看江映花就被人拖走,许尾急得要死,奋力挣开大汉的掌控。
许尾推开那些村民,把江映花护在身后。
“不许你们动我姐姐!”小孩生气的声音从人群身后响起。
绵长搬起凳子朝村民乱挥,福生紧跟其后护着弟弟,护着江映花。
这一副场景让江映花看得热泪盈眶,有人拼命护着你,这一生不算白活。
江映花关切道:“我不是要你们躲着别出来吗?”
“团长不在,我们要保护姐姐。”绵长说的坚定,眼神也坚定。
风越发大了,吹的人青丝乱飞,衣裳凌乱。
“愣着干什么?烧死妖妇!”黄茂不为所动。
村长一直不说话,所以村民都听黄茂的命令。
“别碰她!”
“不许碰我姐姐!”
一时间,院里打成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江映花被人抓着往外走,福生死死抓着江映花的手,绵长死咬一人手掌不松口。
许尾带着一脸伤趁机扑向黄茂,两人倒在地上,许尾双手掐住黄茂的脖子,声嘶力竭:“你以为你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要了别人的性命!!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黄茂有险,村民也慢了动作。这时有位村民反手掏了刀出来,对着许尾后背刺去。
“小哥!”
“小哥危险!”
来不及了,刀子已经刺了进去。
一刀,两刀。鲜血缓缓流下。
“幺鱼儿——!!”
江映花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大声喊过谁,心肺都跟着疼。
这一声花光了她全部力气,再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眉宇皱起,眼底通红,这人世间本就是冰冷的。
黄茂见他松了手中的力道,一把推开许尾,站了起来。
许尾仰倒在地,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一时间所有情绪堆在心头,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流失的感觉愈发明显,他疼的说不出话。
阴沉沉的天,乌云密布,透不进一点光。
“姐姐!小哥!呜呜!”绵长被人拎起,哭得满脸是泪。
“团长!快回来……”吓坏了的福生朝许尾爬过去,摸了一手的血。
福生用手去捂伤口,又怕手脏。他仰头,看看院里的人又看看许尾,不知如何是好。
“我小哥在流血,流了好多血。谁帮帮他啊呜呜……”绵长使劲哭,差点哭断气。
“早知如此,就不该拦着!”
“活该!”
“快烧死妖妇!解了怪像!”
院里好像安静了,许尾眼神涣散,福生的眼泪全滴在他脸上。
绵长追着江映花出去,却被人拽着不能动。他们把她绑在柱子上,底下放了柴,点了火。
可是风太大了,不好生火。村民自觉围成一圈,用身体挡住疾风。
沾了火星的柳絮,被风吹的到处跑。福生紧紧拉着许尾的手,许尾瞧见空中燃烧的柳絮,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眼泪从许尾眼角流出来,眼皮沉重,快抬不起来了。他看着天,天愈发暗。许尾在心里祈求:天阴真君,下场大雨吧。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骤起。
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许尾合上眼。
“小哥!”福生仰头痛哭。
雷声巨大,劈了房屋,暴雨如注,闪电明亮吓人。给人一种天将塌的错觉,村民们颤颤微微。
大雨浇灭了火,黄茂心道不对,掐指一算,卦像竟然发生了变化。
村长站在雨里低着头,始终不说一句话。
这时,嗖嗖两片树叶划开绑住江映花的绳子,划伤拽着绵长人的手。
“团长呜呜!”绵长跌在地上痛哭。
此时团长已经走到了为首的黄茂身边,他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起:“你对我们班的人做了什么?!”
“我、我……”不等黄茂说出口,团长一拳打在他腹部,用了十足十的力。
黄茂喷出一口鲜血,又被团长丢了出去。不用他说,看这场景也知道不是他爱听的。
团长带着怒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村民。没了黄茂,村民心生惧怕,不敢造势。
拉起绵长,团长准备去扶江映花。却被江映花往外推走:“去看幺鱼儿,快去!他被人捅了两刀……”
“什么?!”团长闻言大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往宅子里跑。
大雨哗哗一直下,短短几步路,团长就跌倒了三次。
推开门,满地血腥气。福生呆了一样跪坐在地上,许尾被人抱起,武初春听到动静抬头的那一瞬,团长吓到呼吸一滞。
这身戾气,他在哪里见过。噩梦一般的人,陆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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