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若笙与她同岁，都是十六岁，即将升入高一，而表弟李雷，比他们只小一岁，步入初三，即将中考。

大约是感觉到打击，手里的游戏都有些不香了。

堕落了这么久，她还以为，她早已经不在乎了，但好像，还是会为了这种事难过。

李冉的手落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凑近了柔声问：“嫉妒了？开始争强好胜起来了？”

蔚明干笑两声自嘲着略过去：“嫉妒啥啊？人家，全市第一，我，踩线进的高中，我和他岂止是天壤之别，我配吗？”

“不至于吧，前学霸？你现在这么丧了？当年你也……”

“你对着一个几乎要没学上的压线学渣说这种话？寒碜谁呢？”蔚明白了她一眼。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冉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你真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提起旧事，蔚明那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她冷声说：“以后别再提了。”

气氛一瞬尴尬。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表情都很凝重。

耳机里的提示音适时震了一下，显示屏提示着两人匹配到队友了。

蔚明的情绪一瞬高涨，脸上也盈了满满的笑，将先前心情不好的迹象全部洗刷掉，换成了对虚拟世界的兴奋。

“开始了，冉冉！这把我巨c，肯定带你上分！”

李冉盯着蔚明看了很久，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明明。”

“你说什么？”

李冉这一句话太轻了，虽然能听到她发出的支零破碎的声音，可话语完全被耳机里的音效盖了过去，蔚明只能再问一遍。

“我说，这把再输，我就掐死你！”李冉拽开她耳机，笑着在她耳边喊了句。

她不该提这些的，她一个外人，既无法解决，也不能根除痛苦的事儿，总是一直提起坏人家心情，那多过分啊！

蔚明自己能很快乐，能开心的笑着，就已经是最好，最重要的事了。

·

二楼的住宿区，只常住两个人，她的小舅，店老板李洪，还有她。

李冉和李雷晚上都会回各自家。

蔚明在这里借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一个暑假也都窝在这儿没挪过窝，虽然是亲戚，但她当然不好意思白住。

店内过了晚上十一点后，几乎不会再来人了，每天这个时间点，蔚明都会给店里打扫卫生，做些简单的杂活，然后去二楼休息。偶尔白天上班的网管和前台急事请假，她有空也会代一会儿，帮帮忙什么的。小舅每天，会给她一点点零用钱，拿去吃饭。

最近因为她在，小舅待到晚上十一点多，店里没什么其他事，就回家去住了，二楼就只剩下她。

不过，她早习惯了。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只是换了个住的地方而已。

打游戏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已经到了十一点多，蔚明从椅子上站起来展了展腰，开始准备去打扫。

网吧外侧还有一个楼梯可以从二楼尽头直通下去，不用再路过里面，齐若笙早已经顺着那条路离开了。

弟弟下楼来喊他爸回家时，这么说了句。

回想起那个温柔耀眼的少年，蔚明明显的晃了下神。

“其实，你嘴上说着天壤之别，内心对人家疯狂心动的吧？”李冉戳了戳她说。

她可了解蔚明，她就是个重度颜狗，如果对方恰好学习好，那在她心里简直加到满分。

“你要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吧，几点了都，作业写完了吗？我可不想再接你爸电话了。”蔚明明显被戳中了心思，转守为攻，嫌弃着她。

“嘁，那我走了。”李冉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拿自己的包，“明天还继续？”

“不了。”蔚明说，“快开学了，我明天得回去一趟。”

“去要学杂费？”李冉问。

“嗯。”

“那我明天晚些时候再来……”

“后天吧。”蔚明打断她。

“哦，那我后天再来找你。”

“你回去小心点。”蔚明顺口叮嘱了句。

“你也是。”李冉说。

蔚明笑了，说：“我就搁这儿楼上住。”

“明天。”李冉说，“你回去小心点……”

蔚明的表情再一次变得难看。

沉闷片刻，她才开口：“放心吧。”

两人道过别，蔚明继续去其他区域收拾桌子，拖地了。

蔚明已经十六了，刚过一米六，婴儿肥的脸圆嘟嘟的，但实际上身子很瘦，才不到四十公斤，娇小瘦弱的满身排骨，根本没有多少肉，干起活来，更显得清瘦。

李冉望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得很，但这是她无能为力的事，她也只能蹙着眉，心疼的看过几眼，再背着包离开。

爸爸前两天好像说，回来要给她带零食，还有家里堆的饼干和糖她也吃不完，后天，多拿些给明明吧。

说是谢她这一暑假带她上分，她就不会拒绝了。

·

蔚明回到网吧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彻底，已经九点五十多了。

还好没和李冉约，否则又要让她白跑一趟了。

有风吹过，九点后的风就已不带热度了，她身上的衣服被吹了一路，虽然已经不滴水了，但还很潮，冷气贴着皮肤，即便是夏夜，也冻得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在，有一段时间不用回去了。

蔚明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喧闹的网吧，她现在，连进去打声招呼的心情也没有，只想着快点回房间换个衣服洗个澡早早躺下。

打扫卫生的事儿，睡醒了再去做吧。明早起来早点，早晨店里也没什么人的，小舅会理解的。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不一样，对她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

她的脑袋到现在还是很疼，又冻了一路，一整瓶酒朝着她脑袋砸过来，她避不开，冰冷的酒水全浇在她身上，她摔倒后，砸碎在地上的玻璃片又划破了她的手，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处仍隐隐有些难受，不严重，是可以无视的程度，但这味道冲得她很不舒服，大约是她太难过了，或是有些恍惚，走路都走不稳。

她微微摇晃着来到那铁架楼梯前，才迈出第一步，就不小心绊了下，整个人开始向前倾。

她的手下意识去抓一侧的扶手。

有急促的跑步声从上方传来，那步子又重又快，踩着铁架楼梯吱吱作响，很是吵闹，吵得头更疼了，她紧紧蹙起眉。

扶手没抓住，但她却抓住了人的胳膊。

她撞入了匆匆跑下来的那人怀里，被那人抱住了。

“没事吧！”

是齐若笙。

齐若笙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浅灰色工装裤，很是青春活泼的搭配，她想起了手上的伤口，如果因为挤压而流出来血渍，会弄脏他，她立刻缩回手，可衣服还是湿的，这件白短袖，立刻沾了明显的杂污。

他刚刚抱她的时候，她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他，也弄脏了他的衣服。

那没挥散完的味道，自然而然落入他鼻腔中。

蔚明看到，他条件反射的紧促起眉。

的确是不好闻。

“抱……歉……”蔚明忍着头疼，毫无生气的垂着脑袋说了句。

是为了弄脏他衣服，也是为了这一身味道惹他厌恶。

“你怎么……”

他大约是要质问她，却硬生收回了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蔚明此时，完全没什么生气，只能借着他的怀抱倚在他怀里，实在是太难受，也太冷了，她意识不太清醒吧？他怀里，是她此时唯一能抓住的一点点温暖。

陷入黑暗冰冷中的人，哪怕有一点点萤火无意闯入她的世界，也会觉得至美和温暖，想要去拼命触碰吧？

那质问的后半句话，换了个语气，也改了说辞。

“你是要上去吗？”

“嗯……”

他不放心她这个状态，扶着她上楼，也唠叨了一路。

“下次，别这么晚，你一个人很危险。”

诸如此类的话。

“你话真多。”蔚明强忍着难过，笑了。

尽管她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但那温柔的说教，倒不至于不能接受。

虽然嫌弃，但她都一一含糊着应下了，也不自觉靠他靠得更近了。

齐若笙还想说什么，因为这句话，哽了下。

心里瞬间起了的火气，都被他压下去，抽了抽嘴角化为笑容。

算了，不和醉鬼计较。

将她就这么放在这儿他良心过不去，而且，她和这家店的老板，似乎是亲戚，帮她，对他有好处。

·

一夜过去，她睡得昏昏沉沉，窗户没关，临街早点摊的烟火声气传进来，将她从梦中唤醒。

她蜷缩在床上，怀里还抱了一团揉得有些皱的东西，像是一件短袖。

她坐起来，醒了醒神。

昨晚，齐若笙扶她回房间后，她似乎是拉着他递了件干净的短袖给他，而后，脑袋被砸过的地方实在太疼，就躺下睡过去了，完全没顾着房间里还有个人。

不过这间屋子破破烂烂的，就像个垃圾堆一样，就算进小偷恐怕都找不到什么好下手的，也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房间门响了，小舅李洪敲了敲门。

“明明。”

蔚明忙应声：“诶！舅，我收拾一下就下来打扫。”

“不着急，早晨也没什么客人。”李洪说，“昨天晚上小笙给我发消息，他说你受伤了？”

是手上的伤吗？

她看过去，周围的血已经被擦掉了，但伤口还未处理，她这房间里的确没什么处理伤口的东西。

“没事，就是手划了个口子。”蔚明说。

“小笙说他给你买了酒精和创可贴，他说买回来的时候门锁了，他就放前台了没叫你，我给你拿来了。”

蔚明手指不自觉摸过伤口处，替代疼痛的，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

“谢谢……”

门口又传来小舅的念叨声。

“给你放门口了。”

“不过小笙这孩子真是不错，学习又好，又心地善良，他爸妈真是省心。”

他说着，声音渐渐远了，是下楼去了。

蔚明打开门，将包装袋拎了回去。

她在心里暗暗应。

齐若笙，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他的父母也一定很喜欢他吧？

不像她……